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是传统的全家团圆之日,对于那些漂泊在外的灾民来说,能吃上顿饱饭就不错了。
海陵城外的破庙里,如今已经聚集了数千名外地的灾民了,大家都很期待,今天是中秋节,城里的那些善人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搞点肉啊什么的,让大家打牙祭。
果不其然,在早间排队领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宣布,今天每人领完粥后,还可以去领到纹银二钱。
众人听了觉得太幸福了,有了银子,自己啥不能买,可是就在这幸福感还有一丝余温的时候,又听到了一个坏消息,粥场因为种种原因经营不下去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施粥了。
原来如此,大家知道了为什么发银子了。众人心里一沉,这下子可怎么办?虽然每人领了二钱银子,可是那能吃几天呢?吃完了又得像以前那样乞讨为生了。
众灾民纷纷感慨不已,这个中秋节真正的吃了一次团圆饭,吃完了大家就散伙了。
……
郝老四一家来到海陵城已经小半月了,家乡遭了兵灾以后他就拖家带口地在扬州一带靠乞讨为生,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同乡说着海陵城怎么怎么好,每天都有城里的善人在外面施粥,始初还有些不信,可是一家人连老婆孩子一共五口人,终日靠乞讨有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没法子,就抱着试一试的心里来到这里。没想到那同乡所言不虚,自从来了这里后,就没有再饿过肚子了,每天早晚可以排队领粥,老婆孩子们至少不会饿肚子了,而自己每日还是外出去乞讨,把讨来的钱存下来,想着将来一日回乡,可以买点种子农具。
可如今还不到半月,这样的好事又结束了,怀里揣着着刚刚领到的几钱银子,端着那里喝着刚刚领来的稀粥,郝老四满面愁云!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在海陵城里乞讨,还是回到扬州那边去。
“大叔,喝着呢。”郝老四正喝着最后的早餐,一个操着乡音的少年走过来跟他谈起的家常。
“恩,”郝老四用鼻子重重回答了那少年,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那少年浑然没有在意,笑着道:“大叔,有了这银子,咱们就饿不死。”说着,把玩着手上刚刚领到的碎银子。
郝老四心想这点银子在如今这世道,够花几天?看着那少年一脸的兴奋,郝老四狠狠地鄙视了他一把。
“大叔,你可知道这粥场为什么不施粥了么?”少年突然问道。
郝老四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个少年几眼:“你知道?”
“那当然!”这少年故作神秘道:“不仅仅我知道,这粥场的人有一小半都知道了。”
粥场的人一小半都知道,那咱不是落后了么,郝老四不在砸吧嘴巴了,直挺挺地看着那少年,意思你快说下去啊。
那少年舔了舔嘴唇道:“海陵城里有两个官,一个知州林大人,还有一个知县毛大人,大叔你可知道,这粥场是谁支持办的?”
这个粥场的人都知道,郝老四不假思索的道:“听说是知州林大人,我听我几个同乡说,开始那会林大人还来过几次。”
“那是,我就见过林大人!那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官。”那少年得意道。
“那林大人为何停了这粥场?”郝老四问道。
“这都是因为林大人跟那毛大人不和才弄成这样的!”
郝老四不信道:“你少糊弄我了,我虽然是个乡下人,可这几年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那林大人是知州,毛大人是知县,知州比知县大,难道林大人还要被毛大人管着?要是我那小兔崽子也来管他老子,老子非剥了他的皮。”
那少年轻叹一声,突然压低了嗓门道:“大叔,如今城里城外都知道,这林大人与毛大人势如水火。”
郝老四这就不明白了:“当官的还能不一个鼻孔里出气?官小的还敢跟官大的斗?”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林大人是这个,”那少年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接着又竖着小拇指道:“毛大人是这个。”
郝老四点了点头,林大人给咱们粥吃,说是这个也不为过,毛大人跟林大人作对,应该不是什么好官!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可惜林大人虽然是个好官,却是外地人,而那毛大人,却是本地有名的名门望族,势力大得很,所以从不把林大人放在眼里?”
郝老四算是有点听明白这林大人、毛大人了,可这跟给咱施粥有啥关系?
“现在外面都传遍了,听说这毛大人是个大大的贪官,强占民田、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听说小妾就养了十八房,而且还贩卖私盐,每年能挣这么多银子。”说着,那少年竖起了一只手掌。
郝老四迟疑了一下,猜道:“五千两?”
少年藐笑了一下:“五千两?还不够那毛大人吃顿饭呢,是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天哪,郝老四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要扳着两只手的手指头才算得清。
“还有呢,”少年看郝老四一阵发呆,继续道:“这毛大人不仅仅贩私盐赚银子,听说自己家的后院里打造兵器,养了好多杀手,打算造反呢,你说这时候,那林大人还能安心给咱们施粥么?”
郝老四一阵心惊胆战,听了这么久,唯独这句最有用了,家乡遭到兵灾的情形历历在目,那些所谓的起义兵跟土匪差不多,到了一处就烧杀抢掠,要不是自己一家藏在土窖里,恐怕早就没命了。
想到这,郝老四连忙对那少年说:“小兄弟,我算是听明白了,不过听我一句劝,赶紧离开这地方吧,要是真有人造反了,别说喝粥了,喝粥的脑袋都保不住。”
说着,郝老四再也顾不上跟少年聊天打屁了,赶紧催着自己的婆娘收拾东西走人。
天涯何处无粥喝,没必要在这里等死!
……
望着郝老四一家子一边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一边跟旁边的人激动地述说着什么,远处的板凳看得挺开心,又成功说服了一个,一会就是周围一圈人都知道了。
接着,板凳又瞄准了不远处一个墙角里拿着杆旱烟蹲在那里的老汉,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
“大爷,您抽着呢……”板凳热情道。
这老头一脸的惊诧,旱烟管差点没咬住掉地上。
板凳刚想蹲下来和这大爷好好唠唠嗑,突然闻到一股异味,低头一看,靠,这老头正在排泄呢。
“大爷,您慢慢来,我一会再找您聊,”板凳落荒而逃。
……
不到一天的时间,整个粥场数千人大半人都知道一个十分重大的“秘密”—海陵知县毛青山毛大人贩卖私盐,每年赚的银子就众说纷纭了,从五十万两到五百万两不等,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他还想造反!
也就在这短短的一天里,数千灾民除了几个老弱病残的,其他的都走了,如今这里没粥施了,而且还有暴乱的可能,如何敢待下去,周围的州府个个都不错,到那些地方乞讨,也不至于会饿死!
而这消息,仿佛是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遍了周围的州府,毛青山毛大人,顿时成为新一代的大明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