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慈眉善目,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和西游记里的弥勒佛一般憨态可掬。
这种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一般都不错,比较面善,不会使人产生防备之心。
展天笑着回应道:“老先生真知灼见,放眼全局,在下佩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说的就是老先生这种有识之士了,北方大金虎视眈眈,大楚不能乱啊!”
“小兄弟客气,老朽乃一闲人尔,登不上大雅之堂,有识之士更不敢当,倒是小兄弟青年才俊,刚才一席话更是一针见血,道出此中利弊,不知小兄弟对这加固大堤工事有何真知灼见?”老头很会说话。
展天心中郁闷,古人说话就是麻烦,本来直截了当的问题,非要你夸我我夸你一番后才道出主题,仿佛只有掉着书袋子说话才是饱学之士。
心中不爽,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展天依然挂着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道:“真知灼见谈不上,在下倒的确有些小小的想法,小子认为眼前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加固大堤工事,着实不是一劳永逸的处理方法!在下有两点建议,还请老先生指教!”
“愿闻高见!”老头抚须笑道。
展天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如若能按照在下的方法处理长江水患,不出十年,金陵百姓即便在暴雨来临之际,也可高枕无忧。其一,在大堤乃至长江两岸植树种草,随意砍伐者按重罪处置。第二,长江上游荆楚川渝两地,多崇山峻岭,古人有诗云,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如若能倾全国之力建造一座拦水大坝,高峡出平湖,一旦夏季暴雨来临,可以通过大坝拦洪蓄水,控制下游的正常水位,金陵城再无忧矣!”
老头眼神一亮交口称赞道:“此计甚妙,甚妙!只是——”
展天微笑道:“老先生想说,只是如今大楚内忧外患,自保尚且力不从心,谈何掏出银子进行如此耗费的两大工程,不知小子猜测是否正确?”
“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老夫越来越喜欢你了”老头开怀大笑道,“不错,老夫忧虑之处,恰是小兄弟刚才所言!”
展天无奈叹气道:“在下也知道其中难处,毕竟国难当头,财政处处捉襟见肘,只是小子希望将来等大楚躲过难关,能慎重考虑这两大工程!”
老头点头称是,深以为然。
正当展天与老者相谈甚欢之时,雷子气喘吁吁跑来道:“天哥,大事不好,官府到苏家抓人了,展家硬说是苏家嫉妒,派人放火烧了粮米,婉儿姐也受到牵连,苏夫人派了个下人偷偷跑来通知你!”
展天大吃一惊,自己才刚离开一会,苏家的麻烦便接踵而来,尤其听到姐姐也受到牵连,展天顿时大为关火,这次跟展家的仇可是没法善了。
也不顾得和老头道别,展天拔腿就朝苏家大宅的方向冲去,雷子紧随其后,只要天哥一发话,就是去劫法场,雷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大人,咱们是否要去瞧瞧?”老头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精壮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修为精深的内家高手。
老头双眼微眯,精光闪烁,刚才的和煦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一股肃杀之气悄然升起,冷哼道:“去,当然要去,老夫今天倒要看看,这群狐狸的尾巴还要藏到什么时候!况且我对展天这小子越来越感兴趣了,皇上的眼光就是不一般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苏家大宅外几乎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被挤在后面的看客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望去。
人群中苏夫人柳眉倒竖,一脸怒容,素手颤抖,****剧烈起伏,指着一脸得意洋洋的展家老爷展玉林叱道:“展老爷,你这是污蔑,欺人太甚,仅仅因为两家略有些竞争,便将焚毁粮米的事情栽赃的我苏家头上,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展玉林嘿嘿一笑道:“苏夫人言重了,并非在下污蔑苏家,只是我展家损失惨重,承蒙府尹大人做主,将所有可能的嫌疑人皆要排查一遍,苏家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苏夫人也不甘示弱冷哼道:“照展老爷的意思,岂不是在场的所有金陵粮商都有嫌疑?你这是将诸位同僚的尊严置于何地?”
