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摸透了好朋友的性格,一听有得整蛊,左明菲立即提高觉悟,主动把本子还给了刘心宇。可刘心宇偏不直说,只是有意无意地朝斜后方——即插班生所在的方位瞥了瞥,眼中掠过几丝调皮,“得找他帮忙,成不成就看你本事了。”
也许邵明辉上课前的表现激起了她的好奇和玩心,刘心宇突然很想试试这位好脾气的插班生忍耐的底线在哪儿。
高中生课业繁重,睡眠不足,早上八九点钟正是犯困的时候,何况讲台上的中年男人只是一手拿着教材,一手拿着参考书照本宣科地翻译《滕王阁序》,本来很有意境的古文也被他极不走心的讲解给幻灭殆尽了,底下的同学只听了一会儿便哈欠连连。
昏昏欲睡之际,右肩突然被后座的同学拍了一下,回过头,那人便鬼鬼祟祟地递出一张折好的纸条,低声道:“后面传给你的。”
略一愣,刘心宇趁接过纸条的空当向后瞅了瞅,无意对上孟倩茹的目光,只见她眉眼含笑,两手比划着示意把纸条拆开,原来这纸条是由她传出的。
刘心宇下意识地“嘶”了一声,这些喜欢以纸条为载体,人工传递信息的高中生尚且无法想象,今日价格昂贵、被人视为奢侈品的手机会在不久的将来作为最主要的通信工具,普及到近乎泛滥的程度。
只要编辑好短讯,按下发送键,就再也不用担心课堂上过多的小动作会被老师发现了,就连三四岁的小孩都懂得在按下一串号码后煞有介事地对着话筒说“hello”、“思密达”。纸条之于八年后的人们,已如手机之于现在的高中生一样罕见。所以拆开纸条的时候,刘心宇一边觉得幼稚,心底又有些莫名的感动。
快节奏的生活越来越多地改变着人们的固有习惯,短信代替纸条,巧乐兹代替老冰柜,就连帅气的流川枫和睿智的柯南也不能幸免,被奥特曼、喜羊羊挤的只能在80后的记忆中寻一处栖息之地……很多东西是撑不住细想的,想多了就觉得特别可悲。
算来,这还是重回高中后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纸条,刘心宇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默默在心里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总算看清了那行隽秀的字体:张淑媛就那么个性格,你别太跟她一般见识^_^。
内容很短,单看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让刘心宇有些摸不着头脑。乍看吧,像是孟倩茹怕她生闷气,专门传个纸条来宽慰的。可仔细一想,自己跟孟倩茹虽说是舍友,貌似关系还没好到这个份儿上,那么她是站在和事老的立场上有心缓和两人的关系,还是站在张淑媛的立场上为之说话呢?
无论哪一种,在刘心宇看来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旋即苦笑一下,也许自己想太多了呢,以二十四岁的心态一个衡量花季雨季的少女所想,难免会出现偏差。又捏着纸条出了会儿神,因不知怎样回复,便只在那行字下跟了个同样的笑脸,折好向后传了过去。
须臾又向后看看,见孟倩茹迎上她的目光仍自笑的荣辱不惊,心下也跟着释然,眨眨眼睛,暗中比了个OK的手势。
终于熬到了下课,中年男人前脚迈出教室,同学们后脚就炸开了锅,有的把书狠狠摔在桌子上,以发泄压抑了四十分钟的情绪,有的站起来伸懒腰或者跺脚来放松身体,带的桌椅与地面摩擦作响,或拉帮结伙地一起上厕所,或三个两个地讨论自己参考书上的翻译跟老师的有哪些地方不一样。
邵明辉周围的同学仍不显少,自然是女生占大多数的,有些问题明明已经问过了,却没话找话地再问一遍,仅仅为了多看一看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多听一听那般悦耳清冽的嗓音。
左明菲先从刘心宇言简意赅的阐述中得知这次整蛊的全计划,不免有点儿小失望,本以为“以牙还牙”的整蛊计划是针对张淑媛来的,没想要对付的人是语文老师。
不过,想着那中年男人实在BT,刘心宇的方案又很大胆,重点是一旦实施成功,定会把不少胃浅的同学连带着给整个不轻,包括张淑媛……光想想就觉得刺激。
于是一番摩拳擦掌之后,左明菲快速走到邵明辉桌前,奋力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花痴们,“啪”的往桌上一拍,“同学,帮个忙呗?”
虽说有求于人,语气姿态却无一不像个小太妹,好像这个忙邵明辉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相处了快一个学期,班里的女生虽对左明菲大大咧咧又自来熟的作风已有所了解,刚刚那话要对别的同学说,她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邵明辉是别的同学吗?人家是新来的,文质彬彬,叫她们捧在手里都嫌不够的插班生耶!
左明菲太霸道了,太不懂礼貌,太不懂温柔,太不懂……怜香惜玉了,总之,她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对新同学讲话!
这帮女生心有抱怨,却见邵明辉只是本能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笑脸。想着当事人都没表示任何异议,她们也犯不着无故树敌去声讨左明菲了,于是一个两个的扫兴散了,只觉那张笑脸失色不少。
左明菲抬眼看了看挂在黑板正上方的钟表,离上课只有三四分钟了,便朝邵明辉勾了勾手指,邵明辉身子未动,自己却先弯腰够了过去。
第二节课上化学,化学老师是个老好人,很懂得尊重同学们的意见,不管谁问什么问题,总是不答反问,“你觉得这题应该怎么解?”
同学们起初还强忍着想吐血的冲动,勉强说说自己的思路,多次得到“你觉得该这么解就这么解咯”这样的答复,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发,“我要是知道怎么解还问你作甚?!”
这老师也够绝的,见同学反应如此,却不动怒,只慢慢悠悠地问一句,“参考答案是怎样解的呢?”
慢慢的,爱惜造血干细胞的同学不再问问题,只剩他一个人站讲台上干讲,“同学们看这道题,A明显不对,B不能选,排除了D就只能选C了对不对?”
……
化学老师最大的优点是从不拖堂,不管讲到哪儿,只要下课铃声一响就立马收工走人。第三节仍然是语文课,化学老师的好习惯给了左明菲充足的准备时间——飞快到教学楼后的小卖铺里买了瓶八宝粥回来,又与邵明辉通了遍剧本,只等上课铃声响起,开始实施刘心宇提供的整蛊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