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位于江北,建筑多以雄浑、霸气,富丽堂皇为胜,讲求对称美,严谨庄重,极像朝堂之上衣冠整齐、不拘言笑的公卿大臣们,带着肃穆之气!由此,那翠微宫与长信宫在建筑上多用重檐,红柱黄瓦,雕梁画柱,显得纷繁华贵,壮观和瑰丽.
而作为舒家老别院的水苑则是与之大相径庭,规模不大,可是布局甚为巧妙,各房各院并不强求对称,和着那青灰色的瓦,显得极为清淡雅致!娇娆也是出身江南之人,故而对着水苑很是喜欢。
绕过一个亭,走过小桥流水,穿过廊桥,拂过紫薇丛,走走停停,竟是好久才到侍卫们休息之地!娇娆命清尘去向那守门的说明来意,自己则坐在了离之不远处的亭榭里的石凳上,走了这么久,她的腿微微有点麻了,不禁伸手慢慢揉起来……
锦瑟自是赶紧慌忙过去,蹲下身子,一边念叨着,一边熟练的为娇娆敲打着腿:“姑娘,怕是累了吧?从昭阳殿到这里路程还是很远的,适才奴婢们劝姑娘做轿子过来为的也是这个……”
娇娆微笑的看她,自是认出了这是早上扯清尘衣角的那位宫女,莞尔道:“进宫多久了?敲打的很舒服!有十五了么?”
“回姑娘!奴婢名唤锦瑟,进宫有一年了,刚过十五岁。”锦瑟回话的同时,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力度均匀的敲打着娇娆的腿部!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娇娆低吟出声,神情有些出神,锦瑟偶然回头,不禁为之吓一跳,以为是自己力气下重了,惶恐道:“姑娘,可是奴婢敲打的不舒服?”
娇娆摇摇头,回过神来,微笑的望着她,锦瑟却是不敢再与娇娆视线相撞,只是低着头!
过了一会子,清尘回来,向娇娆施了一礼,小心翼翼的回话——
“姑娘,守卫的说里面居者全是些粗鄙的男人们,姑娘身份尊贵,进去有损姑娘金贵!”
娇娆听了,点点头,不置可否。天朝虽是物华天宝,民风开放,女子们也可上街游玩,有甚者还可经商、开馆,像那孙二娘包子铺,还有那凌太医之母开设的济世堂,皆是女子所为。可到底舒家如今是摄政王,天朝第一世家,尊卑之观,男女之防还是很看重的。自己一个姑娘去侍卫住处,不禁是尊卑乱了,更是有伤男女之防,那守卫的倒也没错。
想到这里,娇娆望向一脸稚气未脱的清尘,问道:“那你可打听他们的伤势了?”
“回姑娘,奴婢打听过了!听说昨日挨了三十板子,倒是皮开肉绽了,今天也有去请太医,姑娘倒也不需挂念!毕竟是小人,命贱,身子结实着呢!”清尘道。
娇娆听到“命贱”二字有些不满,道:“都是人,何来命贱命贵之说?好了,我们走吧!回头取些金疮药送来!你们莫要忘了!”
一行人自是称是,又跟随着娇娆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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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高,娇娆呆在房中,伏案作画!
案边的青纱窗开着,一枝紫薇从外向里探出头来,粉粉紫紫的,似一娇俏的小姑娘,煞是可爱!
娇娆停下了手中笔,站起身来,去抚摸那调皮的紫薇,神情又出现了恍惚之色!
清尘与锦瑟立在一侧。清尘瞧见娇娆停下了笔,以为是那朵调皮的探窗紫薇扰了娇娆的兴,忙小心的回道:“是奴婢们这几日偷懒了,竟是有几日没休整紫薇的枝条了……姑娘,你等着,奴婢这就去取剪刀来!”
娇娆回头,面上不喜,正想说清尘几句,却一瞥眼瞧见锦瑟又在拉清尘的衣角,娥眉微挑,转问锦瑟——
“锦瑟,你拉清尘衣角,是为何?”
听闻娇娆如此问,锦瑟一个慌神,再看清尘却是傻傻的望着自己,竟是一脸不解的模样,不禁苦笑道:“回姑娘,清尘年幼,又是刚入宫的,言语无所禁忌,怕是会惹姑娘不开心……”
“那么听你这般说,你拉她衣角是在怪她乱说话了么?那么你觉得她哪句话会惹我不开心呢?”娇娆说完,转过身来,望向窗外满树满丛的紫薇花。那里花开满树,艳丽如霞,似在演绎最好的年华。
锦瑟快速看了一眼清尘,见她小嘴嘟的老高,似是非常不服气说她乱说话这个说辞。
锦瑟低叹一声,轻声回道:
“这俩日,但瞧姑娘喜欢有紫薇装饰的一切物件,而且姑娘适才的画中画的又是紫薇,由此看来,姑娘对紫薇定是喜爱至极。而紫薇又名满堂红,只因其美在花开成锦,美在满树满丛的艳丽,若剪了枝条,虽规整了,可也失去了她蓬勃的美丽!故而,奴婢揣测,清尘的话怕是要扰了姑娘的雅兴,由此,奴婢才拉她!”
“你倒是细致,也懂赏花之道!”娇娆眯细了眼睛瞧了瞧锦瑟,发觉她虽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但是却自有一股从容气质。
“好了,我想去外间的紫薇堂走走!你们忙去吧!无须跟来,我想静静!”娇娆吩咐道,但瞧见锦瑟与清尘面上的犹豫之色,又补充道——
“放心吧,我不会出水苑的!你们退下吧!”
锦瑟与清尘面面相觑,终还是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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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紫薇又名满堂红,满树满树开的大气、热闹。舒家老家主舒宁远觉得吉利,寓意美好!便命人在水苑移植了无数的紫薇,期盼着舒家后世代代满堂红!后来到了舒容镜继位家主,也延续了每年增种紫薇的惯例,久而久之,这满片的紫薇就成了水苑的一大景!
舒容镜则命人在紫薇丛中开辟出一方地来,建了亭榭,修了水池,池中放养金鱼,植有荷,曰为爱莲池。而那池边亭榭则起名紫薇堂!
如今正是八九月之际,荷花枯败,而紫薇则是开的正闹,满树满树,似青春般恣意大笑!
娇娆独坐在紫薇堂中,回忆起那些锦年乐时——
彼年,她九岁,望舒与他同月生,亦是九岁,两小无猜的年纪!
也是八九月,紫薇遍地开的时节,花开成锦,满城都因了紫薇弥漫着醉人的香气!
他和她在紫薇树下捏泥人玩,风吹过,垂下的紫薇花枝抚摸了她的脸,他看呆了,伸出沾满泥巴的手要摸她的脸颊……
她却嫌他手脏,笑着打落了他伸过来的手,装作生气的说道:“望舒哥哥,要用沾满泥巴的手摸阿媛,阿媛再也不要和望舒哥哥玩了……”
他却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的说道:“阿媛,紫薇花真好看!不过,阿媛更好看,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在紫薇花盛开的季节,我骑着高头大马,像我二叔迎娶二婶娘那般将阿媛娶回家!”
她却皱起了眉头,小脸不解的望着他,“望舒哥哥,娶回家做什么啊?”
“嗯……娶回家生宝宝……对,生宝宝,二叔和二婶结婚后,就生了宝宝……”他坚定的说道。
“可是怎么生宝宝啊?”她掰着手指,傻乎乎的又将问题抛向了他。
“嗯……呃……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这么聪明,以后肯定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