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易然抿了抿嘴，趁机说道：“叔叔，你若是真想他们帮你，就别瞒我们了。”
夏禹的脸部轻微抽动了一下，从口袋里翻出一支烟，打火的姿势很是熟练，可我记得，易然说过从未见夏禹抽烟的。
“戒了好多年了，”夏禹深深吸上一口，眉目间皱起的纹路逐渐舒展开来，“我不想说，不全是为了我自己，牵扯的人太多了，那些人现在可都是高居重位，说出来怕是会掀起不小的波澜，而且，绵绵的将来也会因此改变。”
这一刻夏禹的脸上尽是无奈之情，倒是难得显出几分真诚，可他是一名出色的商人，所谓无商不奸，谁又知道他这副面容的下面藏着的是什么样的脸？
“不用猜测了，你们几个都是聪明的孩子，瞒不住你们，你们知道的，经历的，不一定比我少，我是有私心，可我现在的身体还能为自己想什么呢？怎样的折磨都好，都过来了，我没有侥幸自己能活下去，也清楚事情总有被发觉的一天！”
夏禹叹了口气，猛吸了一口烟，那红色烧灼的部分迅速燃在了烟的中部，夏禹吐出的烟气都特别浑浊，“去常家桓家等吧，这雾山猛兽多，偶尔会冒出几只来袭击人类，好在有常家桓守在这，那些村民真是不知好歹，如果常家桓死了，他们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这个建议得到认同，待我们回到常家桓的家，透过那扇小小的窗子，俯瞰全村，我有点怀疑，在常家桓之前，这里就已经住了一个守护村子的人了吧，这个村子肯定有着很多的故事。
常家桓的墙上挂着各种动物的皮毛，包括他御寒的被褥也是一张虎皮，看着这些战利品，我们也稍稍为他放下心来，他，应该又会回来的吧。
“我们的发迹史很不光彩，在那时，我们各个都有一些本事，很年轻的一群人，冲动，无惧，什么忌讳都不在乎，于是第一次的顺利造成了我们的贪婪。”夏禹没有说他们到底干的是什么，可隐隐都感觉出来了，是和死人打交道的事，联想他们进入雾山这个风水奇特的地方来找东西，怕正是盗墓吧，瓶凡的敏锐力远超于我，她肯定早发现了。
“我们当中的一个同伴的父亲是个地产大亨，那时正值投资失败，他的儿子也不顾危险加入了我们，并且利用他父亲的关系，打着投资的名目进行盗墓的勾当，”夏禹将那两个字说出来看了一眼易然，易然的脸上没有什么震惊，只有一股努力隐藏的伤痛。
“还有一对情侣，和两个毛头小子，没错，报纸上也登了，他们都死了，所以，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夏禹沉寂下来，一只手不自禁地抚上了腰际，那里面空空如也，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能存活，有时希望就此死去，不要再被内疚和害怕折磨，却又恐惧死亡，“还有一个，其实是我那时的情人，也是我的初恋女友。”
“那她呢？报纸上没有登录她的消息，”我问道。
夏禹轻轻地笑笑，似无奈，还夹着一点恐惧，“死了，就死在雾山里。”
“阿姨知道吗？”易然冷冷地抛出一句，在我们看来，一个家财万贯的男人，外边难免有些腥臊。
夏禹点点头，不再继续说明，毕竟比起他接下来要说的回忆，这个不光彩的事情也变得暗淡了，“十年前，随着年纪逐渐变大，体力和冲劲都远不如以前了，而且，我们各自经营为了掩饰盗墓的勾当所创建的事业也成长起来，甚至开始成为主导的事业，疲惫和恐惧被发现这些不堪的过往让我们决定放弃，可这个时候，我接到一个消息，雾山里有一座皇陵，里面的珠宝钱财不可估量，于是我动员大家做完最后一笔就金盆洗手。”
我看见瓶凡微微蹙眉，看来她和我想到一起了，“你接到一个消息？”瓶凡问道，打断了夏禹的话，“你们以前盗墓都不是你来寻找地点的，没错吧？”
夏禹点点头，“确实，你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会突然得到这个消息是吗？当时因为被皇陵给冲昏头了，后来出事才醒悟，这个给我消息的人却找不到了。”
“可以详细说说他怎么给你消息的吗？”瓶凡将话题扯开也提醒了我，隐隐觉得这才是关键。
夏禹沉默下来，深深看了一眼瓶凡，成熟的夏禹饱经商场和交际的历练，他锐利的眼神不是什么人都能接住的，如果是我怕也会避开吧，可瓶凡没有一丝表情，对向他的眼睛，等待答案。
“我一直排斥被两个小丫头帮助，现在看来，我是错了，你究竟是什么人？”夏禹掷下一句话，带着浓烈的压力包围着着瓶凡，在她身旁的我都感到一阵心闷。
“你儿子的大学同学，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能看见你看不见的世界的人。”瓶凡的最后一句犹如带着一缕冷风，将夏禹的气场轻松吹散，我看见夏禹已经妥协的面容，也看见瓶凡心里潮水般涌出的孤独。
“怪不得，所以你能看见我家后面空地里的古怪。”
“你知道我们挖开那棺材了？”这句是易然问的，他常年来被夏禹的睿智感染，还是有些惧怕惹怒夏禹。
“我能在那埋下棺材，又为了掩人耳目，就是不想被人发现，自然会有办法监视那的一切，孩子啊，你还是稚嫩了，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公司托付给你呢？”夏禹的语气像在临终嘱咐，他慈爱的目光投射在易然的眼里，激起了一片湿润，“如果我这次出不了雾山，绵绵和你阿姨就拜托你费心照顾了，特别是绵绵，我知道她脾气不好，不过心底却还是善良的，还有你阿姨，明明知道我外头有人，也从不胡闹，还默默为我搭理家事……”
“行了，叔叔，有我在，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的。”易然的话像是不耐烦夏禹的絮叨，却更像是怕忍不住释放自己的脆弱，这一路来，在怀疑与信任一直犹豫的人，此刻坚定了下来，但在我看来，这本该感人的一幕总令我不安，夏禹的神色没有做作，我始终不想和他靠近，这仿佛是女人的第六感，没有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