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年二月二十一日,白苏国军政大臣苏政于蓝照国池邑城内触柱身亡。景宣帝感其忠烈,特赦其遗体回国安葬,并命御前侍卫林暮浅带领二十万精兵进驻白苏国京都神辽,凡遇抵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而,苏政之女苏昔怜则被景宣帝收为宫人,封赐“才人”称号。即日便随驾回京。
景元二年二月二十一晚,青环国国相秦清身怀玉玺兵符连夜快马赶往蓝照国,并降于景宣帝楚墨言。次日清晨,景宣帝楚墨言便派出军队前往青环国都城翰化驻守,并收服青环国三军将士。
此后,大荒地图上,再没有白苏国与青环国的版图。
蓝照国皇帝楚墨言命史官记载了此次战争,史称:“嘉庆关之战”。
史料记载为:西元二年二月十七,青环国犯我滨野北鄙,白苏国犯我滨野南鄙。王帅六军出伐青环、白苏于滨野。十八日,王师至,屯于池邑。翌日,青环军闻之退后六十里,白苏军迫城。王师列阵于野,振鼓迎之。白苏军败绩,奔嘉庆关。王师追之。再战于关北,捷。白苏军遁关内。地势凶险,王师还屯关口。十九日,青环军犯池邑,为我所阻,不克而退。晚,白苏国遣使献女,请割地而和。王允之,回师池邑。十九,青环国国相秦清刺青环国女王于帐内,函首献于庭。青环师溃。王师遂北,取国而平。封秦清西城侯。
如此,天下大势已定,四方归一。景宣帝高坐龙椅,接受四方朝拜,成为继高祖楚卿伊以来第一位平定天下,统一大荒的君主,而蓝照国的权力集中制度此时已是达到了顶峰。
苏昔怜依稀记得那是一个下着雨的黄昏。天色灰蒙,未央宫外,雨声细细,一声一声有节奏地滴落在檐前。苏昔怜斜坐在朱窗前,纤手托着腮,正望着天际绵延不断的细雨。
忽然听到房里的丫头在背后低声道:“苏才人,外面有个女子要求见你。现正在外头候着呢。”
苏昔怜懒懒地伸伸了手,袖子便垂了下来,她用手支着桌子站起身来,说道:“那就请她进来吧。
苏昔怜端坐在座上饮茶,看着帘子被慢慢抬起,她还未来及的细看,便听到那女子带着哭声的叫唤:“小姐,小姐……”
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来者竟然是惊梦。她入坠云端得从座上站起来,快步上前拉住惊梦的手,喃喃自语道:“惊梦,惊梦,真的是你吗?”一双手却是激动的颤抖起来。
惊梦双眼垂泪,扑进苏昔怜的怀中,放声哭道:“小姐,小姐,想不到今生还能见到你。”
苏昔怜也泪眼婆娑,想她自幼便与惊梦生活在一道,虽言是主仆关系,可是感情却胜似姐妹。而今,国破家亡,背井离乡,却还能异国他乡看到亲人,怎不叫人潸然泪下。
“惊梦,”她从袖子里掏出丝帕为她拭去眼泪,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惊梦抽噎着:“是林大人……林大人在苏府发现了我……所以带我回来陪小姐。”
竟然是他。苏昔怜暗自思忖着,林暮浅奉命带兵入驻白苏国,那白苏国如今已经易主,不知道菁王殿下……
想到此处,她一抬眼叫退了身侧的丫头,然后将惊梦拉至塌边坐下,细声道:“惊梦,你在苏府的这些日子,可有听闻到菁王殿下的消息?”
话音刚落,惊梦的脸色“唰”的变了颜色,只见她紧咬着樱唇,迟迟不开声。
苏昔怜自知不妙,连声逼问道。她这才抽噎着慢慢诉道。
自嘉庆关战败之后,菁王楚汝芸回到了神辽,可是之后便蹊跷的消失了。直到,林暮浅奉命领兵入驻白苏国那一天,她才出现。
“小姐,那一天是二十三日,却是个明媚的日子。城外的桃花出奇般的开的妖娆,直刺痛人的眼睛。大王早早地就独立在城墙上,她身着一套素白的罗裙,头发披散着,只戴了一朵白色的梨花。她远远地看着蓝照国的军队席卷而来,战马尘嚣,她就静静地看着,神色安详而宁静。直到,老爷的棺木出现在城门口,她竟像忽然复苏过来一般,飞奔着跑到城下。”
“蓝照国的士兵将她擒住,押到林大人的马前。她只身玉立,眼波清澈,微抬头看着马背上的林大人,看了许久之后竟当街跪了下来。当时街道两旁都是白苏国的百姓,一时间怒声冲天,场面好不混乱。”
“白苏国的百姓还是爱着菁王殿下的,所以才会抵抗。”苏昔怜犹自言道,目光中有水汽氤氲。
“后来是林大人将她扶起,她望着四周愤慨的白苏国百姓,说了一句话,她说,白苏国的子民们,我爱你们,请你们代我活下去。她的嘴角牵动,眼光平静无浪。”
“她说,身为亡国之君,我必死无疑,我亦不怕死。今日,我穿着白衣前来,就是为自己穿素送葬的。只是,林大人,可否许我一个要求?”
说到此处,惊梦竟然泣不成声起来,苏昔怜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拥进怀里,道:“她的要求,是父亲,是吗?”
惊梦擦泪道:“她说只想看一眼老爷的遗体。”
“她整个人都贴在棺木上,当她看到老爷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凄怆之情,甚至连一滴泪都未曾掉落。她伸手去抚了抚老爷的脸,喃喃自语,因为离得远,所以并不曾听到她的话。”
“然后她竟笑了起来,惊艳了整个神辽城。她眉目舒展,耀如春华,只听到她说,苏政,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便是……可以陪着你一起……赴死。说完,说完……她就头触棺木而亡了,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白苏国。”
惊梦说完,便趴在苏昔怜的肩上,放声痛哭起来。
苏昔怜的心口像是被人刺了一刀,连着呼吸都静止了。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回过气来。
窗外的雨,依旧落个不停,天色凄迷朦胧,整个皇城都阴霾沉重。她突然想起了,曾经看到,父亲偷偷写在军书中的两句诗: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泪如雨下。
正在这时,有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有旨,苏才人接旨。”
她被惊梦搀扶着,跌跌撞撞得跪在地上,还未来及擦干眼泪,便听到太监传的旨意,一颗心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满目疮痍。
她想她这一生,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未央宫,一时间生灵涂炭。
“皇上有旨,今夜传苏才人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