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一路张望着过来，走到围墙下面弯着腰仔细寻找了一会儿，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填补起来的围墙。
见洞口已经没有了，秀娥大惊失色，知道中计，转身就要走，可已经来不及了，丽娘诡笑着从竹林里走出来，封死了秀娥的退路。
“秀娥姑娘，这是从哪来又往哪去啊？”
秀娥明显惧怕丽娘，见丽娘出现，下意识往后退，可后面就是墙，背部一下就抵在了墙上，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用力的抠住墙砖。
“看到我怎么这么惊讶？还是说背着我做干事看到我心虚？”丽娘一步步走上前来，最后站在了离秀娥两步远的地方，环抱双臂笑如春风。
秀娥咬紧牙关紧闭嘴唇，一字不发。
丽娘又踏前一步站停，敛起笑容，“是瞒着我什么事吧？让我猜猜，那个从这狗洞里钻进来的男人是你的相好吧？”
秀娥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盯着丽娘，可仍然不出声。
“说吧，那男人什么来历，他怎么会知道王府东围墙有狗洞，把洞挖深了的也是他吧？你这样偷情多久了？”
丽娘都问到这份上了，秀娥就是死杠着不开口，她当然清楚王府进了外人是什么罪名，所以她闭起眼睛，打算来个消极抵抗。
“不说？行，我换个问题。玉颜胭脂店的胭脂是不是特别好用？你总是往那跑，我就奇怪了，一个三等丫头的月钱够在那里买多少东西？”
丽娘的这个问题不啻一个重磅炸弹，炸得秀娥整个人惊跳起来，肩膀颤抖，拼命摇头，人贴着墙壁瑟缩着往地上滑去。
丽娘跟着慢慢蹲下身去，保持视线与秀娥平视，“我不为难你，你可以二选一，是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还是告诉我你去胭脂店干什么？”
秀娥惊慌的望着丽娘，可丽娘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见此情景秀娥也慢慢镇定下来，低垂眼帘似是在考虑。
始终注视秀娥面部表情的丽娘突然出手掐住秀娥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一道血丝从嘴角流下，抬起秀娥下巴往她嘴里一看，丽娘突然异常愤怒，甩手就给了秀娥重重一巴掌，打得秀娥脸撇到一边，嘴里的血流得更多。
“贱人，你倒是忠心，宁可咬伤舌头也不说一个字。”
秀娥背靠墙根坐在地上，不动不闹，眼神坚毅的看着丽娘，死寂一般。
“算你狠，弄伤自己，汝王必找我算账，小贱人，我不会弄死你，我要你看着最后是你主子赢还是我赢。”
丢下这句话，丽娘愤恨的走入竹林。
回到安福轩时，丽娘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脸上笑呵呵的与春香等人说话聊天，傍晚时分汝王回府，丽娘有条不紊的照常伺候，丝毫没显现出任何异常之处。
稍事休息后，汝王习惯的去后花园散步，丽娘在东配殿冷静的等着汝王回来找她算账。
晚饭时分汝王散步回来，表情和脚步都很轻松，与往日没什么两样。但丽娘反而更加担心，她不认为秀娥有那么善良，汝王现在不吭声，肯定在琢磨什么。
在丽娘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下，一连几日过去，府里的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端午忙碌起来，丽娘仍然没有等来她想像中的惩罚。
端午那天，汝王和云珪没有去店里，而是在府里过节。
快中午的时候，宫里派人送来一盒粽子，之后不久门子又收到一份礼物，也用食盒装着的满满一盒子粽子，有八种口味。
送礼的人把食盒和一封信交给门子就走了，门子转身就把东西交到了前院外务总管手上，然后再经转手送到云珪手上，云珪让人把粽子拿去厨房，他则把信放在了坐在东配殿客厅里的汝王手里。
