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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乙酉元旦,大风拔木,积雪数尺。自腊迄春,阴凝不霁。白洋河干,聊为锦蕞;飘洒浸润,竟不成礼。阁部以粮饷不前,诸军饥馁;断荤绝饮,蔬食啜茗而已。兴平至徐州,程肖宇率骁健之士六人以降(肖宇,丰沛间大盗也;聚众数千,攻掠无忌。思宗末年,百战获之,下廷尉狱。未正厥辜,闯贼躏入,释之而南,仍复为盗。畏兴平强盛,率众附降)。兴平遂与歃血定盟,馈遗酬酢,略无虚日。浃旬,酒酣,俱杀以殉。及至永城,乡绅某者,蓄积甚厚,输犒数千,兴平亦与定盟;旋复见杀,并籍其家。故许定国力为之备。

兴平所宅徐州馆舍,极其精洁。忽异物叠见,坐卧不宁。陡于白昼无因而火,兴平胸首俱焦,狼狈走出;随身宝玩,灰烬无余。爰是,决意北征,抵睢城焉。天启甲子七月,五星聚张。辛巳春,黄河涸,漕艘不行;钱塘江,舟人炊饭,水入釜为火。壬午秋,荧惑入南斗。棐臣叹曰:伯阳父有言,今周之德,若二代之季矣。象纬告凶、名川枯竭,将毋同乎!是时,黄河清、泗州麒麟见,阁部谓棐臣曰:是非休征与?将谓有建武、绍兴之事也。棐臣曰:天心仁爱,托物征奇,鲁兽获麟,未闻为尼山之瑞。公艴然而起。

是月,阁部命监纪通判张鑻往河南,招抚土寇刘洪启(混名一把沙)、李际遇、杨四等,便道过许定国营,且戒以勿令兴平知也。

莫吾至睢州,扎营二十里外,悬王命旗于城堙;令曰:无故而入城者,视此。兵民安堵,秋毫无犯。翌日,莫吾率亲信精锐之三百人入睢州城,许定国素服角带候迎二十里外,执礼甚恭。有千户某者,拦马投词云:定国谋汝。莫吾不之信,马前责六十棍,送定国营;许即枭示。莫吾遂与定盟,歃血钻刀,结为兄弟。定国以美姝进,英吾屏不御;徐谓许曰:行军之月,无所事此。弟如有心,为吾畜之!扫囗中原,以娱吾老。定国唯唯而退。

兴平意欲急行,定国迟迟不果。兴平诘之,定国曰:山妻偶恙。兴平愠曰:弟,人杰也;何无丈夫气?儿女子愿去则去;否则,杀之,以绝他念。前途立功,惟君所欲。倘濡涊不能,吾当为君除之。定国惊曰:此末弟结发,非他妇比。当即随行,幸勿见罪。定国为上灯之酌,已则侍饮于兴平,令伊弟许泗陪宴诸将,各侑以妙伎一人。饮半酣,诸将觉其有异,密告兴平曰:今日之宴,大非昔比。伊弟许泗,神魂不安,将毋怀不仁乎?兴平笑曰:尔等以定国为虎狼耶!吾视之,直蝼蚁耳。诸将再欲进言,兴平挥之而退。遂各畅饮,人挟一伎,不自知其落于壳中也。兴平寝室无宿将健儿,止髫髻之童数辈;所用铁棍重十八斤,诡称四十斤,每以自随。漏将残,前后左右长枪丛集。小童急报,兴平急起索铁棍,失之矣;犹夺他人之枪,步战达旦,连杀数人而毙。三百人尽皆开膛,身首异处,觅一全尸不得也。次日亭午,城外将士约略闻之,犹未敢入。越三日,李本深等始率众至,定国已渡河北向矣。睢城接壤屠戮几二百里,所至之处飞走皆刑。

元正十日,阁部所乘座船桅竿,夜辄作声;自上向下,复自下而上。中军官备牲祭之,亦复不止。询之长年,曰:无他,不过主人欲更舟耳。十八日,兴平凶问至,公遂如彭城。

兴平既没,诸将互相雄长;下弦之夕,几至血刃。公环甲戴弁,坐以待旦,兢兢不免。昧爽,与诸将盟,以兴平嫡甥李本深为扬州提督、嫡弟高某为副将,以胡茂桢为阁标大厅,李成栋总兵徐州,其余将佐各有分地。立其子为世子,请恤请廕。于是,众志帖然。

