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如此抬爱，感激不尽，晚辈自忖资质愚钝，恐教前辈失望，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下次再来看望前辈。”
项焱插科打诨，借机开溜。他不了解亡灵之术，更不知道活魂契约如何让乾坤倒转，主宰一域的生与死，更不会为了追求永生不死，成为创世始祖的魂仆信徒，为他人奴役。
最主要的，如果鬼老头目的得逞，就算得到界魂印记，成为伏灵界之主，也将只是造化四灵宿主，而非真正主人。
此时此刻，项焱只一个念头，避开厄运，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此情此景下，这纯粹是异想天开。
“小子，只要愿意签订活魂契约，接受亡灵召唤，必将前途无量。”
枯瘦老头厉喝，一步探前，回眸紧逼项焱，沉声道，“老夫作为六道山的大长老，却偏偏抛弃这股力量不用，知道为什么吗？”
项焱摇头。
“如传言，上古诸圣征伐之谜便藏在这大世界边缘的子域中，只不过被大能以绝世神功掩盖，有朝一日将会自动现世。但也有传言，诸多上古一战中幸存的圣级势力为抹去征伐之谜的痕迹，将会走上极端，夺取四灵并借此彻底毁灭伏灵。到时，这片世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灵，将陨灭如烟消云散，就此湮灭于泱泱大世界，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六道宗，便是他们建立的势力，可笑地是，伏灵四国中有无数世族只顾眼前利益，竟甘心情愿地替这些神秘的丑恶势力卖命！”鲁长老细心解释，此刻仿佛多了几分正义之色。
“听这意思，你不是在屠戮荒民，造就杀劫，反倒是在拯救伏灵苍生？”项焱挑头斜睨，眸中尽是嘲讽之色。
“小娃娃，这万古世界有太多秘密，你入世不深所知所见犹如沧海一粟，老夫不与你计较。”
鬼老头依然不怒，继续说道，“六道山之外，和风谷的目的却截然相反，就是要得到那界魂印记，等待上古谜团的揭开。而在他们之外，还有很多的神秘势力参与进来。”
“你不想卷入这些纷争，只想保住伏灵，一旦完成了自己的新法，就彻底与六道山决裂。在此之前，却会利用长老的身份，调用一切可行的力量为自己卖命。”
“孺子可教。”
“老不死的，你图谋不小啊，保住伏灵不崩灭的同时，掏空六道山的中坚力量，又设计削弱和风谷，同时壮大自己的战力，利用新法倒转乾坤主宰生死的同时，确保自己的势力可以威慑全域，成为伏灵真正的上苍。”项焱很快就回过味来了。
“第一个读懂老夫的，竟然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鲁长老没有惊诧，反而很是意外，随后露出很那看的欣慰的笑容，弄得项焱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臭小子，老夫以活魂契约重建生死轮回，让伏灵独立于大世界之外，既阻止六道山的疯狂之举，又为伏灵增添新的源力，彻底地免遭崩灭之危，你说老夫是不是在拯救苍生？”
“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项焱干笑着附和，又试探问道，“前辈可否说说，活魂契约如何重建轮回，如何创世？”
“你想知道？”
老头只阴恻恻地笑，活了这么些年，当上了一宗的大长老，还能假公济私，自然是个人精，怎会轻易上当，反而诱惑着开口道，“只要你接受亡灵召唤契约，自愿地成为魂仆信徒，你自然会知晓一切，包括老夫身上所有的秘密。”
“还是那句话，宁愿死也不接受什么活魂契约！”项焱坚决拒绝，摇头摇得很干脆，装成个呆头呆脑的二愣子，道，“前辈啊，我天生愚钝还人穷志短，不想着永生不死，就盼着回家能娶房媳妇儿，再生一窝好娃，置办个大宅院，简简单单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老夫就偏不让你简单平安地过活。既然落到老夫手里，那就由不得你选了，冥顽不灵，自你莽撞闯山，老夫一直给你机会，没打算将你赶尽杀绝，真当老夫好脾气？”鬼老头扯着干涩嘶哑的嗓子邪笑，令人心头发麻。
山顶的战斗仍在继续，但鲁长老根本不担心，见项焱很不配合，情绪有些波动，眸中幽火摇曳，“现在老夫已经改了主意，你这气血与精元合一的圣体，又兼八脉贯通之象，千年万载也难得一见，老夫可不能暴殄天物地把你炼成魂仆。不过，如果你再不听话，结局就只能像戚和那头倔牛一样，也被炼成尸奴。”
