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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重生(5)

吴东方摇了摇头,语气有点落寞:“没有!前妻几十年前一别,到现在都杳无音信。‘****’的时候,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我一直以一个孤儿的姿态活在这世上,到现在也找不到一个亲人。我是满族后裔,前清贵族后代,不然怎么会爱上古物呢?可能因为小时候家里这些东西多的缘故吧。”

阿琴同情地看着吴东方说:“以后,你需要我关心照顾的时候,就开口。”唉,谁让女人的本能是母爱呢?“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少不了要你辛苦呢!阿琴……”这一次交流,让阿琴觉得他俩的关系瞬间有了质的飞跃,这就是她要找的那种了解她、怜惜她的灵魂伴侣。

只是这灵魂伴侣有了,家里的老家伙们却不干了。本来自从上次梦蓝跟北川闹了别扭之后,连着几天她俩都把对方当空气一样,见面目不斜视,好像和对方说一句话就能死了似的。不过这种情况还没持续多久,梦蓝就碰上了一个头疼的事儿,让她不得不再次讨好北川。

梦蓝辛苦大半辈子,就没演过一次女主角。最近和她熟识的导演在筹备一个叫《我为啃老狂》的戏,可惜剧本一直不太理想,中途找了两个编剧修改也不行,所以他们想找北川给好好改改。不过北川很难搞定,于是导演武然找上了梦蓝,希望她能够帮他们在北川面前说说话。武然承诺,如果这事儿成了,就把剧中的一个大配角给她演。

梦蓝知道北川在影视圈混得还行,但是因为两人关系剑拔弩张,这才从来没拿她当回事。但是自从上回去了武然那儿,她才一下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去阿琴爸还在世的时候,也没借他的名声演一部戏,不然早出名了。现在想到也晚了,但是还有北川啊!她守着家里的聚宝盆扔着不用出去当乞丐,这不是“二”吗?

梦蓝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虚度光阴了,她要让整个影视圈的人都知道,梦蓝是北川她妈。后妈也是妈!阿琴得知了梦蓝的想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北川才不会接受她的示好呢。当年梦蓝可是破坏了北川她妈婚姻的罪魁祸首,说白了,就是一个“小三儿”。阿琴做女儿的,不能当面挖苦自己的妈,但她觉得,虽然选择了当“小三儿”,至少得低调一点儿吧?看到梦蓝自鸣得意,阿琴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进去。

阿琴哪能理解梦蓝那份心思啊!客观上说,梦蓝确实是“小三儿”,但是她觉得自己敢做敢当。再说了,这四十年前就转正了呀!在梦蓝心中,“小三儿”当三天,那是乱搞;当三年,那是爱情;当三十年,那是伟大的爱情!

梦蓝被导演武然说得心痒难耐,又碍于面子,没想太多就一口应了下来。回家她就拉着阿琴一起去给北川买礼物。阿琴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是刮东南西北风还是世界末日提前到来了?

更让阿琴郁闷的是,她从来不知道,给人送礼是件这么难的事儿。她们逛了化妆品店,梦蓝想起来,北川用化妆品吗?好像从来没见她化过妆!哪儿像个女人啊?去内衣店,梦蓝看见每一件性感内衣都很激动,但是转念又一想,北川穿这些吗?看气质也不像会喜欢这些的!哪儿像个女人啊?最后走到鞋店,看着一双双性感的高跟儿鞋,阿琴眼冒桃心,爱不释手。但是,哎呀,北川穿过高跟儿鞋吗?好像从来没有!哪儿像个女人啊?

结果,礼物的事儿没搞定,北川也如意料之中的拒绝了梦蓝的提议。她又不是肥鸭子,还非得逮着她给上了架不成?

阿琴居中调和,拿出自己和吴东方看电影的事儿当玩笑来缓和气氛,不想那两个人倒把矛头一起对准了她。

北川上来就是一句:“你说你们都看的啥?《冰川时代4》?那是儿童片!你应该拉他去看纪录片!一个爱好收藏古董的人喜欢的不是电影院里那种爆米花味儿,他更喜欢坟墓里那种腐朽的味道,那种沉睡上千年的湿土的味道!”

阿琴听完她的解释直打冷战:“你别说了,都起鸡皮疙瘩了!”

梦蓝对阿琴和吴东方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这几句话问下来,算是明白了女儿和吴东方之间的恋爱关系。谁知,桃子却第一个发难了,她坚决不同意。她的确支持阿琴再恋,可没说支持她跟个老头谈恋爱啊!

