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仁昌一听朱振华要撤回井冈山一下子急了,跳将起来叫道:“朱总制,你怎么能一枪不放就撤退呢?如今永新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分了他蒋家的钱,分了他蒋家的地,官军来了能饶得过他们吗?你......你......你这是......”罗仁昌涨红了脸,一时不知道怎么措词。
穆天奎见了罗仁昌的样子冷冷一笑道:“罗老弟啊,这县太爷的瘾过几天也就算了,你还想做一辈子啊!”
罗仁昌听了穆天奎的揶揄,脸色一时由红转紫,犹如猪肝一般。
朱振华道:“大龙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咱们这次撤回井冈山不仅是咱们太平军走,我想让全城的老百姓都跟着咱们一起撤回井冈山。”
罗仁昌和穆天奎一听朱振华的话,对望了一眼,不知是什么意思。
朱振华对罗仁昌道:“咱们撤回井冈山不是放弃永新,而是为了消灭官军。”接着又对众人道:“官军三千大军气势汹汹的直扑我永新而来,虽然咱们也有一千五百人,可是都是新兵,没有训练,硬拼是无论如何打不过的,所以就得像世贤兄弟刚才说的那样,要智取。咱们智取呢?以目前形势而论,我们要打败鲍超的三千人马可以从四个字着眼。”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罗仁昌问道:“那四个字?”
朱振华答道:“避,诱,缠,聚。”
“这四个字怎么讲?”
朱振华接着道:“避就是避战,我军士兵不如敌方精锐,兵械不如敌军精良,所以不能与他们硬碰硬,也不能想着据城死守,所以最好是撤回井冈山,依托井冈山的险要地形和官军耗着,等官军士气尽丧时,咱们再击其惰归。我记得当年唐太宗李世民用兵,先守而不战,有敢言战者,斩之,待敌疲惫不堪,粮草不济,士气尽丧时,一战克之。据城而守那是死守,咱们避让而走,那是活守。”
朱振华的这些理论陈坤书从来就没听过,他没想到打仗还能这么打,问道:“那诱字咱们讲?”
“诱者,诱敌也,诱敌深入,诱敌犯错,贵在一个诱字,诱得巧,诱得妙,则形势可尽在我太平军的掌握中。”朱振华见众将都听得出神,很是得意,心想我这是将毛爷爷的理论以自己的见解讲给你们听,你们当然没有听过了。朱振华继续道:“如何诱呢?可以以偏师,伪装作主力,牵着敌人鼻子,四处奔走,忙于奔命......”
陈玉成问道:“那怎么能牵着敌军的鼻子走呢?”
朱振华道:“攻敌所必救,袭敌所不守,击敌所无备。”陈玉成微微颔首。朱振华继续道:“缠,纠缠也。这是以弱胜强的办法,咱们对永新城的百姓宣传:官军此来,就是为抢夺他们刚分到手的土地与财产,击败官军,便可保住自家身家性命,百姓为自己作想,怎么不会和咱们一起退守井冈山呢?留一座空城给官军,吃没吃,喝没喝,再让少数太平军战士在山下骚扰敌人,不求歼敌多少,只求缠的敌军十二个时辰疲于奔命,日夜不得休息就算大功一件。《水浒传》中清风山好汉戏秦明与《三国演义》第九回中董卓被杀后,其部将李郭二将破吕布都是用的这个办法。我军诱缠相济,敌军虽然武器精良,但是兵士都是血肉之躯,哪有不疲惫的道理?聚就是聚集兵力。官军在总数上多于我军,但是他们深入我根据地占了永新后又要来打井冈山,兵力必然分散。当敌军兵力分散了,咱们兵力退回井冈山就集中了,当官军疲惫不堪后,我军主力悄然下山,以雷公打豆腐之势,攻其一部,务求全歼。正如孙子所言: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敌寡;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朱振华引经据典,直说的口沫横飞,众将也是听得聚精会神。
罗仁昌道:“朱总制,我听你的,你说怎么打,我和我的弟兄们就怎么打。”
“好,”朱振华道:“第一步,大龙头,你立刻通知永新百姓,劝他们和我们一起撤往井冈山,能带走的粮食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地掩埋,不要留给官军一颗粮食。”朱振华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能在所有的水井里都下毒,谁也不给他们****的喝一口。”
罗仁昌拱手道:“遵命。”
“大当家的,”忽然朱振华看见穆三妹,微微一笑道:“当然,还有小妹子,你们两人立刻赶回井冈山,收拾房屋,准备炊具粮食,迎接全军和百姓上山。”
“遵命!”穆家兄妹齐道。此时此刻,穆家兄妹对朱振华已经是完全折服,言听计从了。
“陈玉成、李世贤、谭绍光、陈坤书,你们四人各代五十名太平军老战士,等我军和老百姓全部撤走以后,你们便留下来骚扰敌军,还是那句话,不求你们歼敌多少,你们只要搅扰得他们不得安宁便是首功一件。”
四将齐道:“遵命!”