东平开藩淮邸,大治宫室,穷极壮丽。造一水阁,费及千金;落成日,淮庠诸生争献诗赋,称颂功德。其阁忽倾,二生溺水死。

淮阴紫霄观,皂荚树一株产物如饴,色黄味淡,淋漓不彻;士民以为甘露,纵观如市。棐臣过而见之,曰:此爵饧也。白者为甘露,黄者爵饧。所见之地,期见易主。

公弟原任翰林院庶吉士可程,自北来归,公疏请归之司寇。有旨:卿宣力于外,不遑将蠡母。卿弟可程准居私第,侍奉甘旨;静听处分,不必引咎。由是,可程归于京师。

史公勾当公事,每至夜分;隆冬盛暑,未尝暂辍。且恐劳人,略不设备员役,倦怠独处舟中。参伍有言宜加警备者;公曰:有命在天,人为何益!坦然如故。后以公务冗烦,以黄蠡源老成练达,欲令与处一舟,面加商榷。蠡源辞曰:月芳老矣,不能日侍左右。师台亦当节劳珍重,毋以食少事烦,蹈前人故辙。且发书走檄,幕僚济济,俱饶为之;征兵问饷,胥吏有司事耳。老师但董其成绰有余暇;何必昼夜损神,以躬亲博劳瘁乎!公曰:固知公等皆受用人,不堪辛苦。蠡源曰:兵者,杀机也,当以乐意行之。将者,死官也,须以生气出之。汾阳声伎满前,穷奢极欲,何尝废乃公事乎?公笑而不答。

二月,公还自徐州黄浒山,闻英吾之变,启衅欲袭维扬;代领其众,守城戒严。总河王铁山、总漕田百源深以为忧,且虑高兵横轶,令兼屯田佥事监纪推官应廷吉持节安抚;而史公令箭适至,遂并行焉。至邵伯镇,撤其横税,商民歌舞。

十五日,公自徐至扬,令同知曲从直、中军马应魁入浒山营,问所欲为。浒山曰:吾乃朝廷大将,累立战功,僻处仪征小邑;番山鹞一贼耳,有何功绩,占据名邦!今既身故,今将泰兴兴化、通泰二州行盐地面,尽归于吾。念其死于王事,权分高邮、宝应、江都等处养其妻子。如拂我意,誓不罢兵。高营将士,亦摩拳擦掌雄据。不一月,命高、卢二太监持谕解,兵始退去。时人为之语曰:谁唤番山鹞子来,闯仔不和谐。平地起刀兵,夫人来压寨(邢夫人也);亏杀老媒婆(史公也),走江又走淮。俺皇爷醉,烧酒全不采。二镇罢兵,高藩邢氏夫人虑稚子之孤弱也,恐独立不足以有成,知阁部无子,欲为螟蛉。公怪之;谋诸将佐,佥曰:无伤。公心不然,毅形于色。辄有献策者曰:是不难,渠系高氏,有高监在;公盍为之盟,令父其父、子其子。公可其议。次日,邢夫人设宴,将吏毕集。公备隆意,语高监。监忻诺,受其子拜。邢夫人亦拜,并拜公。公不受,环柱而走,高监止焉。宴毕各散。又明日,高监设宴宴公,并宴高世子。公甫就坐,令小黄门数辈俱围有衣蟒者,挟公坐,不得起;令世子拜,邢夫人亦拜,以父称之。公无可奈何,勉强尽欢,怏怏弥日。前冬紫微垣诸星皆暗,公屏人夜出,召棐臣从;公仰视曰:垣星失曜,奈何!棐臣曰:上相独明。公曰:吾昔位上相,近为瑶草矣。虽然辅弼皆暗,上相其独生乎!怆然不怿。

吴尔埙从莫吾北征,睢州变化,流寓祥符;偶遇一妇,自称王妃。尔埙不察,以为弘光帝元后也;因开封守臣附疏以进。至京师鞫之,则周府宫人也。尔埙以妄言得罪,杨公留不遣;夜发飞骑,促尔埙至,代疏引罪。尔埙获免,后守新城,不知所终。

