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樊城一带异样清凉,穿着襄州春衣的阿婉却感觉有些冷,受了风寒,额头有些发烫起来。她躺在赵余生的怀中半眯着眼,脑子昏昏沉沉的。
“公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公子,我感觉好乏力。“
“公子,若我死了,您会葬我吗?“
听着这些话的赵余生头皮有些发麻,说实在的他从未经历过像现在这样的事情,始终拥有着强悍武力的他更是不曾受到过任何病症的困扰。而且若是一个男子,倒可以扔着不去管他;放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却让人愁肠百转了。
实际上若是他施些法力,倒可以轻易的治好此女,不过他却没有这样做。感受着从阿婉意识中递来的种种感情,担忧,害怕,苦痛,甚至于还有些淡淡的舒坦。连赵余生自己也觉着似乎被带到了这种极为复杂的人间。
“马上到了樊城,我领你去看医生。“赵余生微微笑着,抚摸着阿婉的脸蛋。
“公子,奴家觉得这感觉好奇妙。其实奴家并没有那么脆弱,从小风寒病痛,也是独自一人往过来熬得。何曾有人像公子这般关心过我。“阿婉更把头颅往赵余生的胸中贴近了一些。
其实赵余生很想像自己听过的许多人说过的话一样,说一句这些年苦了你了。但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从何而起。
自己虽然拥有很多,但又有什么能力去对一个女人的感情负责呢?
每一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跌打在凡尘市井的升斗小民,只会想着有一日得以富贵,生活中偶尔薄幸红颜,便成了他们命里最为绚丽的一道光彩。而但是有了万贯家财,心中便会多些跳脱的鸿鹄之志。看像是站在权力巅峰的皇帝,有又什么权力不去为国为民呢?毕竟一国,便是其家啊。
樊城树绿燕鸣,格局显得极为平静。如今正是清晨,没见忙闹的人,却可见诸多早起翻书学子,亦或者挥拳晨练的老者。因为这里地处僻静且风光秀丽,自襄樊之后便成了那些退役大佬的隐居之所,虽然为大玄所治,实际上就是随处拉来一个小孩子,祖上或也是名门。
这些名门算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樊城多少个挂名城主都死的蹊跷。因此这个‘避暑山庄’一直是大玄的不治之地。
三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紧接着赵余生便带着阿婉出门,去找寻医馆。
而就在他走了不久之后,一队身穿布衣手持弯刀约莫十来人的卫士便出现了,领头的拎着一杆长枪,已经有些白发,若是昭雪乱世喝出他的名号,足以让千人铁骑退步数里。
“赵余生住在这里?”他看着着装堂皇的掌柜,轻声道。
“罗天老弟,你这是要给你家主公报仇?”掌柜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被罗天与近身弯刀卫的气势吓到。
“赵余生出来见我!”罗天一声大喝。
这时高大山和司马空自然注意到了这番场面。
“谁敢叨扰我家公子!”高大山一声沉喝,拎起双锤从二层一跃而下,落在地上,孤身面对眼前十数人。
“你是何人!”罗天道。
“吾乃赵公子坐下上将,高大山是也!你这白脸儒生又是何人!”高大山瞪着大眼睛,此刻又有战场之上的些许气势。
那掌柜的冷笑了一声,对小厮们招了招手,旁若无人的缓缓走出客栈。
“上将罗天!”罗天一抖枪尖,一声嗡鸣。
“近身刀卫之至,所向无敌!”身后十数弯刀卫立刻将老套但不乏气势的口号大喝了出来。
没有游人围观,但是在数座高楼之上,有人微笑闲谈着此间的事情,显得颇为惬意。
“罗天!你是当年浔阳道经略使司马则的人!”司马空这时也走了下来,听了这个名字之后骤然瞳孔一缩,鞭刃出手。
当年司马则也是一方诸侯呀,九路诸侯各算是实力强大,但是其中司马则确是其中佼佼者,手下上将千员,兵马百万,雄踞一方无人敢惹。
但也正如此,当年赵余生趁着其走出城外,一人一剑在十万军中轻易将此贼人枭首,那时浔阳道便分崩离析了。而罗天算是其一手提拔的上将,且是其军中第一高手,不过因故从未与赵余生会面。他有自信,因为他也是经常孤身在千万军中屠戮的强势高手。
赵余生领着阿婉来到一处医馆。
“公子,若我所料不错,这位姑娘应当不止是风寒发烧这么简单。”郎中微微一笑,盯着他的眼睛。
“那依你之见,这是什么病症?”他挑眉看着郎中。
“有喜了。”郎中咧嘴一笑。
“有喜!”赵余生皱了皱眉头,连忙将阿婉的手臂拉到身边,开始诊脉。强悍的境界能造就很多东西,比如强悍的医术。只不过他一时兴起,这才没有自己给阿婉诊脉罢了。
手缓缓垂了下来,赵余生久久无语。此刻的他并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默然有些懂了自己的父亲。他不是一个生性凉薄的人,自然也狠不下心就此辜负。并且对于有个孩子,他除了一时无语之外,似乎还有些淡难觉察的期待。
他自认谈不上是个忙人,也谈不上是个养不起孩子的穷人。只不过他像是一个旅人,他的生命还没有就此而停下,他选择不了去找一座宅院一直生存下去。不过旅人,就不能有孩子了吗。
“公……公子!若您不想要,便拿掉吧。”阿婉一时有些兴奋,对上赵余生默然皱眉的眼神之后却顿时落寞了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只是赵余生的一个丫头罢了;也不知是否真会有母凭子贵的资格。
“不用,生吧。”赵余生微微一笑,便起身道:“走吧!”
“公子且慢!”正这时,郎中忽然出声。
赵余生回头。
“公子,有孕之初可不能过于舟车劳顿,要时时注重养护,否则贻害颇多啊!”郎中见赵余生继续吧阿婉当丫鬟使用,不禁摇头唏嘘,语重心长道。
“什么?还有这般多的门道?你且说一说!”赵余生皱了皱眉头,又坐了下来。
紧接着郎中便开始列举出有孕之妇的注意事项,包括休息睡眠,日常锻炼,使用物品,还有怀胎十月各个时间段的分划。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不久便头大了起来。
让他这样一个硬汉去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理的清清楚楚,实在比让他屠杀一城人还要难得多。基本在郎中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自己天才的脑子变得有些浑浑噩噩了。
“不如请个有经验的郎中或者婆子照看,这总行吧!”
“咯咯!”看着平时杀伐果决翩翩公子般的赵余生露出一副恼羞之形,惹得阿婉咯咯笑了起来。
“嗯,此方法倒也尚可,不过我看你是舟车劳顿的旅人。若是没有急事,还是早些回家休养才好。”
“我可是有事不能回家休养,而阿婉;我又能把她交给谁呢?”赵余生默言一句,忽然也微微笑了起来。
“阿婉,我扶你回客栈。”赵余生起身,阿婉则一副娇羞幸福的样子。
而此时,上将罗天白衣染血。
活生生的高大山和司马空,此时已然躺在客栈,没了一丝声息。零落的两三个弯刀卫似乎也因此付出了生命。
“两个上将便武力如此之强,我倒该庆幸没有直面遇到赵余生了。带上兄弟们的尸体撤。”罗成眼中闪过精光,有些后怕。
他也并非无谋之勇。毕竟昭雪乱世,他可是有名的儒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