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哀乐阵阵伴伴凄楚的十送亡灵曲，使我从梦中惊醒，心里有一种刻骨的痛阵阵袭来……侧耳细听，只听见隔一会子一句“送亡灵”，像四姨娘的假哭一样难听，却也悱恻缱绻，痛彻心扉……眼睛一湿，一股热流滑过脸颊，流到嘴里，涩涩的，咸咸的……
“玉儿，我的玉儿，你怎么了……”父亲坐在我的榻前，轻抚的泪水，关之切切。杂乱的胡须像野草在憔悴的脸上，肆意蔓延，满血丝的眼里写满了哀痛与若楚。几天前还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现在竟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仿佛老了十几年。昨天小瑶儿来回，琼玉不好，现在……难道琼弟他……我不敢想下去，那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唯一的弟弟……相见甚微，却也难舍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爹，你来看玉儿。玉儿很乖，很听娘的话。娘说我的琴弹得很好，要找师傅给我呢。还有玉儿也听爹的话，不缠着爹读书，替爹陪娘……”我试图用自己的乖巧与亲情慰藉父亲的心，以缓其丧子之痛。
“我的乖玉儿……，爹以后天天陪你……和你娘……”
“爹是大人，有很多事呢。娘有我陪，玉儿有雪雁姐姐陪，爹只需有空的时候，来看我和娘就好了。”
“我的乖玉儿……”父亲紧紧地抱着我，背上倏地一凉，湿湿地泪落在我的背上，也落在我的心上……男儿西北有神州，有泪何曾空自弹？毕竟“子非鱼，安知鱼之痛？”，这泪中有几多痛与哀，我也未能尽知。任由父亲来抱着我，任他的泪湿我的衫……
“老爷，少爷的丧事，夫人还请您拿主意呢。”林管家不知何时已侍立门外，隔着帘因回道。
“你去回夫人，她拿主意也是一样的。有什么事，你老人家多帮衬一下吧。”父亲止住泪，勉强说道。
“是，老爷。还请老爷节哀，保重身体好紧呀。”
父亲无语凝噎，因摆摆手，命林管家退下。
林管家领命退下不题，我靠在父亲怀里，父亲口中喃喃自语琼玉的种种，或淘气，或可爱……虽轻声微语，却充满了悲怆与苍凉。我无语以对，只轻抚他的心口。父亲需要这样的宣泄与倾听……
却不料那个四姨娘挂着满脸的泪痕，怒气冲冲地来了。我知道戏难免又要唱了，却不料，看见父亲也在这里，怒气不见了，泪却越发地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