苏夫人关键时刻也有两把刷子,趁机将舆论导向拉到自己一边。
到场的看客也不乏大大小小的粮商,自己圈内的事不能不关心,他们也是一听到风声便急急赶来。
苏夫人的话极有煽动性,果真有些粮商已经对展玉林怒目而视,不过大多数还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争执的二人,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些人永远到了危及自己真正利益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奋力反扑。
展玉林脸色一变道:“众所周知,苏家与何家乃是金陵粮商两大巨头,稳坐第一把交椅,对别的同僚来说,展家即便多收了些粮米,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若说他们会对展家怀有不轨之心,纯属牵强附会!”
展玉林也不傻,赶紧见风使舵,争取舆论支持。
“那为何不搜查何家,却紧紧揪住我苏家不放,我苏家一向诚信经营,恪守商道,岂会有窝藏凶犯的道理?”苏夫人有些委屈,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展玉林狡黠一笑道:“我与何家老爷乃是至交好友,何老爷断不会对我展家做这种不齿之事,为了协助府尹大人尽快破案,以免凶手逃脱,展某只有得罪了,还望苏夫人海涵!”
言罢展玉林对府尹使了个眼色,府尹微一点头,对一帮衙役捕快下命令道:“来啊,给我搜,谁敢阻拦,统统抓进官府大牢!”只是二人的小动作并未逃过展天的眼睛,展天冷笑一声,躲在人群中没有说话。
苏夫人一看急了,若是被官府强行抓走一个懦弱的家丁,屈打成招,苏家的黑锅算是背定了,况且还不知府里的下人是否被重金买通。
苏夫人脸色急变,也顾不得后果,冷哼道:“展老爷如此诬陷我苏家,恐怕早已与何家是一丘之貉吧?金陵粮商谁人不知,何家老爷冒着灭九族的大罪,偷运粮米卖给安徽乱军,被人发现才有所收敛,今日便借展家之手暗箱操作,真当别人便是傻子么?展老爷,你当真不顾全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了么?还有何家老爷,藏在人群中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难道堂堂男儿却不如奴家一介女流么?”
展玉林面色一白,急忙申辩道:“你,你血口喷人,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展家诚信经营,遵纪守法,岂会与乱军有所交易?”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老者,五十岁上下,身材消瘦却目泛精光,不急不缓道:“苏夫人自知理亏却改口陷我何家于不义,天下岂有这般道理?如若狡辩诬陷也能做呈堂证据的话,这便是对府尹大人赤裸裸的蔑视了!苏夫人,你可要注意你的言辞!”
“你们仅是因为猜测便可随意搜查我苏家?为何奴家的猜测便成了污蔑官府?”苏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因激动而剧烈起伏,俏脸挣得通红,声音有些发颤道:“仅凭猜测就殴打我苏家家丁,王法何在?”
展天心中好笑,王法明显在他们那边,那个狗屁府尹大人怕是早被买通了。
“府尹大人,他们一言不合便对小民大打出手,您看小民这脑袋,这眼睛!大人,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人群中一阵高亢的声音传来,顿时将所有的嘈杂全部压下,这声呼喊紧接苏夫人的怒斥,配合的极好,展天定睛一看,这是胖管家。
胖管家的情形有点惨,一双熊猫眼乌黑锃亮,左脸不知是挨了一拳还是一脚,肿的老高,更可怜的是头上还缠着绷带,受伤处已经渗出一丝鲜血,将绷带染得通红。
胖管家一边呜咽一边诉苦,这次冲突恐怕受伤最惨的就是他了,只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展天瞳孔骤然一缩,杀气肃然。“展锋小子还把李小婉给弄伤了,展天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聒噪而又熟悉的顿时响起:“谁让她阻止我展家抓捕凶手,活该!”展锋微一犹豫又恶狠狠道:“即使那个野种来了,本公子也不怕,自有府尹大人为展家做主!”
“不许你骂我弟弟!”清脆的女声顿时响起,李小婉从后排人群中缓缓走出,苏家一个小丫鬟轻轻扶着她。
李小婉一脸怒容,俏脸寒霜,眼中怒火似要将展锋燃成灰烬。
展天开始就奇怪怎么没看到姐姐,待发觉李小婉的手腕上也缠着绷带,隐约看到点点滴滴的血丝后,一股狰狞瞬间爬上清秀的脸庞,冷哼一声道:“雷子,动手,这次往死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