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4220800000011

第11章 文友一(2)

那女警官虽然笑眯眯的,然而我却吓得愣在那里——是不是派出所又查户口了?我虽然是从文二十多年的老作家,但还是站在打工族这个行列,没有城市人的长住户口。派出所的户籍警,曾三番五次找我的麻烦,整得我总是提心吊胆的。

“孙老师,打扰您了!”那女警官抱歉似的又欠一欠身子。

“您……”我不知该怎样称呼她。

“我叫月季花,市公安局的。”女警官说,“我很喜欢读长篇小说,今日我休息,所以就冒昧前来拜访。”

“喔,是这样!”我松了一口气,忙伸手恭请她走进门来。

晚报上常发现一个署名“月季花”的人,好写一些抒发感情的散文,或者是小小说,是不是她呢?我陷入思忖中。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开门见山地说:“‘月季花’是我的笔名,我曾经在报上发过几篇豆腐块……”

“喔,你的文章写得不错,我读过,很有才气的!”我把她领进书房,一边替她沏茶,一边细细地打量着她。

她,大约二十三四岁,漂亮,纤细,两条不怎么浓但却有点儿弯的眉毛,陪衬着一对带有双眼皮的黑玛瑙,无论如何让人把她和“警官”二字联系不到一块儿。她的肤色白皙,嫩中带红。一身黄警服,不瘦不肥,不长不短,好像服装设计师专门为她裁剪的,再合身不过了!

她没有一般女人初次见面的那种拘谨,呷了一口茶水,就从沙发里站起来,踅到我的书桌旁。她大概想看一看我正在写着的书稿,但却突然发现稿纸旁边放着一盆月季花,于是就趴下来把鼻子放在花朵上嗅了嗅,然后望一望我说:“孙老师,你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习惯:写作的时候,喜欢在桌案上放一盆月季花?”

“是呀!你也有这种嗜好吗?”我跟着她走到书桌旁。

“我很喜欢月季花。”她说,“月季花一年四季都在开放。无论春夏秋冬,它都会给人带来温馨,带来芬芳……”

“所以,你也就取一个笔名叫‘月季花’!”

她又是微微一笑,而且露出两个柔媚的酒窝。

我给她的杯子里又添满了茶水。

她从带来的文件夹里取出一本包了皮子的长篇小说,递到我的面前:“孙老师,您的《桃花峪》我很喜欢。我一连读了两遍,昨天,我又从书店里买了一本新的,我想永远把它存到我的书柜里,因而,请您签个名吧!”

《桃花峪》虽然不是什么名著,但她喜欢,我就不能冷了她的心。我刚刚从书桌上取来签字笔,她腰间的BP机(BP机,20世纪90年代时兴的一种通讯工具,对方呼叫后,被呼叫的人,腰间所挂的机子就会响起来,发出“瞿,瞿,瞿”的响声,被呼叫的人就到电话亭去回复。)响了。

“桌子上有电话,”我说,“要不要回个电话。”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们的处长呼我。有紧急任务!”

说着,她拉开房门就冲出去了。

我急忙赶到门外边,向雨幕中的她大声呼喊:“喂,你的书——”“先放您那儿吧,我改日来取!”

女警官单薄的身影顿时隐没在丝丝细雨中。

2

三日后的一个中午,桌面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抓起话筒,原是女警官月季花打来的。她说下午她值班,也许能腾出点时间和我在办公室里聊一聊。于是,她约我下午两点去市公安局走一趟。

“到公安局门口,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记住:7654321!”耳机里传来清脆得有如银铃般的女高音。

要是一般的男士,我也许不去赴约,继续我的创作,然而她是一位初结识的女朋友,而且是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女警官。

放下电话,骑上我那把半新不旧的三枪自行车,穿街过巷,终于来到民主路133号。我推着车子正要往内走,一位值勤的公安人员挡住了我:“证件?”

我忽然一愣,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有摸出来。我忙撑住车子说:“我要找你们局里的月季花她约我来的。”

“什么月季花不月季花的,我不认识。”那值勤的说,“没有证件,公安局的大门是不让进去的。”

我忽然想起月季花留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就央求值勤人员说:“能借电话用一下吗?”

值勤人员指一指接待室,我忙走进屋里按动了“7654321”。

“好的,我马上来接你。”电话里传来月季花那清脆的女高音。遵照值勤人员的吩咐,我把自行车寄存在车库里。刚刚走出车库,一位个儿高高的男警官从公安局里边向我走来:“您是作家孙先生吗?”

