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终于达成所愿,要离开皇宫了。”李绝尘缓缓地道。
望着眼前这一袭凤冠霞帔的女子,他有些恍惚了。
这便是自己处心积滤要设计的对象吗?
这还是那个抱在怀里一点份量也感觉不到的婴儿吗?
这么多年的精打细算,只为了报当年的一败之仇,这,真的值得?
他缓缓伸出手,想去轻抚她的脸。
红豆却将头别开:“父皇,从今往后,你该是怎样地寂寞啊。”
她笑,笑得像一个狐狸。
她笑,却又笑得像吞了一枚苦果。
这便是自己苦苦追求的结果吗?
这么多年来与之相斗,只为了不愿让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但这,真的值得?
“也许,还有相见之日。为父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李绝尘放下手,将之背后。
在他的计划揭露之日,之后,红豆,你还能安全呆在白国吗。。。
“我只希望,我们后会无期,父皇,女儿拜别。你保重。”她向着李绝尘盈盈一拜,转过身去。
这一拜,她是真心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相见。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善良之辈。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可是,就算到了白国,无论怎样的结果,李绝尘,你真以为我会在乎?我真正在乎的人,已经与我再没结果。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令我动容呢?
她的脸,转向李绝尘身后。
今天是送别公主,萧焰难得地竟然来了。
秦芳站在他身旁,脸上挂着股怒意。只是不便发泄。
红豆看萧焰的时候,萧焰也在看着她。
或者说,他的目光一刻也未曾从她的身上消失过。
最心爱的人,终于要嫁去别国了,成为别人的王妃,心,虽已麻木,却似犹有一丝疼痛。其实,我之所求,很简单,那便是,只要你活着便好。
你会幸福吗?
如果不会,我会心痛。如果会,我更心痛。只因我再也无法拥有。
红豆轻叹一声,转过身去。
该启程了,告别了。
一切终于结束,或者说,真相已渐接近,萧焰,走到今天,我该欢喜呢还是该悲伤?
白云舒站在她的身后,见她转身,牵起她的手,往白国的迎亲队伍走去。
一直送她上了白国的迎亲马车,他方转身走到一匹高头大马上,跃起身上马。
红豆掀起车帘,向外望去,只看见白云舒那挺拨的身躯,稳稳坐在马上,犹如一座最美的神像,一挥右手马鞭:“出发——”
车轮滚动,马蹄声起。
空中响起送亲的鼓乐,一片喜气洋洋。
多少帝都百姓引颈争望,艳羡不已。
可谁又知道,天作之合的背后,隐藏了多少的故事,多少的悲欢。
从兰国往白国,一路向南,秋风渐凉。
一个月后,迎亲队伍方进入白国帝都。
而白国方面,早已有人做好了准备迎接。
陌生的王府,陌生的环境,对红豆来说,这一路已看过太多。
宫灯高悬,这一夜,已到了与白云舒圆房之时。
毫无悬念,她竟与他行鱼水之欢,共赴巫山。
那一刻,她没有想萧焰,没有想任何人,甚至忘记了过往的坚持,倔强的个性,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原来,我要的只是一份平凡的婚姻么?还是说,心中的坚持已经麻木破碎,不复留存。
若真如此,那便如此罢。
从今往后,只要这样简单地活着便罢。
第二天,红豆进白国皇宫拜见白皇与白后等人。
白皇坐在皇**中,等待儿媳前来献茶。
这是白国皇室风俗,与民间等同,公婆要在儿媳新婚的第二天喝一杯儿媳妇敬的茶。
红豆恭恭敬敬,端了一杯茶,走到白皇面前。
“吾皇,请用茶。”
“嗯。”
白皇接茶在手,端至嘴边,轻啜一口。
仅一口,他眉头一皱。
“有毒——”一口鲜血“哇”地吐出,四周的太监宫女还有白后皆慌了神。传太医,侍卫哗地包围了整个皇宫,白后下令,谁也不准离开。
毒?
