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琴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忽然却听见屏风里面传来赵雪漪的咳嗽声。她探身过去看了看,正见赵雪漪坐了起来,连忙走进去,拉过被子裹住她身子:“吃了药刚好些,怎么又这样坐起来。”伸手过去拿那暖炉塞在赵雪漪手里。
“我哪里这样金贵了。”赵雪漪笑道,“刚才外面是谁?”
“是郡主你给药的那个士兵。他非要当面谢你,我说郡主已经睡下了,他才肯走了。”芳琴脸上似乎有淡淡的不悦。赵雪漪知道她对自己受伤的事情仍是耿耿于怀,对苏里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那又不是人家的错,”赵雪漪笑道,“天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她摸了摸芳琴的手,“手也凉成这样,快进来。”
芳琴道:“郡主,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那你就拿到里面来做,顺便陪我说话。”赵雪漪说着将那暖炉递给她:“不然我也出去陪你。”
芳琴知道她从来说到做到,无奈只好将两边的灯都点起来,道:“郡主你快躺下,我进来就是了。”
赵雪漪看见她拿了针线进来,手上还搭了一件长衣,奇道:“这是谁的衣服?”
芳琴脸上一红,小声道:“我看见有几个士兵衣服破了,就想帮他们补了。”
赵雪漪看看那衣服,目光又落在芳琴脸上,狡黠地一笑:“这可不是寻常士兵的衣服,”她支起身子凑过来:“是萧书阳萧将军的吧。”
芳琴的脸蓦地红到了耳根,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看见萧将军他的衣服破了,就……我……”她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
“我又没有说什么,你看你急的。”赵雪漪掩嘴偷笑不已。
“郡主你净拿我说笑。”芳琴说着就要起身,赵雪漪忙拉住她:“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出去,这里暖和。”
她重新躺下来,眼睛却只望着芳琴:“萧将军是个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芳琴没好气地道。
“芳琴,这两年其实我一直在想,只要你们四个能找到好的归宿……”
“郡主!你快别说了。”芳琴咬了咬嘴唇,“我们是要一辈子留在郡主身边伺候郡主的。”
“那我岂不是误了你们终身?”赵雪漪笑着拉住她的手:“你嫁了萧将军,一样可以留在我身边。”
“郡主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嫁……”芳琴自己都已经羞得说不下去。
“芳琴,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他是契丹人?”赵雪漪忽然道,她的语气不再调侃,目光也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
芳琴抬起头,愣愣地望着赵雪漪,半晌不做声。
“他是契丹人那又怎样?莫说现在咱们已经身在大辽,就算是以前,即便你喜欢上一个契丹人,那又如何?再说宁哥哥不也是契丹人?”赵雪漪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样在爱和恨之间苦苦挣扎,她只是不想芳琴再重蹈她的覆辙。
“旁人怎能跟王爷这样的人相提并论?”芳琴想也不想便道,“王爷这般的人才,普天之下的契丹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你这样夸他,好端端地就把旁人都一竿子打死了。”
芳琴见赵雪漪脸上的表情有些着急,却又有些孩子气,心中知她对耶律宁已是爱极,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吃起这份干醋来?她心里暗暗好笑,道:“郡主,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不是不知道,王爷眼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旁人,你还担心些什么?”
“人家好好地说你,你又扯到我身上来。”赵雪漪嗔道。“芳琴,若是你真的喜欢他,只要随了自己的心,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芳琴的双眸闪动着异样的神采,然而她却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赵雪漪望着她笑道:“嗯,现在就要你回答,确是难为你了。不过只要你记住,凡事随心随性就好,别的你都不用担心。”
芳琴默不作声,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随心随性?若是王爷和郡主自己能够随心随性,恐怕早已经双宿双飞,不知在哪个世外桃源过着神仙美眷的生活了。郡主为什么总是这样苛责她自己呢?
萧书阳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才走进了耶律宁的帅帐里。
“王爷,你要休息了?那我明日再来。”萧书阳看见耶律宁已经宽衣,忽然如逢大赦般转身就想走。
“书阳,什么事?你说吧。”耶律宁望着他,萧书阳这番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样子,他可是从未见过。
“其实……其实没什么,就是……想跟王爷说一件事……”
“什么叫做没什么,就是想说一件事?”耶律宁笑道,往案前一坐:“过来,说。”
萧书阳在脑海里斗争了半晌,鼓足了勇气,一步跨过去,凑到了耶律宁面前:“我其实想说,就是……关于芳琴姑娘!”他说出这个名字,忽地整张黝黑的脸都涨得通红,神情又是激动又是惶恐,定定地望着耶律宁。
耶律宁恍然大悟,难怪他这副样子,他萧书阳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窘迫过。他看见萧书阳脸上的表情,实在忍俊不禁:“原来是为了这事。”
“王爷,你笑什么?”萧书阳急道。其实耶律宁的笑也许并没有任何含义,不过萧书阳这时已经急得就差上房揭瓦了,“你也认为我……不可能?”
“不不,我绝无此意。”耶律宁勉强正色道,却还是忍不住暗暗发笑。“那芳琴姑娘呢?”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萧书阳颓然坐下来,“她对我总是冷冷淡淡的,我不知道她到底……也许,也许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一脸心灰意冷地摇了摇头。
“她并没有这样说,你如何知道人家看不上你?”
“她没有这样说,可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萧书阳却一口咬定。
耶律宁心中发笑,却仍故作镇定地看着他:“既然你定要这样认为,那你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萧书阳顿时语塞,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耶律宁轻笑了一声:“犹犹豫豫,畏畏缩缩,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书阳。”他一拍萧书阳肩头:“若是喜欢就大胆告诉人家,这有什么害怕的?”
“告诉她?这样真的行吗?”萧书阳的表情还是有些愣愣的。
“我问你,若是敌人的一座城池你没有攻下来,难道你失败一次就这样放弃了?一次攻不下,便养精蓄锐再攻第二次,两次攻不下,便攻第三次,第四次,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点小事?”
被耶律宁这样一说,萧书阳似乎突然又燃起了希望:“王爷,你说得不错!我要告诉她,若是她拒绝,我会加倍努力地对她好,直到打动她!”
“这才像你。”耶律宁拍了拍他,“其实你心里早就这样打算了,不是吗?”
萧书阳脸上是平生未见的羞涩,他看了看耶律宁,忽道:“王爷,当初你就是这样把郡主哄到手的?”
耶律宁一推他肩头:“什么哄到手,说得这样难听。”然而他脸上却忍不住浮起了微笑。“咳,我们那是……那是……”
“是什么?”萧书阳哈哈大笑,“我就看见你每天在那里琢磨什么诗啊词啊的,还时不时地……”
“你这臭小子,我帮你出主意你还反过来算计我,我看你真是欠教训了……”
萧书阳大笑着摆摆手:“是,多谢王爷指点。属下真是茅塞顿开。”
“不错嘛,都学会用‘茅塞顿开’了。”耶律宁笑道。“你成天里只想着怎么打仗怎么杀敌,倒是也抽空琢磨琢磨,怎么讨人家姑娘的欢心?”
萧书阳“茅塞顿开”的脸上,忽然又闪过了一丝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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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咱也来点小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