“什么意思？”项焱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子，你先前说的没错，老夫的确时日无多。祭灵之法的进化对生命力消耗甚大，为了活魂契约大计，为了续命，老夫算是费尽心机。”
鬼老头越说越激动，肩头几簇绿幽幽的鬼火摇曳不定，厉笑道，“早在数年前，老夫的气血就已经干枯，只好在慌忙下选择了这幅躯壳，几经折腾，这幅肉身也快腐朽了，本来想培养废物禹皓成为下一代魂舍，没想到在这荒山里遇见了气血精元合一的圣体，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你个老不死的，我曰你个仙人板板！”
项焱顿时火冒三丈，这才意识到他真正的疯狂，又想到错进错出地替禹皓背了锅，心中十分窝火，禁不住地要问候他祖宗三代。
老头并不动怒，只是桀桀怪笑，眸中幽火愈发明旺，荡出摄人心魄的鬼威。
“乖乖就缚吧。”
他探出形如枯木的手臂，一把抓住项焱，令他不得动弹半分，“能与老夫一起创世，成就不朽，有朝一日让伏灵取而代之成为新大世界，你该感到庆幸才是。”
“都活不成了，你让我感到庆幸？”项焱咆哮，很想拼死一搏，但实力差距太大，鬼老头的恐怖威势，绝非禹皓、伯麟能比。
正说话时，鬼老头手中枯木权杖发光，如出海苍龙的杖首上，一道碧绿鬼芒倏地飞出，直入项焱体内，项焱顿觉浑身无力，无法动弹，连拎着铁剑与长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鲁长老搀扶下勉强站立。
见他顿时安静下来，鬼老头发出怪笑，“小娃娃，别哭丧着脸，你这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老夫要准备上好药材，让你的圣体彻底绽放，再取你心头精血炼一炉回春宝丹。”
项焱怒目圆瞪，他知道这老不死的不是在故意气他，是动真格的，卷着大舌头，口齿不清又吃力地呼喊道，“你这老不死的真是丧尽天良，拿死尸炼尸奴，拿活人炼魂仆，现在还拿老子的心头血炼药！”
说完就歪着头一旁大口喘气。
“难得的圣体，自然要尽其用。尸奴虽然是死物，但也是要进食的，你成为新的魂舍之前，老夫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日夜释放圣血，帮老夫组建一支强大的亡灵军团，拔掉所有伏灵子域里的狗腿子。”
鬼老头一把将项焱夹在腋下，仰头大笑，如枯槁的脸上褶皱满布，见山顶的争斗已经平息，倐地化作一道虹光，拎着项焱直落山顶。
此时的项焱，就是一只被驯服的绵羊，四肢软耷耷的，没有分毫反抗之力。
没有办法，他只能扯着大舌头，在嘴上下功夫，图一时之快，放肆地揶揄嘲讽道，“老不死的，都要成创世老祖了，还害怕大世界的人在你的底盘作威作福？”
“你不是主宰生死吗，怎么连自己的命都管不了还需要魂舍？”
“死老头，你以大欺小，比老子多出道几十年，真有本事就压制境界凭血海之力和对一场试试。”
鲁长却是老充耳不闻，落在山顶上，却见原先打斗之地几乎没有什么痕迹，也没有血迹残留，仿佛刚才的战斗只是海市蜃楼一般。
鬼老头满意一笑，而后大步流星，径直步入后方山洞，映入眼帘的景象令项焱心头一颤。
远观紫气蒸腾，大道符文流转，而洞内却简直是一处人间地狱。
尸气缭绕，甚至在吞噬项焱体内的生机，尸奴到处都是，唇乌紫发黑，脸色惨白得吓人。
“死老头，你修行这种邪术，以尸体甚至活人炼制仆从，让他们灵魂永世不入轮回，就不怕遭天谴吗？就不怕为天下人不容？”项焱愤慨。
不可否认，在大世界修行之路千差万别，以尸证道者并非没有。但那不是修士以他人死躯炼制仆从，而是修士以己身为本，以阴界的冥魔死气修行，肉身充斥的不是精元，而是尸气，宛如冥土中诞生灵智而复活的死尸。
或者与之相反，躯体内充斥的是精元、混元、源力，但肉身容器之魂却是“死”魂。
而鲁长老所谓的亡灵之术，却是以他人灵魂不安，不入轮回为代价，最终目的是奴役所有生灵死魂，主宰生死，既不是证尸道，亦不是证鬼道，更不是成人道。
枯瘦老头不以为然，嘶声干哑地笑道，“修行路被天下人认可又如何？待伏灵域天地乾坤倒转，老夫主宰生死后便是天道，主宰天罚。”
他随手打出一道眩光，而后随手一扔，像垃圾一样把项焱抛飞在洞穴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