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宅子非常的繁密,层层叠叠,或华贵或普通,最开始住的都是些小商小贩,生意人,后来有些人的生意做大了,却不愿意离开城南,便纷纷扩建。时间长了,这一片各式各样的宅子都有,还有许多样式别致,幽静僻静的隐蔽小院。
街上来来往往许多人,除了些怕下雨急着回家的,更多的是想收拾了东西去城中的醉仙楼凑点新奇的热闹。
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奔进了新奇斋的铺子,仰着头对着柜台后面高个子的掌柜笑道:“徐伯伯,我来啦!”
柜台后面的高个子男人一见小女孩,宠溺的笑笑,绕出了柜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又看了眼门外,略带责备的声音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溺爱:“这次又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逃出来了?恩?呵呵…晓环怎么不好好呆在府里,快要下雨了还跑过来?”
被叫做晓环的女孩子,长的并不算美丽,象牙色的皮肤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算是整个人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听着徐掌柜的话,咧嘴笑着,正是换牙的年纪,笑起来,八颗牙齿中倒有三颗是空的。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两手拉住徐掌柜的袖子一角,摆了起来:“徐伯伯,听说城中来了新奇的东西,你带我去看吧。我求了爹爹,爹爹原先是同意的…可是,被母亲听到了,我,我才跑来了…”
徐掌柜几乎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怜惜的看着丁晓环,把原本一见到她打定主意说的“不”字咽了回去,笑道:“好,伯伯带你去,不过,你可得听话。不能乱跑,不然,伯伯下次可不让你来了。”
晓环见徐掌柜答应了,开心的笑着,拖着徐掌柜就往门外跑。徐掌柜让晓环在门外等着,他要收拾一下锁好店门。
徐掌柜是几年前搬来如城的,开了间名为“新奇斋”的小店。店里卖的都是各处当地的特色,从随身挂件到民族乐器,生活用具。种类繁多,每件的数量却很少。晓环两年前偶然在偷跑出府的时候跑到了这家店,对里面的东西感兴趣极了,每次溜出府都要来一次,时间久了,和徐掌柜越来越熟,渐渐的无话不谈。市井里最不缺的就是说八卦的人,徐掌柜因和晓环关系好,便从邻里听说了许多关于晓环的家庭,她的生活,对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的身世感到很惋惜。于是,便把她当做女儿看待,陪她玩。反正他徐掌柜无妻无子,一大一小两个人倒是相处愉快。
也许,再过个几年到了出嫁的年纪,晓环的日子会过的好些吧…徐掌柜在心里默默的感叹着,把锁挂上,插好,转身去找晓环。
忽然,街的那头传来的纷杂的马蹄声响,还混杂着许多士兵的叫喊。徐掌柜循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分坐在两匹马上奔在最前面,后面呼啦啦的追着一群士兵,口里还叫喊着哪里跑,快停下之类的。徐掌柜赶紧上前拉了晓环向后退去,若是还站在街边观看,只怕会被马蹄踢到,这些人都是狂奔,要是被踹上一蹄子,就晓环这身板得疼上许久。
就这片刻间,马已从面前飞过,最前面的马上的女子一袭水蓝色的衣裙,面上还裹着一层水蓝色的纱,飞奔间,风将面纱吹的忽上忽下,虽然看不清女子的长相,却给人一种异常美丽的感觉。
晓环看着有些兴奋,从小就想学武,可是因为生在官宦家,不好好学规矩已经是爹爹对自己最大的宽容了,哪还能去学什么武呢。自己常常偷跑出府,也就学得了几个简单的招式,向家丁挥上几拳还成,他们不敢还手,真放到外面,可什么都不是。
看着那飘过去一般的水蓝色身影,晓环有些羡慕的冲着徐掌柜小声说:“徐伯伯,你看,那马上的女子和仙子一样,都要飘起来了。”眸间光影闪动,略带惋惜的说道:“这些士兵为什么要追着他们呢,我看那姐姐不像坏人,那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会是坏人呢。”末了,又补上句“虽然我看不见她的脸。”
徐掌柜听罢笑了起来,人的好坏哪能从相貌上辨别出来,何况还没看见人的长相。
晓环说的没错,这女子真不是坏人,那个蒙着水蓝色面纱的女子正是在城门口抽了胖子一鞭的——甄璃。
毕竟是宝马,加上街上人多,士兵因为人数太多又不好横冲直撞导致速度慢了下来,甄璃和孟泽恺与士兵们渐渐拉开了距离,在一个分叉路口,敏捷的拐进了左边一条窄了许多的小街。
街的两边没有什么铺子,基本上是些住户的院门,零星的几个路人在瞧见有马奔过来都赶紧避让了。甄璃一把扯掉脸上蒙着的面纱,向孟泽恺扬了扬,略有些得意的笑道:“怎么样,刚才街上那么多人,幸好我扯了衣服上的纱把脸蒙住,不然被那么多人看到,赖都赖不掉。”
孟泽恺哈哈一笑,摇头道:“阿璃,我们现在可是在被人追着呢,你太沉着了吧……”
甄璃将面纱纂紧,望了眼身后的追兵,低声说道:“我想好了,只要把这群人甩掉,回到府里,任他们怎么找上门来我都不承认,没有任何证据,就是他们安排好的,我也不怕。”伸手摸了摸宝马的头,可惜道:“只是委屈了我的宝儿要先藏起来,不能被发现了,宝儿太好看了,一眼就能认出来。”
孟泽恺无奈,甄璃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完全不惧不想这别人布的局,不过也是这份不怕,才能这么顺心的跑着。好在身后的追兵似乎只是想抓住他们,并没有放箭的行动,甩掉他们就好办了许多。可是,如城虽大,他们两个的目标还是明显了一些,甩掉不是说说就行的。
“阿璃,我们向人多些的地方跑,找个地方趁乱下马,混到人群里,好借机离开。”孟泽恺思索了一下,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既然这次是冲着甄堂来的,那可是要十拿九稳的事情才行,也就是说在抓到他们之前,这些人是不会暴露他们的身份,一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像甄璃说的,若是真的安全回府,事情会简单许多,当务之急就是脱身。
“好啊,不如我们去城中吧,不是说来了许多新奇的东西嘛,人肯定很多。而且,我们可以卖身衣服,换了之后混去瞧瞧呢,不是要乱嘛,就算被发现,有什么贵人在,总不好剑啊刀啊的乱挥,我们走也方便。”甄璃一听立刻想到了回城的路上听到的闲谈,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孟泽恺的脸立刻苦了下来,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阿璃,扰乱醉仙楼的现场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我们能不能不去看,弄完就回府?”现在已经是在冒险了,还要去逛逛,当真是不怕节外生枝啊?