见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汝王心底涌生一股暖意，嘴角情不自禁的深深翘起。
“好久没看到他的字了。”汝王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薄薄两页，全是问候的话语，汝王却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放下。
云珪看着信纸上清隽有力的字迹也笑得眉眼弯弯，“六爷的字越发的好了。”
“嗯，他本来就是有天赋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正在这时，丽娘从后面茶水房拿着茶盏出来给汝王换了杯新茶，眼角瞄到放在一旁的信，表情平静的带着喝剩的茶杯退下。
看着丽娘的身影消失在金柱门里，汝王脸上刚刚温暖的笑容换成了苦涩的笑。
“六郎费尽心思把秀娥送进来，我却没保护好她啊。”
“秀娥也是顶聪明的，她现在反而安全了，我们也是时候收拾几个小跳蚤了，总是在身边跳来跳去的实在惹眼。”
汝王再次瞟了一眼桌上的信纸，脑海里一个计划的雏形浮现了出来。
丽娘在茶水房里做完事再出来，汝王和云珪已经不在东配殿里，问值守的下人，只知道两人出了安福轩往前院去了，直到又过了一会儿，前院派了人来传口信，今天午饭王爷在前面吃。
端午之后，汝王变得忙碌起来，安福轩完全成为他吃饭睡觉的场所，每天晚饭后他都要到前面账房去坐到夜深才回来，有时候还会从外面带回来一些信件，看完后还都妥善放好，还不放在自己卧室，而是放在书房，显得那么神神秘秘。
丽娘从前院总管们嘴里得知，王爷似乎为了下半年的毛皮收购旺季又在筹一笔款子，吸取去年鸿运钱庄的教训，王爷这次要多做好多准备。
如果只是生意上的事，信件往来是正常的，但丽娘总觉得汝王不大对劲，她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
心里一旦起疑，丽娘就坐不住了，本来之前她弄伤了秀娥，她就一直记挂会被汝王找麻烦，可端午节都过完这么久了，汝王一点动静都没有，只管忙自己的事，现在好不容易似乎又有了点苗头，叫丽娘怎能假装没有发现。
于是趁着汝王不在，丽娘于一天白日避开值守亲卫的眼睛，悄悄从后窗潜入西配殿书房。
丽娘不敢乱动任何东西，她只是背着手在各个房间走动着，寻找能藏匿书信的地方。
书房重地，一直由亲卫负责清洁打扫，书架窗台擦得一丝灰尘都没有。丽娘前前后后转了几个圈专门寻找大小适中的木匣子，她认为凭汝王对书信的重视程度，就可知那些信不可能散乱的放置，一定是用什么东西装着，匣子是最合适的物品。
书房里匣子是不少，丽娘用手绢包着手，把每一个她觉得可疑的匣子都小心地拿起来掂掂，太重太轻的都直接放回原位，只有重量合适才会打开看一眼。
书房里的匣子都没上锁，许是汝王觉得有亲卫们守着不会有人潜进来，丽娘随便看。
就这样一直转到了汝王的书案后头，那里靠墙也有一排书架，放置着大小匣子几个，丽娘一眼看中一个檀木质地的。
小心地掂掂，重量合适，而且没上锁，只有一个锁扣搭着，轻轻一拨就开了。丽娘打开匣盖，里面全是信封。
丽娘把信封拿出来逐一检查，有的信封上写着寄信人的名字，有的没有，这样的信丽娘就会检查里面的信件内容，但全都看过一遍后没发现异常，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没有夹杂禁忌的东西。
仔细的把信件和匣子还原，丽娘原路退出书房，若无其事的重新出现在安福轩下人们的眼前。
傍晚汝王回来，丽娘伺候更衣时，看到王爷从怀里摸出封信塞到枕头底下，等换好衣服洗了脸，汝王又从枕头下面把信拿出来揣进怀里说是去书房，到吃饭时间再去叫他。
汝王来到西配殿，从正门进去，关上房门后他没在书案前坐下，而是径直来到书房后面，趴在窗台上往外望，当看到预先洒上白色细粉的长长墙根下某一小块地面上有一个浅浅的半掌女子脚印时，汝王了然的笑了。
小跳蚤入药盒了。
当夜无事，丽娘睡在自己床上，盖着柔软的薄被，梦里却是怎样去窥探王爷今天带回来的那封信。