“是啊,您是……”

“约你的人正跟外面通电话,让我来接你……你跟着我来吧。”男警官说。

我向值勤人员点了一下头,就跟着男警官走进了公安局大门。绕过莲花池,穿过林荫道,走过一片警车的世界,来到一座六层高的楼房前。只见自动旋转的玻璃门外边挂着一个长方形的白牌子,上面写着“××市公安局十三处”几个黑色仿宋字。

没有电梯,我们步行上到四楼。

男警官领我来到靠左边的一间房子门口。我看到门框旁边悬钉着一个蓝底白字的搪瓷牌子,上面写着“科长办公室”五个小字。他弓起中指,反着手轻轻地敲着门板。没有回声,男警官谨慎地推开房门,我们两人走向办公桌边。

桌面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毛笔匆匆写了几个字。墨盒是开着的,毛笔没有戴帽。男警官捞起纸条看了看说:“我们的科长说,她有紧急任务,已经坐车出去了。实在对不起,她让你先回去……”

“科长?我不找科长呀!”我惊愕地说。

“科长就是约你来这儿的那个‘月季花’。”男警官说,“公安十三处是专门缉毒的,她是我们缉毒二科科长。”

我又是一愕——呀,一个纤细、漂亮得像花朵儿一般的女人,怎么能是一个缉毒科长呢?

3

听说“月季花”是一位缉毒科长,我高兴极了。因为我正在写着一部有关缉毒方面的长篇小说,结识了她这位缉毒科长,我不是会得到许多活生生的素材吗?

嗨,这真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子!

今天是礼拜天,想必她休息。

可是,怎么跟她联系呢?

试着拨了一下7654321,通了。好呀,她正好在办公室里。我说了想约她去民主公园玩玩,她当即表示同意,并说:立马就到,八角琉璃亭前边见,不见不散……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约一个女人!

为了提前赶到公园,我破费打了一次“的士”。

今日的公园有点奇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完全失去了往日那种宁静。向一位小青年打听了一下,他说,荷花塘东边正在举行“菊花展”。喔,人们扶老携幼,原来是看花展的。

钻过了好几道月牙门,终于来到八角琉璃亭前边。这儿有一片盛开的月季花,大红的,粉红的,紫红的,还有油黑的……难怪女警官选择了这块地方,原来她对这片月季花独有钟情!

本想走进亭子里面在那石凳上坐一坐,却发现有两个光头男人先我一步已经坐到那儿了。其中一个戴了副硬腿墨镜。两人交头接耳正在说着什么。从他们的穿着和行为来看,似乎有点不伦不类。

出于好奇,我不经意地望了他俩一眼。

他俩一警觉,也望了我一眼。大概他们看出了我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糟老头,不会对他们的谈话有什么妨碍,于是,又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

向四周望了一下,不见我那位女警官朋友到来,我则掏出随身带来的一份《参考消息》读了起来。

还不到十分钟,在我的第二感官中就猜想到,她一定来了。抬头向西门口望去,果然她推着一把自行车姗姗而来。不过,今天她没有穿公安服,却是一身墨绿色西装。

我迫不及待地向她招手。

她也笑笑地向我打招呼。

我们两人的举动,让亭子里面那两个光头男人看见了。不知怎么的,那两个男人“簌”地一下冲出亭子,钻进荆棘丛中,夺荒而逃。

“站住!”

我那位女警官朋友大喝一声,来不及向我道别,把手中的自行车猛地向前推出好远,然后翻过花园围栏,直向那两个光头追去……

这是怎么了?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显然,我俩的约会又落空了。

4

晚上爬格子延误了时间,早上九点钟我还躺在床上。

那位男警官打来电话说,他有急事,在公园门口等我,要我立即赶到那里。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一个长跑跑到公园门口,男警官迎面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说:“你的朋友月季花住院了,你想不想去医院看看她?”

“怎么,她住院了?”我吃惊地问,“什么病?”

“昨天在公园缉捕贩毒分子时,毒贩一时穷凶极恶,在她胸部剌了一刀……”男警官说。

我立时慌了,不知所措。

男警官提醒我:“经过一夜抢救,现在正好醒转过来了。她刚刚睁开眼睛就说,希望见见你。”

不容细说,我跟在男警官身后,向医院急急走来。

医院大门外边有一家鲜花店,我立即想到了月季花,于是,掏二十元买了一束,珍爱地抱在怀里。

护士领我走进病房,脚步声使我的朋友微微睁开了双眼。

见我来了,她又是甜甜地一笑。这一笑,使我想起了和她第一次见面时那张笑脸。还是那样漂亮!还是那样妩媚!

我把手中的月季花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随手插在床头柜边的一只花瓶里。

我没有说话,只是肃敬地向她点了点头。

她疲倦地合起眼皮,伸出苍白的纤纤素手,在我的身边摸索着。我把手递给了她。

我朝她的身边挪了挪,俯下身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朋友,你安心养伤吧,等你出院的时候,我那本描写吸毒女的长篇小说也就脱稿了……你将是这本书的第一个读者……同时,你也最有权利向这本书提出批评意见……”

她闭着眼睛,又是微微一笑,再一次露出了那对柔媚的酒窝。

1998年3月4日

原载《法制之窗》1998年第3期

同类推荐
  • 常春藤诗丛武汉大学卷·李浔诗选

    常春藤诗丛武汉大学卷·李浔诗选

    20世纪80年代,在中国大地上如地壳运动一样,崛起了一座座诗歌山脉。北京大学、吉林大学、武汉大学、复旦大学及华东师范大学,成为中国当之无愧的诗歌重镇。在这一时空节点上,诗人们所具有的探索、独立、低调的写作态度,朴素、豁达、真挚的诗风,构建和丰富了当代诗人特有的诗学与美学传统,并取得有目共睹的诗歌成就。就整体成就而言,可立于世界诗歌之林。《常春藤诗丛》呈现了20世纪80年代活跃在中国,且至今仍在全国诗坛具有影响力的诗人的成就以及他们诗歌创作的面貌。
  • 动物诗篇