“不行,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后的气流有些不对,只见孟泽恺原本苦着的脸猛的一白,抽出腰侧的剑就向甄璃的身后刺去,大喊道:“阿璃小心!”
甄璃立刻趴在马背上,只听“铛”的一声响,一支箭嗖的从甄璃背后向左侧飞去,飞快的穿过树梢,惹得一只鸟扑腾着翅膀迅速飞开。
虽然感觉到了身后气流的不对,可若不是孟泽恺反应快,只怕还是避让不及。怎么,身后的追兵终于放箭了?可这箭射的也太狠毒了,难不成是想要自己的命不成,甄璃直起身子,有些惊魂未定的回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背箭筒,右手持弓,腰上还携着一把剑的男人正在身后不远处紧紧追着。阴翳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甄璃,还时不时的往她手上的鞭子瞄去。正是那城门口吼着要快追的统领。原本因为宝马与普通马速度而拉开的差距,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剑,瞬间短了许多。统领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若是身手好些,只需在马上轻轻一跃,便可以跃到甄璃的马上。
孟泽恺脸色微青的盯着统领,握着剑的手暗暗用力,只等他动手的时候截下他。可统领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一味的笑着,有些毛骨悚然,隐隐有种胜券在握的得意。
孟泽恺心急不已,若是自己对付统领是绰绰有余,可统领的目标是甄璃,甄璃没有经验,自己不能贸然动手,万一对方来个调虎离山,伤了甄璃可怎么是好。
就在这时,从右前方看不见的街上飘来了阵阵乐声,孟泽恺听了一阵暗喜,瞄了眼后面的统领,又向甄璃比了个手势,两人猛的加快速度向前方的路口冲去。
统领也听到了乐声,可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们的举动,于是等他追到路口时,却很尴尬的被一条长长的送葬队伍阻挡下来。
冲撞送葬的队伍是很晦气的事情,可让这快到手的猎物飞了心里堵的慌,而且,那条鞭子还没有到手,万一真是那个鞭子,如此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看着甄璃和孟泽恺渐远的身影,统领心一横,不快的吼道:“快让开。”嚷着就驾马冲了过去。送葬的队伍被这突然的情况搅散了队伍,再遇上后面一群士兵,叫喊声,碰撞声,混着女人们的哭天喊地和哀乐,乱成一团。
当统领和士兵们追向甄璃和孟泽恺闪进的小街时,空荡荡的小街,一个人影都不见。只有长长的小街街尾处依稀传来渐远的马蹄声,一番折腾后,天已经快完全黑了,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清。这本就是一条后街,院墙上仅有的几个门都是大院的后门,平时一般不会开着。统领瞥了一眼那条挂在低低枝桠上的甄璃用来蒙面的面纱,又看了会小街口一条堆着许多杂物的死胡同一旁的马厩,手一挥示意士兵们继续追下去。
甄璃和孟泽恺躲在死胡同的杂物堆里,陈年的堆放,一股霉味。甄璃用衣袖捂住鼻子,听见纷杂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小声说道:“时间可真紧,跑到前面去挂面纱,再跑回来躲起来,差一点就来不及了。还好让宝儿先跑回去了……”
孟泽恺看着甄璃那一副后怕的模样,低低的笑了起来,“现在知道怕啦,下次可别再鞭子一举就抽了。”
“知道啦,虽然我很讨厌你这副教育人的模样,不过我知道你说的没错,下次我一定注意,所以回去了你可得帮我说几句,不然,爹爹要罚我了……”甄璃知道自己的冲动惹的麻烦不小,孟泽恺之所以只说了自己一句,也是因为的确那胖子轻薄自己是过分的,为了下次还能出门,哄哄孟泽恺,他帮自己说几句公道话,爹爹就不会罚自己禁足啦。看见孟泽恺点了头,立刻又好心情的说道:“那我们快走吧,也许还能赶上点热闹呢。”
孟泽恺无奈的摇头轻笑,阿璃真是什么时候都没有大的烦恼,还惦记着呢。正笑着,忽然听到了声响,脸色一变,拉住甄璃就向边墙跃去。跃过边墙,就是别家的院子,绕过去,就可以顺利走掉了。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向上跃的瞬间两边的边墙上忽的跳下了两个黑衣人,为了避让突来的袭击,只能重新落了下来。孟泽恺将甄璃护在身后,右手按住腰侧的剑,警惕的盯着面前两个来历不明的人。
只听哈哈一声大笑,胡同口悠悠晃出了一个人影,人影很是得意的说道:
“甄大小姐,只怕这热闹你是凑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