大明宫,崇明殿,破晓时分。
轻烟般的晨雾渐渐从草尖延蔓升起,犹如朦胧的轻纱,把整个大明宫笼罩其内,透出丝丝轻雾迷离、静谧朦胧之美。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大亮,整个苍穹是淡青色的,仅东方一角带着些些许的淡红色。没过多久,一轮骄阳宛如迟来的恩泽,从天之际缓慢攀爬,淡淡的阳光穿过层层云雾,普照大地,给世间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色。
随着太阳的节节攀升,光线渐渐便得清亮了,云朵也变得柔软了许多。淡金色的阳光透过若软的云朵,照在大明宫的琉璃瓦、紫金檐、白玉地上,映照出万道绚丽彩光,这番建筑与环境的完美融合,着实是说不出的,豪美壮丽,气象万千。
漫天朝阳,已染红了崇明殿的窗纸。
透着阳光,可以清晰看到,大殿内安置之景。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大堂,与殿外美轮美奂的装饰相比,显得简素了许多。
大堂一角,仅是摆放着一张松木桌,桌旁安置了把雕花椅。四壁表面布满规律的支架,支架之上皆是横放各种兵刃,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各式不一,但其中以剑居多,大约占总数的半余。
不仅如此,大堂内正中央还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用金漆彩绘着各种古怪的持剑小人儿,或似仙鹤之姿、或化麒麟之态、又或是拟玄龟之形…..各种动作,皆是妙趣横生,仿若真人亲临。
此时,一位约二十一二岁的俊朗少年站在屏风前,怔怔地望着画中小人儿,手腕转动掌中的三尺长剑,似乎是在模仿小人儿的动作。少刻,由腕到肩,接着肩又带动整个身体,少年开始摆动全身,依样画葫芦学着屏风上小人儿的剑招。
刚开始不管少年怎么比划,却总觉得起身形中好像缼少了什么,仅是得其形而不得其意,颇有邯郸学步之嫌。这时,当觉得动作别扭的时候,少年都会停下来皱眉苦思,每一次的停下,每一次的继续,都会让少年舞动的身姿变得愈加流畅。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突然足尖点地,升腾与半空中,欣长的青衫像狂风一样鼓起。他悬停半空,缓缓闭上双眼,凭借潜意识挥动手中的长剑,每一次长剑的挥动,皆换发出绚烂至极的清辉。
清辉当空绽放,逐渐形成一张无形大网,并且迅速放大成房屋般大小,充斥满整个大堂四壁,而后,带着阵阵压迫气流的破空声,向大堂四内爆射而去。
就在网状清辉就要装上墙壁的时候,大殿内突然现出一幢椭圆形的蓝色光幕,其大小形状恰好把整个大堂内饰笼罩其中。只听得“啾啾揪~!”三声微不可闻的声音,凌厉的清辉和光幕刚接触,便犹如泥牛入海,尽数被光幕吸收,未泛起丝毫波澜。
少年缓缓下降,脚尖点地,悠悠睁开了双眼,喃喃道:“陆羽啊,陆羽,我越是了解你,就愈发佩服你。若你还活着,理当为我辈之楷模,可是….你怎么就是个短命鬼呢!~!”
随后,他长叹一口气,缓步走向屏风的另一边,两眼惆怅望着屏风发呆。此时若是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去,便会发现屏风另一侧并未画着小人儿,却是挂着一副图。
视线拉进,可以清晰看见,图中画的既未是山水,也不是泼墨。而是一位身披凤冠霞帔女子。她看起来越有十七八岁,双颊绯红,高高挽起的云鬓被红盖头半遮半掩,似乎是某人刚刚揭开不久,眼波迷离,含幽纳怨,欲语还羞。
第一眼望去,少年只觉得这画中女子正幽怨地望着自己,那微微嘟起的樱桃小嘴,娇艳欲滴,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子,再像老牛啃草般返冑出来,慢慢咀嚼品味。除此,她那星光般的眸光,有若春水清波流盼,怕是那天上最闪亮的星星,也不及其百万分之一。
也不知过了多久,透过的窗纸的阳光逐渐漫升,轻洒在大堂内的每一处角落,少年的青衫上金光流转。他痴痴地望着画中女子,望着她的含黛柳眉,望着她明月皓齿,望着那充满魔力的星眸。尤其那星眸仿佛带着某种无穷的吸力,登时让他深深地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少年眼色迷离,缓缓地伸出手,就像是抚摸情人一般,想要轻轻摩挲着画中的女子。
就在这个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少年忽地望着画中左下角,伸出的手掌像是被施了法术的木头,悬停在半途未有前进分毫,随后他眼底氤氲迷离,缓缓荡起丝丝涟漪,不久便当满至整个眼帘间。
若是此时,顺着少年望去,可见画中左下角似乎书写着两首泼墨书法。
第一首,是一则狂草,行云流水间,句句银钩铁划、雄浑豪放,似是那诗仙李白般,试与青天比高,上书:
“美人微蹙娥,妙目含清泪。”
“自言多愁念,不知思牵谁。”
第二首,是一则清秀小楷,字体虽秀丽欣长、风姿翩跹,但句间仿佛充满着某只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似怨恨,却又似绝望,让人不禁怅然。上书:
“修成大道非容易,练就长生岂俗同。”
“恍随缥缈别红尘,问谁幻入华胥境?”
