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李明浩就睁开了眼睛,黎明的曙光温柔地挥洒在他的双眼上,视线一片开阔。
他看了下时间,刚好七点半左右,正好要送林孝祥去公司。
李明浩敲响了林孝祥房间的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他仍一脸惺忪,还未睡醒的模样。
“林总,七点半了,我们该去分公司了!”他轻轻说道。
林孝祥打了一个哈欠,说道:“那好,你稍等我一会儿!”说完关了房门。
又等了差不多近半个小时,李明浩倒是很有耐心,在这里工作那么久,他唯一学会的就是消耗耐力去等一个人,林孝祥这人和其他的大老板一样,总是保持一脸的深沉,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虽然跟了他三个多月,可是李明浩却对他却没有一点深入的了解,在他的身上像是总围绕着一层迷雾,让别人根本无法看透这个人,但有一点李明浩倒是知道的,就是林孝祥很贪睡,所以他经常都要调闹钟,想必是今天他忘记这个习惯了。
虽然近十一月份了,但是南方的天气仍温暖如春,李明浩想着自己的家乡,现在肯定都已经穿起棉袄来了。
早晨的天空平铺着弥漫的云层,在朝旭未露前,宛似无数只长绒的绵羊交颈接背地睡眠着,卷耳与弯角都依稀辨认得出。
本田轿车疾驶在公路上面,晨雾在渐渐消散,这座城市像裹在一条柔软透明的纱巾里。空气中弥漫着炸油条的气味儿。早起上街的人们充分利用着每一种交通工具,马路像一条宽大的传送带,不时看见色彩缤纷的车子穿梭而过。
将林孝祥送到公司之后,李明浩又调转车头去接陈丽芬和李成义。
他们两人也刚起床,听到李明浩带给他们的好消息之后,兴奋的样子简直像要把这间旅馆给拆了。
接着和李明浩一同到外面吃了顿早餐,然后四处逛了逛,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就坐上了本田,一同去往林孝祥的公司。
李明浩停好车,让他们现在外面稍等片刻,然后走进公司里,敲响了林孝祥办公室的门。
当李明浩走进去的时候,林孝祥正处理一堆文件和各种企划案,这些都是分公司的合作文件,需要他亲自签名,当然他也需要仔细过目,看看一些规划合不合理,能不能赚到大钱。
李明浩的出现扰乱了他的思绪,他带着一些不满的情绪问道,“有事吗?”
冷淡的声音让李明浩有些难堪,随即一脸坦然地说道:“林总,昨天晚上跟你商量的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林孝祥摸着脑袋,一下子恍然道,“哦!”
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亲和地微笑道:“不好意思,小李,今天事情太多,我差一点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没事!”李明浩态度一如往昔那么平淡,他说:“我那两个老乡现在就在外面,如果林总忙完了的话,我就叫他们进来。”
林孝祥合上文件夹,笑道:“不用了,这些文件也不一定非要今天处理完毕,你现在就让你那两位老乡进来吧。”
“好的。”李明浩转身就退出办公室。
没过多久,李成义就走进了林孝祥的办公室。
林孝祥的眼睛盯着他,散发着如狐狸般的光芒,似乎此刻李成义心里想着什么他一眼就能看透。
李成义很紧张,放在背后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连目光都不敢对向林孝祥,闪烁着望向旁边。
林孝祥望着桌面上的身份证,没有开口,办公室一阵沉默,李成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起伏加快。
“说说你以前做过什么?”沉默之后,林孝祥率先打破僵持的局面。
李成义老实地回答着:“在一些工厂里面做过流水线,还在小餐馆当过服务员。”
林孝祥淡淡地问道:“那你认为你可以胜任什么工作?”
李成义吞了吞口水,强作笑颜,说道:“我对工作没什么要求,只要求能够混口饭吃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林孝祥继续问道,两道锐利的目光剑一般指向他。
李成义点点头,他害怕自己要求高,到头来什么工作也得不到,所以他的意思是,只要你能给份工作就行了,当然内心还是希望能够和李明浩一样,过舒服的日子拿着三千五的工资!
林孝祥说道:“本来见你是小李的朋友,准备安排你当个经理助理试试看,但是你刚才的回答让我不太满意,感觉你这人胸无大志,对工作提不起热情来,既然你以前在流水线上干过,那么我就安排你在我们厂里做个普工,你看行不?”
他这一番话无疑将李成义打到了地狱,他内心很是不服气,难道光凭自己一句话就认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他感觉林孝祥无疑是在玩弄自己,想看到自己失望的样子,他内心愤愤不平地想到:在工厂里当一个普工,这样的工作哪里都可以找得到,还须特意来求你林孝祥,别以为自己有钱就可以把人当猴耍?
