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红裤子正趴在神龛前不住点地磕头，岳你们“老好”坐在门外的石墩上用葛麻绳绞着一只破老笼，见乙坤来了，都过来招呼。乙坤接丈母娘送来的糖开水时，望见丈母娘脸上像是搽了淡淡的脂粉，眼眉还画得细细的，弯弯的，就在心里说：“真是个三仙姑，妖里妖气的，打扮得那样鲜艳，也不怕人笑话！”
老二喝了一口水，就从口袋里掏出五张百元大钞，三张送给岳父“老好”，两张送给丈母红裤子。说这是他半天功夫挣来的。本该要买点礼物来探望，但觉得提点糕点之类，丈母娘家中又不缺少，求神打卦的香客常年不断，哪个不给拿点糕点烟酒之类？所以，我就送过来五百元，两个老人愿意吃啥就买啥，他也尽了一份孝心……
丈母娘双腿一盘，坐在一只破藤椅里，并给指缝里夹了根带把的香烟，歪着头笑了：“乙坤，我娃你的孝心，老娘领了。不过，老娘还缺少那二百元吗？老娘的钱在箱子里压得‘吱哇吱哇’地乱叫唤，有的是。说实在的，只要我娃在月玲跟前好好的，知冷知热，老娘也就心满意足了。比拿二百元还高兴哩！”
“老好”也说：“我是二门子背后的人，常不出门，连到清河镇赶集也不去，要这钱也没用处……”
乙坤望了望岳父“老好”的憨相，说：“那就给月竹妹妹买件衣服吧！”
正说着，月竹从外面走进门来，见了乙坤，就笑着说：“姐夫，给我送啥好吃的来了？”
乙坤也耍笑着说：“我早上杀了一头死牛，牛肚子里剥出一大堆牛粪，你要吃，你去吃吧。”
月竹立即止了笑，郑重其事地说：“咦，对了，我们村前巷子选科今天早上也把牛死了。是一头黄牛……”
“黄牛得啥病死了？”乙坤立即来了精神。
“听说，牛没拴牢，脱了缰绳，把选科用来点豆腐的一缸卤水喝了，胀死了。”月竹说。
“走，你领我看去！”乙坤拉住月竹的手，向门外就走了，一会儿就回来吃饭！
3
老二不再把生牛肉卖给刘经理，那样太吃亏。他决定腌出腊牛肉送到饭馆，挣大钱。
可是制做腊牛肉却是一门相当繁杂的工艺过程，老二只是在餐桌上见过、吃过。知道是一种粉红的颜色，五香的滋味，没有了清水煮的那种膻气，而且又酥又烂，很好吃。究竟腊牛肉是怎样制出来的，他却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于是，老二去了趟玉山县城，给一家腊牛肉铺的小伙计送了两合烟，从他嘴里得到了一点有关腌肉的知识。接着，老二又去中药店里买了二斤硭硝，又去调味店里买了花椒、八角、小香、桂皮之类，兴冲冲地回家来了。
老二乙坤让月玲把家里的几个大瓷盆都洗净了，又从妈那儿借来两个瓷缸，一些临时用的家具就算有了。
乙坤从县城回来的那阵儿，月玲正在洗肉。今天是礼拜日，幺女过来看她大姐，遇到这事，见月玲忙忙碌碌地要洗那么多牛肉，就袖子一挽，过来帮忙。乙坤见月玲和幺女把牛肉用清水涮了再涮，就高兴地说：“咱这牛肉保证干净卫生！”
月玲笑笑说：“我看前次在镇上吃那牛肉已经有了臭味，你还往嘴里塞哩……”
幺女说：“总而言之，吃的东西必须拾掇干净！”
乙坤把洗净了的牛肉一层一层地摆在瓷缸里，撒上盐，撒上硭硝，撒上各种调料。再摆一层，再撒一遍，直到把任家村选科这头黄牛的肉全部腌完为止。
幺女给他当帮手，他刚一开口要什么，幺女就取来递在他张开的手中。两人配合得很默契。
老二说：“幺女，要是我把生意做大了，开一个腊牛肉铺，我就聘请你给咱去当师傅……”
月玲朝上房看了一眼笑着说：“快了，幺女跟老三粘得很紧，要是这门亲事一成，兄弟媳尻去给他二哥帮忙，那生啥问题！”
幺女把月玲的背上轻轻地捶了一下，害羞地一笑，道：“二嫂哟……”
牛肉腌好后，每日翻动一次，到了第七天，乙坤在院子里埋了一口“地雷”锅，用麦秸火紧煮。半天功夫煮了两锅，全部熟了。月玲用刀切开一个口子，见又鲜嫩的粉红色露了出来。两人高兴得搂抱到一块儿，倒在床上打滚。
乙坤又在搪瓷盆里溶化了点食品红，用排刷子给每块肉涂上颜色，然后，放在一张竹床上晾干。
吃过早饭，乙坤说：“月玲，你给清河饭店送去吧。刘经理说，他不会亏待咱们的。我给咱到周围几个村子再去跑跑，看看还有没有死的牛，要有，就买回来再腊汁它几头……”
于是，月玲在村里找了一辆“蹦蹦车”把腊牛肉装了，一会儿就送到了清河饭店。