“青灯古殿人将老,连天衰草造孤坟。”
“自古薄幸古犹今,生生世世割寸肠。”
“誓入玄门功盖世,尽诛世上负心人。”
……..
少年面容平静,恰似无悲无喜,如是一尊雕像。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静寂大堂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大堂外走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是年纪约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长得目如朗星,面若冠玉,模样倒是与观画少年倒也有三四分相似。
小小少年身后跟着一铁塔般的巨汉,观其生得猿背熊臂,膀大腰圆,行走间虎虎生威,隐隐有风雷破空之音,怕是修为却是不低。
小小少年踏入大堂,便望见青衫少年望着画中女子发呆,手中的长剑也轻轻抵在地上料想,适才青衫少年似乎刚刚练剑不久,便神思不定,又不自觉望着画中女子发起呆来了。
这场景,小小少年似见多次,早已见怪不怪了,他微微“哦”了一声,蹦跳着纵到青衫少年眼前,晃着小小脑袋,说道:“羽哥哥你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这幅画是你和影影姐姐大婚之日,你亲手画下来的哦!哼哼,你们还说以后会带小十三出去玩呢~!”
说到这里,小小少年似乎对青衫少年颇为不满,少刻却又对什么感到欣喜,他欢喜地道:“羽哥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啦?”
青衫少年微微一愣,沉溺在画中的神思也被唤回了现实,他望着眼前及胸的小小少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呵呵,并未。”
未及,那铁塔大汉却早已走到青衫少年身旁,蒲扇般的大巴掌直接印在了青衫少年的肩膀上,瞪着一双气冲冲的牛蛋眼,说道:“阿羽,陆大叔叫你去主持弟子选拔大会,可是你找借口不去,现在好了让那三小子去了,你高兴了吧!哼,奶奶个蛋,看着他那股得意劲儿,俺手掌心痒痒儿,就想给他几个大嘴巴子!”
少年听闻大汉所言,心中不觉暖意增,心情颇为高兴的道:“.若是你们说得没错,那以前的我太过锋芒毕露了,以后这种麻烦事儿,就让他去顶缸。省的你们一天到晚陆羽陆羽的,搞得我差点相信自己就是陆羽了。”
铁搭大汉一听就不乐意,却见少年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仿似那摆脱什么大麻烦事儿一般,瘪嘴小声的说道:“哼哼,这还叫麻烦事儿,大麻烦还在后头哩。”
大汗这一番话语仅是自言,少年自然是听闻不到,此时他眉头微蹙,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少年眸光上移,呆痴地望着画中女子,嘴角漾起一丝苦笑,轻轻叹道:“天昊啊,天昊,上辈子你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看来这辈子同样也逃不出了….”
言语间不难知,这青衫少年正是在崇明殿陷入昏迷的天昊,而先才进来和他一番言语的两人,便是夏侯渊与十三皇子。
数日前,天昊在崇明殿中回光般短暂苏醒后,濒临枯竭的身体加上疲惫至极的精神彻底断了线,这就像压制许久的活火山。自倒地不起后,连续三天三夜的深度昏迷,一直持续到第四天,身体逐渐恢复机能,他才悠悠苏醒过来。
等身体缓过劲儿来,他便强忍着虚软的四肢准备离开,毕竟自己答应过大嘴前辈三日内进入天道六派,到现在这事儿还没个着落,心里颇不踏实。
失信于人总归不好….
不及思量,天昊只得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安心养伤,以至于将来好做打算。正当他推开房门且准备鱼入江海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间大房间里,若是料想不错,自己肯定被人关起了禁闭!
刚开始天昊尝试着解释,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理想是丰满的,而现实却是很骨感。这句话应在此时此景,却是丝毫不为过。况且,面对一群油盐不进的顽固分子,残酷且骨感的现实既让天昊感到愤怒的同时却又恨是无奈。
接下来的一长段时间,天昊便是在各种心理暗示下夹缝求生,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产生了幻觉,觉知自己仿似乎变成了陆羽,而不再是天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