“对不起林总,我以前当普工就是因为太辛苦,待遇差,所以辞职不干,如果你一定要我做这份工作,那我看还是算了。”碍于对方的身份,李成义还是委婉地拒绝,一脸的从容,他当然不想让对方看自己的笑话。
林孝祥淡淡一笑,说道:“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明显是下了逐客令,李成义没想到他如此不近人情,一点挽留的余地也没有,他也不必做一个跳梁小丑,跟他说好话,夹带一丝怒火,愤愤然地转身将门大力地带上。
见到李成义满腔怒火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李明浩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李成义冷冷说道:“这个林孝祥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他在耍我呢,我好声好气地跟他说,他却泼我一盆冷水,老子去哪里都好,就是不在他这里做。哼!”
“怎么会这样?”李明浩有些不理解,想不到事情变成这样,于是径直走进办公室里。
“林总……”李明浩上前想要说些什么。
林孝祥把手抬起来制止了他,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于你那位朋友,我是这样看的,一,他好高骛远,而且不肯吃苦。二,性格太差,没有一点教养,这样很容易得罪别人,他刚才出去一定把我骂了一顿,虽然我没听到,但是可想而知,所以我为你有这个朋友而感到汗颜!”
李明浩淡淡地看着他,直接予以否认,“虽然他有些缺点,但是你也不可以一眼就下定判断,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就不能够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
林孝祥对他的态度没有反感,相反还比较欣赏,于是解释道:“我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可是他自己不懂得去珍惜,这不怪我。我刚刚跟他说,先到我的厂里做一名普工,我想可以在工作中看他的表现然后予以提升,可是他却拒绝了我。我还能说什么?”
李明浩顿时无言以对,一脸尴尬,说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没事,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让他进来!”
“哦!”李明浩点点头。
走出办公室之后,李明浩将林孝祥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李成义,谁知李成义整张脸更加难看,他大声说道:“浩哥,你别给这个人骗了,我估计他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整我,事后说什么都可以啦,只怪你当时不在里面,如果你在场就知道他说的话有多么气人了!”
李明浩也不知该说什么,有些无奈,于是转向陈丽芬,说道:“丽芬,林总让你进去!”
“好的。”陈丽芬正要走进去,李成义一把拉住了她,板着面孔说道:“我不准你进去,我就不信没他林孝祥我们就活不下去了,何必在他面前低三下四,像个奴隶,我们走!”
陈丽芬皱着眉头,说道:“成义,我不想再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闯,你让我进去试试吧,或许林总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坏!”
李成义瞪着她,“你是存心想和我作对是吧?”
陈丽芬委屈地低下头来,李明浩也看不下去了,立刻劝解道:“成义,难道你忍心让人家一个大姑娘跟着你四处漂泊,就让她进去试试吧!”
李成义虽然心里不太爽,但还是给了李明浩面子,低声嚷道:“我看没准又是让你去做普工!”
话刚说完,陈丽芬就走进去了。
林孝祥见到一个女孩走进来,表情有些错愕,李明浩事先没跟他说明,他还以为是两个男的。
林孝祥问,你也是李明浩的朋友?
陈丽芬姣好的容貌和清丽脱俗的举止,以及高雅的谈吐一下子就打动了老板林孝祥的心。
现在的林孝祥早已不是刚刚到香港时候的那种风流倜傥的模样,他发福的身体上有着一张胖胖的脸,他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陈丽芬。
陈丽芬点点头,拿出身份证和毕业证放到林孝祥的桌面上,她走近的时候,林孝祥看到这个女孩白皙的皮肤,明亮的眼睛,乖巧的面容,不禁对她有些好感。
“陈丽芬!这名字不错,你也是湖北团山,看来,你们那里真的是出美女的地方啊!”林孝祥微笑着问道。
陈丽芬腼腆地点点头,感觉面前这个老总并不像李成义所说的那么可恶,相反有些平易近人。
接着林孝祥问了陈丽芬一些最基本的家里情况,这不像是在应聘而像两个朋友聊家常一样,当他听到李成义是陈丽芬的男朋友时,眉头拧到了一起,感觉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孝祥说,什么,他是你的男朋友?他只能惋惜地苦笑着。
陈丽芬回答,是啊。
林孝祥说,那,他刚才出去一定骂了我吧?
陈丽芬有些为难,不想戳破李成义,于是就撒谎道:“没……没有啊,他只是有一些不开心而已。”
她并不善于说谎,当然瞒不过在商界混了近十年的林孝祥,但是他也不揭穿她。
转眼间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李成义有些着急,忐忑不安地在外面的走廊来回走动。
李明浩一脸从容,心想陈丽芬长着一张讨人喜爱的脸蛋,一定会打动林孝祥,不至于落得像李成义那样难堪。
“为什么她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我一定要进去看看!”李成义有些等不住了,想要推门而入,但是被李明浩拉住。
“成义,我们耐心点,可能林总已经答应要安排工作给丽芬了。”
李明浩劝慰道。
李成义摇头说:“如果林孝祥给她安排了工作,那么我呢,我和丽芬岂不是要分开了,绝对不行!如果我不在她身边照顾她,肯定是要遭别人欺负的。”
李明浩说道:“你先别慌,我待会会跟你求情的,先等丽芬出来再说!”