天,沉闷的似乎要爆裂;乌云,低低的压迫着赣南大地。
鲍超骑着马站在永新城东北面的小山坡上。他手握马鞭,脸色铁青,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正面的城墙。一群“霆”字营的武将簇拥在他的周围。他从南昌率领人马出发的那天,心里一直就不太痛快,他不想来这个穷乡僻壤打仗,在他看来就算自己打败了占山为王的一群贼娃子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是赫赫的战功?还是堆积成山的金银财宝?不,什么也不能带给他,带给他的只能是平白的消耗实力。想道这里,他不禁恨恨的骂了句:“龟儿子的,晦气!”
可是他不能违抗曾大帅的军令,无论怎么说,曾大帅对他都是有知遇之恩的。
“禀报大人,永新城中没有一个长毛。”一个清兵骑兵在小山坡前停住,那清兵在马背上拱手向鲍超禀报军情。
“再探!”鲍超脸上的肌肉猛一抽搐,挥起马鞭冲下了山坡。他早就料到,一旦井冈山的贼娃子们知道他来了,一定会四散奔逃,溃不成军,不,应该是溃不成贼。眼前的这一切仿佛早就被他料定了一般。
果然,永新是一座空城,不要说长毛,贼娃子,就是一个老百姓也没有,这倒大出鲍超的预料。
鲍超径直率领军马来到永新县衙。进了县衙,他看见衙门的大堂上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没有一点对手慌不择路的样子。
“大人,您看,县衙老爷的案桌上有一张纸条。”
鲍超走上前去,果然看见一张纸条,他顺手拿起,不看也罢,看后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只见纸条上写着一首打油诗:
一帮糊涂兵,
三军愚蠢将。
都云曾帅痴,
争来把命丧。
鲍超心中气虽气,但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纸条随手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清兵跑进衙门,单腿跪地道:“禀报鲍军门,西门外发现贼寇!”
鲍超没想到自己正在气头上就有人来找死,那对他来说不是正要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来吗?当下大喝一声:“走,随老子杀贼去!”说罢第一个走出衙门,跨上栓在衙门口的战马,向身旁的将领道:“格老子的,你们赶紧去给老子调集军马,消灭这些龟儿子的!”说罢,他一个人领着一群亲兵向西门疾驰而去。
可是,鲍超的部下刚刚调集起来,一窝蜂的冲出了西门时,却没见一个人影了。
“龟儿子的,都跑的比兔子还快!”鲍超满以为井冈山的贼寇,或者说是太平军会乘他立足未稳的时候突然袭击他。其实他现在非常希望能够遭到贼寇的袭击,因为他极端的自信自己这支人马的战斗力,他确定只要现在有贼寇来袭击他,他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然后就可以立即挥师北上,去和他理想中的对手石达开大战一场,如果再能一战将石达开击破,那么从此以后,他的“霆”字营在湘军中的地位,不,在他看来是在朝廷中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但是这次他失望了,只能非常愤恨的骂了一句就收兵回城了。
此时夜幕已经缓缓落下,“霆”字营的弟兄没想到在永新城里面竟然一只鸡,一壶酒,一粒粮食也没找到,鲍超没有办法,只好自掏腰包,解决全军的晚饭问题。
饭刚做了一半,鲍超忽然又得军报:东门外有人放火。
鲍超虽然明白这可能是敌人的扰敌之计,但是他还是得打起精神小心警惕。过去他听过一个故事:南北朝末期,隋朝为了消灭江南的陈朝,统一中国,屡屡在长江北岸大规模的调动军队,陈朝的将领起初还小心提防,可是没过多久,调集到江边的隋军便撤走了。没几天隋军又调集来了,****又提放,没几天隋军又调走了。久而久之,****的警惕放松了。有一天,隋军又大举调动军队,****以为还只是和以往一样,没有防备,隋军突然浩浩荡荡杀过长江,陈朝就此灭亡。鲍超想:“难道贼寇中也有这样的能人?”无论怎么样,他都得小心提放着点。
当一队湘军冲出永新东门的时候,又是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当下,鲍超决定,将三千人的部队分成九对队,每两队负责一个城门的安全,另一队留在城中作为机动。这样安排一来可以保证晚上再有贼寇扰乱不至于全军奔波,疲惫不堪,也可以确保不被敌人突然袭击。
可是当天晚上永新城的四周就像一些历史小说上说的那样: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