鸿胪卿高姓苍头从北平来,路遇一男子,着绣蟒裙。苍头惊曰:子其王子乎?男子诡曰:然,吾太子也。少顷,则曰:非也,吾乃王戚畹族属王之明也。苍头因为设策,令渠冒称太子,诈往浙江;因报主人曰:太子渡江而来矣。高弗审,立命追之,且闻于朝;百僚勘察,旧时认识,尽得其情。高鸿胪弃市。之明尚系廷尉,未服上刑;弘光帝出奔,北兵未至,市嚣数百拥入大内,黄袍加身。三日,毙于乱兵。公向不知颠末,曾为具疏;后深悔之。

三月,左良玉帅师南下,竖二旗于鷁首,左曰「清君侧」、右曰「定储位」。其实,良玉不知也。首其事者以他词诱良玉出府,良玉顾问欲何所往?首事者辄令众曰:命烧府第。众共举火,烟焰张天。良玉不知所为,首事者进曰:小人乘权,储君未定,袁临侯等约同举事。良玉唯诺。及至九江,继咸乘城拒守,炮达于寝;良玉始知为首事者所卖,惊怖而殂。左众遂舍九江,历皖城,迳趋都下。马瑶草等罗拜黄浒山于榻前;浒山曰:吾受国厚恩,临事致身,分也;何烦公等重礼。遂视师江上,累战皆捷。左众计绌,渡江纳款。北兵入白上关,浒山臂中箭毒,不能挽强;披甲登舟,竟为流矢所殪(句容东南数十里地,名白上关)。

靖南罢兵,高营将士皈命投城,惟阁部是听。内有忮其威名者,以原任翰林院编修卫胤文总督淮扬军事,公恬不介意;而将士愤懑不平,慰谕再三,终不受命。子安莅任之日,无一人至者。维扬既设督抚,幕僚集议于公曰:公,督师也;督师之体,居中调度,与诸藩异。奈何与彼互分汛地—是阁部与藩镇等也。为今之计,公盍移驻泗州;防护祖陵,以成居重驭轻之势;然后缮疏请命,将此仔肩交付卫子安、王铁山乎。公曰:曩之分汛,虞师武臣之不力也,吾故以身先之;移镇泗州,未为无见。遂于是月一日,令棐臣监督参〔蒋〕刘恒祚、游击孙桓、都司钱鼎新、于光等船只,会黄蠡源于清江浦(时蠡源防河未撤也),渡洪泽湖,向泗州进发。

屯泗之议既定,公谓应棐臣曰:礼贤馆诸生随军有时,兼之河防多负勤苦;今又趋泗,是重劳也。君盍品定才识,量能授官,酬其积勩乎!因于四月二日,于督抚左厢策试诸士,第嘉禾归昭、昆山孙元凯等为甲乙,并授唐大章、唐妍、张大武、陆燧等通判、推官、知县等官。

卢渭是年充岁贡生,赴扬谒见,实有非分之望。公优礼有加,剧谈不倦,及试职衔,识卓议高,词采浚发,原拟压卷;公手其文,击节叹赏。另立特等,赠以路费三两;而已诸生迁次。次日进谢,公各谕遣。留棐臣小饮,从容问曰:君精三式之学,所言淮阴安堵,终不被兵,与诸人同。第言夏至前后,南都多事,予所不解;亦无持是说者。棐臣对曰:今岁太乙,阳局镇坤二宫,始击关提;主大将囚客。参将发,而又文昌与太阴并凶,祸有不可言者。夏至之后,更换阴局,大事去矣。公于袖中出弘光帝手诏示棐臣曰:左兵南矣,吾将赴离。君言不信则可;倘如君言,奈天意何!执棐臣手,唏嘘而别。遂于午刻,发平山堂。

公既赴召,将一应军务,付棐臣令箭,便宜行事。三之日(?),棐臣督诸军赴泗过淮扬,****洲以令箭取军器、火药、饷银等件(盖施诚庵教之也。诚庵以公不假兵柄,心忌应之独任,且为刘之私人。且南北危急,谓此饷无主,故令东平取之);棐臣坚执不与,谓其差官曰:吾朝廷命官,钦定阁员,非劄委者比。藩镇令箭,何为至我!差官曰:令箭所以差官也。棐臣曰:然!但此军器、钱粮,受命阁臣督往泗州;今虽暂时隔绝,何可便付?况已薄暮,亦非交割钱粮之时。明晨,吾当亲见藩台,面议可否。差官唯唯而退。棐臣即以令箭,子夜叩关,退回高邮屯劄。