刘经理听到“蹦蹦车”的响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见是槐树庄老二乙坤的新媳妇月玲，一下子傻眼了：粉白的脸庞上镶着一对闪闪发亮的黑玛瑙，眉毛经过了修饰，又细又弯。水红色的绸衫子随风飘动，水磨兰牛仔裤紧紧地箍住了两条颀长的大腿，一副修长的身材苗苗条条，亭亭玉立，像天仙一般，在他的面前微微发笑。刘经理看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嘴里支支吾吾地说：“小姐你……”
“我叫任月玲槐树庄人。”月玲又低下眉头微微含笑：“我给你们的餐馆送腊牛肉来了！”
“喔，是陈乙坤的媳妇，你看我这眼睛！快快，到办公室里坐，坐！”刘经理殷勤地说。
“你先把肉看一下，要是合格的话，就请过个秤……”月玲让“蹦蹦车”司机把牛肉卸下车，放在饭店的餐厅里。
刘经理把他的银丝眼镜朝上扶了扶，一股异样的眼神向月玲投来。然后说：“看啥哩，不用看！任小姐办事还能有错？”
见刘经理的举动，月玲在肚子里发笑，于是就说：“当面验货不为过，还是验收一下吧。”
“好好好，验，验。”刘经理取来切菜刀，揭起盖肉的白布，取出一块在案上劐了一刀，当时就喊：“好！好！”接着，又在口里塞了薄薄一片，津津有味地嚼起来，一边嚼一边喊：“香！香！”
大师傅守完了秤，刘经理引着月玲到办公室里去算账领款。
月玲见刘经理连连用色迷迷的眼神瞄她，就在心里说：“这种人，油水吃得太多了，肚里尽是板油，所以，说话，做事，都表现出令人可笑的油腔滑调！”
刘经理算好账，把一沓沓钞票递过来时，又睁着贪婪的目光在月玲的胸前瞅着。月玲觉得可笑，刚说要从他手里抽出票子，却不防被他攥住了手……
“刘经理，您不觉得这样有失身份吗？您应该是一个很懂礼貌的企业人……”月玲说完，又不失礼貌地一笑。
“是呀，是呀！”刘经理松开了她的手。
拿着刘经理交给她的钞票，月玲一边向办公室门外退着，一边点着头说：“再见，刘经理！”
出了清河饭店，月玲在心里说：“这个刘经理，真******不是个东西！要不是以后还要打交道，我非给他两句不可，叫你也尝尝挨女人骂是个啥味道。”
人一高兴，就想发狂。天刚麻擦黑，老二乙坤就把月玲拉进被窝。两人光着身子在床子上嘻嘻哈哈了一阵，月玲就把中午送腊肉时刘经理的非礼，向乙坤说了。乙坤笑着在月玲脸上亲了一口，说：“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一个丑八怪，人家见了你还发恶心哩！”
“漂亮也罢，不漂亮也罢，只准你看，别人没那个份儿！”月玲说。
“只要不把你拐跑，年让她看吧。有人能看上我的媳妇，我才感到荣耀哩！”乙坤说。
“去你先人的X！我才不叫他谁看哩。”月玲钻进了乙坤的怀里。
乙坤伸出两只臂膀，把月玲搂得很紧。
月玲在老二的怀里说：“乙坤，如果继续让我给清河饭店送牛肉，那个刘经理迟早要耍流氓的。依我看，咱还是玉山县城开个牛肉店，专门做腊牛肉的生意，从此不再去清河饭店，不再看他那色迷迷的面孔。你说可以吗？”
乙坤立即坐起来，趴在月玲的肚皮上，说：“行啊！说这话，是个好路子。如今咱学会了这种手艺，就在县城开个门面吧。那么大的县城，原来只有一家腊牛肉店，咱去了，才是两家，生意也会不错的。”
第二天，老二乙坤和媳妇月玲，都穿戴一新，乘车去了县城。
他俩把玉山县城的大街小巷齐齐转了个遍，把老城和新城作了比较，最后决定把店铺选在新开发区。这儿是工业区、科研区，这儿集中了十几家工厂，餐馆、酒楼，鳞次栉比，家属楼、商业楼，高耸林立。这儿绝对是高档食品的消费区。是开办腊牛肉店的理想之地。
选定了地域之后，他俩又一家挨一家地打听谁家有出租的门面房。终于把东二什字西南拐角工商局修盖的两间门面房租了。当然，工商所给他们办理营业执照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准备工作做了一个多月。购买冰柜，添置煮肉的所有灶具，室内布置，忙得他俩喘不过气来。
正在这个紧火当当，任家村又紧中加楔，要出嫁月竹了。他俩又不得不把县上的事暂时撂开，为妹妹的出嫁做点应做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