“阿琴,姐姐我郑重警告你,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儿。”北川也跟着添油加醋。

“为什么呀?”梦蓝不解。

“有偏执的男人不能嫁!搞收藏本身就是一种偏执狂!”梦蓝哼了一声,挤兑北川:“这世界上有不偏执的人吗?我看写剧本的更偏执!”“所以我不嫁人,我有自知之明,我不祸害那个爱我的男人,更不会去祸害人家的老婆孩子、祸害一个家庭。”阿琴知道,北川的剧本里从来都只写两个人的婚姻,绝不涉及第三者。因为北川觉得“小三儿”就是可耻!北川不反对同性恋,她觉得这个世界能爱的同性和异性多的是,满大街都是,却偏偏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难道不可耻吗?对于那个家庭而言,有婚外情的一方无所谓,可是被抛弃的一方呢?

梦蓝要气炸了,这不是明着说她是祸害别人家庭的人吗?她觉得如果被抛弃者有责任心的话,就不会让对方出轨,更不会给“小三儿”机会!很多时候,出轨的人是被推到门外去的,而推他出轨的人却反过来喊冤!

北川对梦蓝不理不睬,只是很认真地对阿琴说:“阿琴,你不信我的话会后悔的。考古的男人觉得木乃伊都比自己老婆可爱!同样,一个女人的价值在收藏家那里还不如一只破碗!”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别听她胡说八道!在她眼里,就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嫁!”梦蓝的话音还未落,北川突然伸出脑袋来回了句:“这是你这么多年来,对我总结得最精准的一句话。”说完,又把门关上了。

梦蓝和阿琴互相看了看,都无语了。阿琴拿起茶几上的一只碗,仔细地观察着。心里默默地想着北川的话。难道在吴东方眼里,她真的连一只碗都不如?

阿琴不相信北川说的,虽然相爱容易相处难,不过阿琴觉得爱情其实也是一种习惯,你习惯生活中有他,他习惯生活中有你。两个人相处久了,自然会彼此依赖。她现在已经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了,有过一次婚姻,她对爱情反而看得更深了,她要的不是几天的激情,而是能够牵手过一辈子的勇气。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吴东方走得越来越近。她们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打扫,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做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儿。阿琴从他的身上好像找到了杨树没有办法给她的安全感。

她对吴东方的认同感越来越强,但是北川和桃子似乎还是固执己见,不愿意接受吴东方的哪怕任何一点东西。就比如她身上的这件新衣服,在她没说是吴东方送的之前,她们都说好看。她一说是他送的,桃子立马撂下一句:“跟唱花脸的似的。”北川说得更狠:“像个鸵鸟蛋。”阿琴听完立马不高兴了,梦蓝就更不高兴了。

“阿琴,妈就觉得你穿这身特别漂亮!东方真是有眼光,知道你适合穿什么。别听那些嫉妒的人胡说!”

阿琴感觉特别挫败——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二春,自己最爱的家人却不给她真心的祝福。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挺可悲。更让人郁闷的是,北川和梦蓝还三天两头给她惹祸,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北川和梦蓝,就是生活在一个世界不同空间的两个人。北川作为一个编剧,而且是一个知名编剧,对自己的工作有着极高的责任感,她亏待谁也不会亏待工作,哪怕那个被亏待的对象是自己。梦蓝就不懂,北川不用赶时间上班,也不差钱,自己认真弄点儿吃的多好,对身体好不说,还能充分享受生活和食物给人带来的幸福感。就这么天天泡面吃,写剧本哪儿来的灵感呢?

做饭对于梦蓝来说是一个快乐和享受的过程,她不理解不会做饭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写出好剧本呢。就算是北川的剧本被市场认可了,也只能代表她有才华会编故事,不代表她懂生活。阿琴把这句话转述给北川的时候,北川觉得梦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但还是不服气。

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提高了五千年来中国妇女的社会地位。最近的统计数据表明,中国妇女占整个国家劳动力的百分之四十六,这绝对是个彪悍的数字。但这句话催生了所谓的剩女和女强人。有人说女人千万不要有三种心态:第一,自恋心态,老话说挑来挑去最终挑剩自己,剩女的最大敌人就是自己的过分自信;第二,独立心态,女强人经济独立、生活独立,给男人太大压力;第三,宅女心态,宅在家中不化妆、不打扮,睡个天昏地暗,艳遇指数为零。这些观点在北川眼里都是放屁。

“我不懂生活,我没有亲身经历,可我有本事观察别人的生活,有能力沉淀思考。有的人倒是有着传奇的一生,可惜写不出来!”北川找机会把梦蓝的话呛了回去。

梦蓝并不理会北川话中有话:“这句话算你说对了。就说我吧,我的一生就很传奇,可我不会写!如果我自己会写剧本,我就把我自己写下来,自己去演,一定轰动亚洲。”