    动物诗篇

    在江西,谷雨是播种的季节,也是诗歌生长的季节;是春雨催醒万物的季节,也是诗歌召唤诗人的季节。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在时任江西省省长的邵式平同志的倡导下,谷雨诗会应运而生。诗人们相聚在谷雨时节,朗诵诗歌,探讨诗艺,诗歌与春天共生共荣,诗情与时代、与故乡同调同韵。春光如羽,春雨如丝,在江西生机蓬勃的大地上,诗歌如花,粲然开放。
  • 神曲:地狱篇(英文版)

    神曲:地狱篇(英文版)

    但丁的《神曲》是西方世界除了《圣经》以外,影响力最大的一本书。但丁本人也成为西方三大著名诗人之一,被称为意大利语之父,文学的三大精神源泉之一。最近美国最有影响力的畅销书作者、《达芬奇密码》作者丹布朗又出新书《地狱》,首版印200万册,该书就是根据但丁《神曲》里的第一部分《地狱》来展开故事情节的。该书有望明年(2014年)搬上银幕,到时会迎来对《神曲》的热烈追捧。本英译本是英语世界里最权威的译本,它是美国19世纪著名诗人朗费罗执笔翻译的,并且,出版后随即成为英语世界里的经典译本。
  • 我的人生笔记

    我的人生笔记

    智慧是一种美,智慧的品格是清明,是从容,是犀利,是周到,是轻松——举重若轻;又是严肃,是用心,是含蓄,是谦逊,是永远的微笑,是无言的矜持,是君临的自信,是白云的舒适与秋水的澄静,是绝对的不可战胜、不可屈服。学识也是一种美,学识是高山,是大海,是天空和大地,是包容,是鲲鹏和参天的大树,是弥漫无边的风,是青草和花朵,是永远的郁郁葱葱……
  • 生活之甜系列:很老很老的童话

    生活之甜系列:很老很老的童话

    本书是“生活之甜”系列丛书之一,全书所收录的老童话,不是老生常谈的身边故事,而是一个个富有正义感和冒险精神的神奇故事,通过这些故事,让孩子们更好地了解什么是真善美,让他们更健康的成长。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凡人意识

    凡人意识

    什么是意识?是所有生物都拥有意识,还是人类独有?察觉杀气果断反杀,遭遇GANK提前离开,意识存在万物之间。在不断萎缩的世界反面,少年背负起旧神的灵龛,从灰暗的历史中走了出来,决定带给凡人们新生。
  • 人间仙气

    人间仙气

    魔王波旬对佛如是说:末法时,吾子吾孙为僧,批你袈裟,坏你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佛陀闻言,潸然泪下。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殇来时

    殇来时

    他为复辟帝王,她乃护朝后人,赤胆忠心。“当初你嫁的本是朕,朕的皇后本该是你!”“末将浑身流淌着武家的血脉,就注定离不开战场和杀戮,后宫不是末将的栖息之所。”胤冀未言,眼带笑意,如波纹潋滟,亦如白雪涓融。……世界上只怕再也没有比正风还要高尚的人。……“我杨易确实做过奸商,我还是骗子,我是小人。”……大漠之长可伴孤仙,风沙不换可盖孤心,人间一世只为一人红尘念念,而万年之后是否还能记起一个名字来。
  • 前妻华丽来袭:后妈滚粗粗

    前妻华丽来袭:后妈滚粗粗

    总裁的漫漫追妻之路,曾经不冷不热,现在爱的彻骨,当带着萌宝华丽来袭,小三会怎样??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栀子的泪

    栀子的泪

    一棵栀子树下站着一位少女,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微风吹来,栀子花的花瓣随风飘走,栀子树附近的土地都粘着栀子花的花瓣,仿佛少女的眼中流出的眼泪。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夏天飘落的是栀子花的花瓣儿不是树叶,呵!在这个世上没有为什么!或许,别人的话我更相信自己!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真理!
  • 仙门遍地是奇葩

    仙门遍地是奇葩

    原来仙门竟是这般不以为耻,当真是脸皮厚到极致。师傅喜欢徒弟,徒弟却为魔界鬼祭哭得死去活来。好一个郎艳独绝,遗世独立的灵澈仙人。又好一个不知羞耻,仙门之辱的徒弟。不愧是仙门之境,遍地奇葩,魔为仙成仙,仙为魔堕魔;不疯不魔,不魔不仙(ps:纯属瞎七八扯,毫无逻辑。)
  • 倔起女王

    倔起女王

    因为觉得自己的人生过的太惨,结果重生了。但从一个中国人变成外国人。没有记忆,身份会不会爆露?还有邻居小屁孩的表哥是鹿晗。what?当去美国完成自己的梦想时,她的身份之谜结开、、、、、、、、、【本故事是虚构滴,如有雷同纯属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