李成义始终无法平静起来,苦着一张脸倚靠在墙上。
没过一会儿,看见陈丽芬满脸笑容,迈着欢快的脚步走出工厂的大门,几个人就知道她的工作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怎么样?”李成义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她的双手问道,“怎么样,是什么工作呀?”
陈丽芬的脑袋一扬,调皮地说,你猜?
李成义说,那肯定是被招进车间做工人了,他知道陈丽芬最大的理想就是去城里当工人。
陈丽芬说,才不是,你的要求也太容易满足了吧,未必我就只能够做个工人。
李明浩说,我看丽芬说不定被林老板看中,当了秘书或者文员,那样的话,就可以坐办公室了,不但工作舒服,而且工资待遇也比普通的工人高好多。
陈丽芬一拍李明浩的肩膀说,还是浩哥聪明,一下就猜对了,林老板就是看中了我,他说让我做他的秘书。
李成义说,我他妈的下辈子如果脱生的话,一定要做女人,走到哪里都吃香。
陈丽芬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打了一拳,又在说这样的话,你不希望我找个好的工作吗?难道秘书这个工作不好吗?
“我不是说不好,我是怕这家伙准没有安好心,你不要做!我不答应!”李成义一脸的倔强。
陈丽芬有些为难,她说道:“可是工资有三千块!”
“三千块!!!这么好?”李成义倔强的面容转为惊讶,眼里是无尽的羡慕。
陈丽芬点点头,她当时听到林孝祥开出的工作薪水险些被吓到,以为只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但是他认真的面容却又无疑告诉她这是事实。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做吧。”李明浩提出中肯的建议。
李成义转眼望向李明浩,急切地说道:“浩哥,那就麻烦你赶紧代我向林孝祥说声抱歉,让他也给我安排一份好一点的工作吧!”
他对林孝祥的态度像是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那眼中迸发出的热情仿佛把他奉为神明般。
李明浩看着李成义那渴望的表情,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好歹是朋友一场,他只好答应他。
第二次走进林孝祥的办公室,李明浩心里只有感叹。
林孝祥抬头看着他,微笑着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一定是为李成义来求情的!”
李明浩点点头,说道:“林总,请看在我的面子,就给李成义工作的机会吧!”
林孝祥淡淡地说:“说实话,小李,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像李成义这种人,我早让保安把他轰出公司外面去了,我答应你可以给他机会,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希望是他自己来跟我说。”
“好的。”李明浩纠缠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只希望可以快点结束,李成义到时别又出乱子。
“让我进去跟他说?”李成义瞪大眼睛问道。
李明浩点头,说:“没错,希望你的态度能好点,这次如果再不行的话我真的没办法了。”
李成义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然后推门而入。
再次面对林孝祥,他的内心一片复杂,一边希望可以狠狠掌掴他几巴掌,一边希望讨好他,让他给个好的工作,像陈丽芬和李明浩那样,于是愤怒和谄媚两种心理在他思想中越演越烈。
“有话对我说吗?”林孝祥睥睨着李成义,眼神中充满了轻视。
李成义怒火中烧,但是却摆出一脸讨好的欢笑,说道:“我为我刚才的行为和语气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接受你的道歉!”林孝祥也显得相当豁达,没有和他一般见识。
李成义长吁一口气,用谦逊卑微的语气说道:“那么希望林总能给我安排一个职位!”
说完向他鞠了一躬,表示出绅士的风范。
林孝祥是何等人物,当然没有被李成义这种虚有其表的动作给蒙蔽,淡然一笑,说道:“我不是说了么,让你到我们厂里做普工,在流水线上做几个月,表现得好就慢慢提升你!”
“可是……”李成义感觉他表面上不计较刚才的事,其实内心仍瞧不起自己,脸色有些变了。
“可是什么?”林孝祥看着他,语气淡漠,“难道还是嫌做流水线太苦太累?”
李成义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说道:“你让浩哥做你司机,一个月三千五,让我女朋友做你的秘书,一个月三千块,可是为什么对我就这么不公平?”
“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李明浩他有本事,可以赤手空拳对付三四个人,请问你可以吗?陈丽芬一进来就答应我她可以做任何工作,只求能留下来,我跟她说如果是做流水线呢,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我,而且一脸开心,她的诚意和热情也是你所没有的。这个解释你满意不?”
林孝祥舒服地将双手枕在椅垫上,跷着二郎腿说话。
脸色发白的李成义咬紧了下唇,像是憋着一肚子冤屈却说不出来。
沉默了片刻,他最终软了下来,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做普工!”
“很好!那明天到厂里来办理入厂手续吧。我会事先和几个部门讲好。”像是征服了桀骜不驯的烈马一般,林孝祥浑身散发着一种霸气。
求职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李明浩也算松了口气,但是隔了不到几天,林孝祥就让李明浩一个人先回东莞去,因为东莞总公司里的销售业绩大幅下滑,他怀疑有人泄露了自己的商业机密,怀疑对象正是新来的业务部经理陈卓,此番让李明浩回去正是要让他找出陈卓泄露资料的证据。
李明浩虽然有些不情愿插手他公司业务的事情,但是每个月拿他的工资也没理由拒绝,只好勉强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