北川调侃梦蓝道:“你所谓的‘传奇’不是传奇,是‘小三儿’拍案惊奇!”这话一出,可把阿琴给急坏了,但凡“小三”两字一出,这架就是免不了的了。

“你别总把‘小三儿’‘小三儿’的挂嘴边儿,这都多少年了?你爸你妈都在那边儿团聚了,就剩我一个人儿了,哪儿还有‘小三儿’啊?”北川转身看着梦蓝:“我是时刻提醒你,别等去‘那边儿’见我爸妈的时候再犯老毛病。”

梦蓝气得直喘气:“我干吗去‘那边儿’啊我?我宁可在这边‘二’,我也不在那边‘三’!你还不如我呢,你连‘一’都不是!”

“你‘一’过吗?”北川冷笑着问。梦蓝突然被问住了。“我现在想‘一’就‘一’,我不想‘一’就不‘一’,很遗憾,你直接‘三儿’了,现在又‘二’了,你永远都不可能‘一’了!”

梦蓝想着想着,嘴巴一撇就哭了出来。阿琴觉得这回北川做得有点过分:“我都快四十岁了,我妈就算是‘小三儿’,转正也三十多年了。她那么大岁数了,总刺激她干吗呀?”

“怎么我们俩一闹矛盾,你都是护着她批评我啊?”“她是我妈!她是长辈啊!你妈如果跟我吵架受了委屈,你不批评我啊?”

“你知道我也有妈呀?我妈跟你吵得着吗?”北川这句话说得极为凄凉,说完不再出声,只是低头转动着手里的水杯。阿琴顿时一惊,突然觉得北川也是很孤独的,便再也无话了。

隔天北川便闹着要回家。暑期过去了,桃子也要收拾东西搬回自己家住。顿时,梦蓝的屋子一片喧闹。阿琴来来回回劝了老半天,北川都没给她点好脸色看,说就是把咱爸搬出来,她也走定了。最后阿琴想了想,只好使出了杀手锏:“行,不说咱爸,说我。姐,我准备结婚了。”

“跟那个古董?”

阿琴点了点头,回忆起昨天在咖啡厅她跟吴东方说的话。

“我想结婚。”吴东方开始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阿琴会这么快要和他结婚,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久。“好啊,我没意见,随时啊!”“你真愿意娶我的话,就准备准备吧。我真想嫁你,真想结婚。”“没问题!我立刻准备!你想要什么,想怎么办,我都依你!”

看阿琴陷入回忆,北川也不闹了。她对阿琴严肃地说:“我劝你你不听,就等着痛苦吧。”阿琴叹了口气,她自己选择的路她自己负责。

“你再婚,桃子怎么办?”

听北川提起桃子,阿琴这才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说:“我想带着桃子过去跟东方一起生活,又怕她不乐意。所以我才跟你商量。你不能搬走。如果桃子不乐意跟我们一起住,我想让她跟你住。”

“我愿意啊!特别愿意啊!桃子就交给我,没问题。我搬哪儿,她跟我住哪儿就是了。实在不行,为了她上学方便,我就在她学校附近租一房!”

“那不行啊,桃子从小就没离开过我妈,我妈不会让你把她带走的。你就住这儿,桃子也住这儿。你们三个人住一起,我妈天天能见到桃子,你也能天天见到桃子。我时常回来,你们仨我都能看见。”阿琴摆出一副撒娇的样子。

“我实在没办法跟她待在一个屋檐下。阿琴,你饶了我吧。”阿琴看北川的样子,明显已经没刚才那么强硬了,她趁热打铁开导道:“人和人一起过日子总会有矛盾的,盆边儿总会碰到锅沿儿的,舌头也总会碰到牙齿的,不小心自己还咬自己腮帮子呢。”

北川听完就忍不住笑了:“你应该当编剧,哪儿来的这么多词儿?”

阿琴扑哧一声笑了:“反正不能一有矛盾就搬家。我如果像你一样,当年跟杨树吵一次架就搬一次家,家具早就搬零散了。”“我实在是觉得跟她一起生活的人生比坐牢还痛苦。”北川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你为什么总盯着她的缺点呢?你就不能多看看她的优点?”

“她有优点吗?你说说,她有什么优点?”

阿琴也琢磨起来,但也没想出梦蓝有什么优点,只好让北川和她妈互相迁就一下。说一家人动不动就分开,有矛盾不迁就不忍耐,那全世界的家庭都分崩离析了。她大道理还没讲完,就被北川一句话堵死了:“你这么懂人生大道理,干吗还要跟杨树离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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