公至草鞋峡,黄浒山等已败左兵于江上。公先具疏入告,奉旨有北兵南向,卿速回料理,不必入朝。公登燕子矶,南面八拜,恸哭而返。

诸军驻高邮,奉阁部令箭云:左兵顺流而下,邳宿道即督一应军器、钱粮至浦口会剿。午刻奉令箭云:北兵南面,诸军不必赴泗,速回扬州听调。晡后,复奉令箭云:盱眙告急,邳宿道可督诸军至天长接应。棐臣谓诸将曰:阁部方寸乱矣。岂有千里之程,朝许之饷而一日三调者乎!惊急频仍,扬城必有内变。吾等第当坚守,相机而进。诸军唯唯否否,计无所出,偶语而散。

十一日,公至天长,檄召诸将救援盯眙;单骑当先,不避风雨。忽报盱眙已降,泗州降将侯方严全军败没,浮桥亦陷。公一日一夜,冒雨拖泥奔至扬州,尚未得食;城中哄传许定国领大兵至,欲尽歼高氏以绝冤对。且云:出自公口。十四日五鼓,高兵斩关夺门而出,悉奔泰州;牲畜舟楫,为之一空。

十五日,移泗诸军尚屯高邮,黄日芳檄防河兵至,适见北来艅艎挂帆江上,蜂拥而来。问之,则****洲、田百源之勤王师也。棐臣以刘有前隙,遂移屯高邮湖。

是日,有北使至高邮,自称前庚辰进士陈某,云湖广人、又云江西人;僚属无识其面者。捧三函,内一函封题如前;一函题曰某王令旨,仰总河都御史等开拆;一函题曰某王令旨,巡抚淮安都御史某开拆。职方郎中黄日芳等叹之,辨论种种。使者以三罪罪我曰:尔君藁葬城隅,汝辈听其凌夷草士,竟不发丧,一罪也。吾国为汝国报仇,汝辈擅立福藩世子,二罪也。吾国为汝君发丧归葬,为汝国歼除劲敌,罔知报谢,亦无一介行李往来,三罪也。日芳等云:先帝变起仓卒,诸臣料理不及;重顿发丧,已差大臣左懋第等恭伸款谢。使者曰:土地、山川,皆吾国之余也;些须玉帛,何足挂齿!今奉天讨罪,以有道伐无道,何说之辞!日芳等辞以主帅不在,徐当另议。彼亦不留,驰骋北去。

十六日,北氛日极;黄日芳檄川将胡尚友、韩尚谅各领本部劄营茱萸湾,以为声援。应廷吉帅诸军来会,屯瓦窖铺,以为犄角。是日,田、刘撤兵回淮安矣。

十七日,移泗诸军驻瓦窖铺,何刚率忠贯营兵来会。时方至午食,北哨陡至,射倒棐臣家丁;众大骇愕,诸君执三眼枪逐之。既退,复奔邵伯镇,遇胡、韩二将兵,斩首七级。适南风大作,诸军复退邵伯胡卢家嘴地方屯劄。

十八日,城守毖严。公檄各镇援兵,无一至者;前锋镇移军天灵洲矣。午刻,公檄黄日芳驻邵伯镇,即为汛地;秦士奇副之。黄铉趱粮未回,以东省未任监军道孙芝秀署督粮道事,应廷吉副之,驻邵伯镇,转运粮储;胡、韩二将,往来护送。

十九日,公檄何刚督所部兵入城守卫;刘肇基率所部兵亦至,遂共入城。城陷日,刚以弓弦自经死。

二十日,北兵以大炮未至,屯斑竹园。骁将押住单骑劫营,夺马一疋、斩首一级而还;公赏以蟒纱一袭、白金百两。

二十一日,甘肃镇李栖凤、监军道高岐凤帅所部兵四千人至,梁以樟、应廷吉、张鑻、施凤仪并礼贤馆诸生俱入城守卫。

二十二日,李、高有异志,将欲劫公以应北兵。公正色拒之曰:此吾死所也。公等何为?如欲富贵,请各自便。前北兵谴我降人,百计说公,初犹令马旗鼓往来陈说;是日,止令隔河而语。词后,有北人来,亦不容矣。李、高见公志不可夺,遂于二鼓拔营而出,并带护饷用将胡尚友、韩尚谅诸兵北去。公恐生内变,亦听之,不禁也。自此备御单弱,饷不可继,城不可守矣。

