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孔子怒吼道:“你区区一个不及弱冠(未满二十岁)的孩童,岂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行周礼之乐为教化万民之根本,否则我鲁地之民与那些胡虏又有何分别,不识乐者便为不识君者,不懂礼者皆是不懂父者,这你可明白。”
墨翟却大笑道:
“哈哈哈哈,墨翟当然明白,方才夫子所说墨翟不及弱冠之年,难道不及弱冠之年的孩童就不可求学么,夫子所说不识乐者便不识君,敢问这天下要君何用呢,人人皆知天下有蠹虫,人人皆道商人奸滑之至,可为商者亦是左右逢源东跑西颠之辈,墨翟以为,有劳者所得之钱财皆为正财,农者耕其地,商者轮其货,兵者杀其敌,师者教其知,此四者皆为正财,而不正之财则有盗者、欺者、寄者,这普天下的君主皆属于寄者,敢问当初武王伐纣以致天下,何故又生出这些许诸侯之国,诸侯者,所费为万民之力,而何人见其功?所以墨翟以为,这礼崩乐坏不失为一件好事,不然何故让君者寄生于万民之上,以天下之财力养君,可万民最终得到的是什么?还请夫子示下。”
“滚,滚,竖子,大逆不道的竖子,老夫要将你逐出师门。”孔子已经近乎于发狂了,公输班一直在给墨翟递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可是墨翟已经忘乎所以了,他从第一天来曲阜时便已经道出了儒家的弊端,但是今日敢在杏坛之上当众驳倒孔子是公输班万万没有想到的,这次公输班是想帮也帮不到他了。
墨翟轻蔑地看着孔子,然后说道:
“夫子,墨翟来到杏坛本是求学的,但是墨翟不是来问礼的,墨翟闻听夫子昔日向老聃问礼,不知老聃是如何回答夫子的,不过墨翟也不想知道了,夫子所藏之书对墨翟来说还是深受启发,不过墨翟并不赞同夫子所说的儒家之道,既然夫子要赶墨翟走了,那墨翟自己走了便是,殊不知这诸位师兄弟还有哪个要与墨翟一齐走呢,不过方才墨翟怕是点到了诸位师兄的痛处了,墨翟就此拜别。”
说罢墨翟便将身上的儒衣扯了下来,他里面穿着的依然是他来的那身黑色的衣服,这种举动好像是在向孔子示威,但是公输班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孔子那张本是慈眉善目的脸庞此时已经是有些抽搐了,也难怪,墨翟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就让孔子下不来台也确实有些过分。
墨翟转身便离开了杏坛,公输班也悄悄地跟着墨翟,只留下勃然大怒的孔子已经众多的师兄弟还在杏坛之内,在墨翟走到曲阜城门的时候公输班赶上他了,公输班赶忙说道:
“墨贤弟,你等等,为兄有话要说。”
墨翟站住了,他看到了身后的公输班却是异常的高兴,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公输班能来追自己,随即说道:
“公输兄请讲,墨翟洗耳恭听。”
“墨贤弟刚才的一番辩论为兄深感佩服,不过墨贤弟你这一走夫子定是勃然大怒了,你今后有何打算么。”公输班关切地问道。
墨翟笑了笑说道:
“多谢公输兄的关切了,墨翟本就不是儒家中人,与孔夫子的理念不同也是使然,今后墨翟还会遍访名师的,求学之路是不可断送的,岂可为了做官就苟且于不道之下。”
公输班听到了墨翟的话,心里有些伤感,他知道墨翟与孔子是定然不会相合的,但是他还是想结交这位日后的大政治家,于是公输班从怀中拿出了自己多日来对木工的记录,交到了墨翟的手中,然后说道:
“墨贤弟,为兄实在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了,这些绢布你就好生留着吧,这里面记载了我公输家木工之秘法,你留着也许会有用,对了,还有这些东西。”
公输班又拿出了一套自己制作的工具交到了墨翟的手中。
“这些工具你也留下罢,为兄希望日后你能用的到,你平日里没什么钱财,不如学着做些木工来养活自己,只有填饱了肚子才能四处去求学啊,还望墨贤弟以后为事不要再向今日一样偏激了,夫子也确实没有害人之心,请你不要记恨于他。”
“墨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公输兄了,他日如若墨翟学有所成定不会忘了公输兄的,不过这公输家的木工秘法墨翟还是不要收下了吧,毕竟这是公输兄家传的手艺,如今给了墨翟也确实有些不妥啊。”墨翟将那些绢布又塞回到公输班的手中。
公输班却说道:
“没事,这些皆是我所记录下来的,而真正的公输秘法都在家父那里,这里面讲的也只是作为木工的根基,对你应该会有所帮助的,贤弟就不用跟为兄客气了,一路保重。”
“就此拜别,保重。”墨翟说道。
看着墨翟离去的背影,公输班感到有些五味陈杂,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么喜欢墨翟,全是因为自己的政治投资,可是公输班在墨翟转身的那一刻却流下了泪水,那种感觉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仿佛他遇见了知己,孔子在后世所遭受的批判是非常之多,而先秦时期敢与儒家思想对立的便是墨翟了,后代人永远也不知道墨翟的勇气,但是公输班在此时知道了,他虽然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但是在公输班心里他却比那道貌岸然的孔夫子还要高大许多。
墨翟走的很快,渐渐地就消失在公输班的视线当中了,公输班相信墨翟一定会记住他的,毕竟自己给了对方这么多的帮助,但是公输班此时的当务之急依旧是钻研儒家之道,因为他知道在鲁国只有孔子才能推荐他到鲁王室去任官,转身回头,他便回到了杏坛。
孔子被墨翟气的大病了一场,这期间最活跃的就是颜回了,他一面讥讽着墨翟的大逆不道一面又在孔子面前侍奉伺候,在公输班的眼里看来这样的虚伪小人不足挂齿,其他的弟子相比起颜回来便是显得有些冷淡了,不过孔子并不在意这些,孔子的心里此时想的依旧是墨翟临走前所说的话,他没有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孩童竟然可以将他的治国之理驳倒,这位人人敬称的孔夫子怎么能受的下这么大的屈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