红豆冷笑,事已至此,她已嫁到白国,再下毒?她又何必。
白云舒在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相信她。
经过一夜欢情,他是真的拿她当成自己的妻子了么?
殿外突又传来喧嚣:“皇上,不好了!兰国定远王率兵攻打边州安州,并且声言,若想解毒,请带红豆公主至安州相见!”
“毒,果然是你下的!”白后厉声道,怒视红豆。
红豆冷冷地道:“皇后若认为是我,我亦无话可辩。”
“你——”白后怒喝,伸掌欲打。
“且慢。”关键时刻,白皇出口阻止。
奇怪的是,那口血吐出后,他之面色,便再无异常。
“皇上。”白后关切地道。
白皇摇了摇头:“不是她下的毒,是噬心盅,当年安州一战,我亲自下在李绝尘身上的,我与他打赌,若是他能将其解掉或杀死,我便将安州让他,不想他竟有如此本事,不但将盅取出,还种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又借此机会还入我之体内,哈,李绝尘,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前往安州。”
噬心盅。
这就是真正的真相么?
李绝尘不惜养她这么些年,是为了用她的心养盅。
所以才会对她这么好,不能让她死,因为不能让他的计划半途而废。
对另国的主君下盅,掌握他的生死,所为何来?李绝尘的野心,果然不小。
用了一个月时间,回到白国,又用了十天,白皇亲自带着白云舒与红豆赶到安州。
定远王萧焰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站在安州城墙上,再次相见,恍若前世今生。
“红豆。”再次叫出这个名字,萧焰亦不知自己心中是悲是喜。
白皇肯来安州,已经说明,寄居在红豆体内的噬心盅,已移至白皇体内。当初他娶秦芳,任由红豆嫁去白国的真相,也因为如此,李绝尘告诉他,等到红豆之心被盅虫食尽,便会死去。唯一之计,便是尽快将噬心盅转移入原来主人的体内,也就是白皇。
所以,他答应了李绝尘的一切提议,待红豆到了白国,噬心盅出,李绝尘在兰国有所感应,立时便命令他发兵安州。这一战,他要一雪当年的耻辱。
当年,白后以盅术险中取胜,迫使他大败而归,这才是兰皇惨败的真相。
而李绝尘,并不是一个甘心服输的人。
所以,他不知从哪儿寻得异人,得知婴儿之心可以诱盅虫自动出来,因之才派巫荣弄来了红豆,盅虫在红豆体内潜伏数十年,逐渐长大,唯有当初施盅人的心,才能将其吸出。是以,兰皇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把红豆嫁到白国,而不是青国。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红豆望着对面那个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突觉一种说不出口的陌生。
她累了,真的累了。
白云舒还站在她的身后。
从得知真相后,白云舒便对她不离不弃。
也许,这才是最终平凡的归宿。
面对萧焰,她淡淡地道:“如果这是你们的计划,那便不要后悔,因为,我也不准备再回头。”
虽然明知依她的个性,会做如此选择,可是,你活着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萧焰伸手,向兵士要来弓箭,搭弓引箭,顿时,一箭如流星疾驰安州城头,射向红豆。
说时快,那时快,白云舒手一挥,稳稳接箭在手,然而,疾箭所带的风劲,仍弄伤了他的手。鲜血沾满了箭体,顺之一滴滴落下。
红豆毫不犹豫地掏出手帕,细心替他包扎。
这一刻,她的心中再没有萧焰,也没有往昔的种种怨恨痛苦挣扎。
这一刻,她想起了那次白云舒替她包扎伤口的情景。想起他近在眼前的呼吸,一如此时。
“我们走吧。”她柔声道。
白云舒点了点头,白皇已到,他自会和李绝尘谈判他们的条件。
可是,身为白皇之子,无论那谈判的结果如何。他也无法避开,眼前的女子,他无法给她波澜不惊的幸福,但是,至少眼下,他可以陪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