二十三日,漏下二鼓,公谓棐臣曰:移泗饷银约二十万、军器火药十万并诸粮米,俱君首尾,弃之可惜。诸将非君至,当靳不与;可夤夜出城,陆续转运,以济缓急。又云:吾自觉愦愦,以后急务便宜行之,不必关白于我。事竣日,汇报可也。棐臣曰:廷吉现守南门,若何!公曰:以施诚庵代之。于是,缒城而下。城陷日,诚庵走至钞关门,皆中流矢毙。

北兵未集时,刘肇基等请乘不备,背城一战。公曰:锐气不可轻试;且养全锋,以待其毙。不知坐失事机。及北兵从泗州运红衣炮至,一鼓而下,肇基率所部四百人巷战而死。

川兵既去,护饷无人。二十三日,游击韩飞护运粮七百石至杨子桥,遂为北兵所掠;杀死捎水数人,焚毁略尽。

二十四日,北兵试炮,飞至郡堂,弹重十斤四两;满城惶怖。知府济宁任民育吉服危坐城中;城破,死之,眷属俱投井中。同知曲从直并其子拔贡生某分守东门,皆死之。

旧城西门地形卑下,城外高阜俯瞰城下,势若建瓴。且为兴化李官祖茔,树木阴翳,由外达内,绝无阻隔;枝干回互,势少得出。诸将屡以为言,公以李氏荫木,不忍伐也;且言诸将以此地为险,吾自守之。二十四日夜,炮落雉堞二堵,二小卒缘墙而上;城上鼎沸,势遂不支。

周志畏以少年两榜,莅事江都,颇立崖岸。遂与高营将士不协,时被窘辱;百计谢事,以难其请。适江右罗伏龙至,遂以水土不服议调,而以伏龙代之。罗受事三月,羽檄交驰,周仍不去;公因勒新旧县令一同守城。城破日,周、罗死之,家口无一免者。缙绅故大司马张伯鲸、督修重城同知王缵爵、运使扬振兴与难。

二十五日,扬城失守,邵伯镇文武一时星聚;移泗之饷,退屯赤岸湖埜人湾。至二十九日,旧甘肃镇李栖凤令其弟栖鸾率众大掠。时李成栋劄营高邮东门,栖鸾不敢迳进,乃以小艇载辎重潜过;护饷各官,得以渔舟遁去。

二十六日,漕河诸臣望风归附,****洲、田百源等从安东航海。三沟闸、瓜步等处,北骑密布。许大成决下河堤,以沙舡至船海、富安场等处避乱。黄斌卿、郑彩守江口,杨文骢驻金山,筑围墙以避炮矢。

五月初十之夜,大雾横江,北兵夜取瓜州,市廛门扇、栅栏、竹椅、木桌结为一牌,上然灯烛,大施号炮,乱流而下;以为北骑之袭江也,悉力攻击。北兵从坎坛桥狭流轻舟飞渡,不遇一、二十人耳。黎明,高阜僻处虚设亭幛,击鼓吹螺,沿江守兵遂无固守,且竟有先期纳款者。江东王气,于斯尽矣。

阁部没后,新朝念其忠勤,有司给粟帛以养其母,与西门小房一区以处其室。戊子岁,盐城人复有窃其名以号召蚩氓者,掠庙湾,入淮浦,震惊白下;官复拘系其孥。有北将曰:曩下淮阳,吾当先摧敌,若史公者,业手刃之矣。此因假窃名字者,行当自败。何必疑其母妻哉!并释之。或曰:今有墓在梅花岭。逸史云:闻为裨史威所筑。疑假疑真,不必深辨。

唐存德先生言:乙酉元旦,南都一大僚梦至帝所,见冕玉而搢笏者捧册觐帝曰:此在劫人数也。帝曰:南人多、北人少乎?冕玉者曰:然。高杰开刀,定数应尔。帝首肯而退。呜呼!前定之说,不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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