天亮，照常伺候了汝王，目送他和大管家云珪出发，丽娘安排了下人们做今天的工作，而她则趁着大家都在忙的时候，熟门熟路地又溜进了西配殿书房。
打开书架上的那个檀木匣子，丽娘一眼看到里面多了一个陌生的信封，只有两个字，写着“四爷”，字迹如行云流水般灵动有力。
丽娘手一抖，“四爷”这个称呼，据她所知这是仅限于汝王还是皇子时身边亲近之人对他的称呼，而封王后还会称呼汝王为“四爷”的只有一个人的手下，就是六王爷靖王，就正如云珪当年称呼六皇子为六爷一样。
这个信封上写着四爷，难道真是靖王写来的信？汝王果然是借着生意的便利，在外面建立自己的情报网，重新恢复与靖王的联系吧。
丽娘不及多想，抽出信封中的信纸，三两下浏览完毕。果然是靖王写来的问候信，虽说信件内容没有疑点，但已经足以让丽娘感到兴奋。皇上一直担心王爷们私下联系，现在可算有切实证据了。
丽娘把信原样放回去，原路退出。
可就在她打开后窗准备跃出的时候却突然被吓得不轻——窗户外面，云大管家正含笑而立，似乎已经在外面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大管家……！？”
“丽娘姑娘，书房好玩吗？”云珪的表情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丽娘眨了几下眼，确定眼前的那个男人的确是云珪后，她反倒镇定下来，也不尝试夺路逃跑，而是转身望着身后。
“大管家既然在此，那么王爷想必也不远吧？”
“说对了，本王在前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丽娘话音刚落，汝王的声音就从前门飘了过来，随声音而来的还有汝王的身影，相较于云珪，汝王笑得那叫一个奸诈阴险。
“丽娘啊丽娘，你真是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和信任啊。”
丽娘退到墙角，站得笔直，不屑地嗤笑，“从婢子进府以来，王爷何曾有一日信任过婢子。”
汝王拍掌点头，“说得对，丽娘不也一直以来想的都是如何揭发本王的秘密么。咱们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上了王爷的当，婢子无话可说，要打要杀随王爷处置。”
“哎，本王怎么会是那么残忍之徒，伤了你，本王是会伤心的，不舍，不舍啊。”
丽娘听着不是味道，戒备的瞪着汝王。
窗外的云珪慢悠悠的走近窗前，望望汝王，又望望丽娘，“丽娘伺候王爷王妃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王爷又最是厚待下人，怎么会因你做的这点错事就惩罚你呢，这不有损我们王爷脸面么。”
丽娘听出味道来了，却更加不屑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婢子的身份吧？”
“说对了，本王不怕麻烦，但讨厌麻烦，本王无意弄清楚你是怎么和外面联系的，但本王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秀娥果然从一开始就是有计划安排进来的对吧？”
“哦，这个本王可以实话跟你说，秀娥是个惊喜。”
丽娘终于恍然大悟，咬着嘴唇恨恨跺脚，“是靖王，原来一切都是靖王的计策，是他策划了一切，避开皇上的耳目，重新和王爷恢复联系。”
“没错，你应该知道，靖王的才智不亚于其他几位王爷皇子，不然当年那两位皇子也不会将我二人同时视为对手。”
“可是靖王府里一样有眼线。”
“他一定都清理干净了，有些时候，他比本王更果断决绝。”
丽娘已经没有心思去揣测靖王是用了怎样的计策骗过了上封的耳目，她只知道，在这一对阵中，己方输得很惨。
丽娘的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了起来，但声音听着还算平稳，“王爷要怎么处置婢子？”
“不是说了么，本王怕麻烦不会清理你，但也不能再由着你背着本王把府里的事给外面的人说。”
“婢子听着。”
“很简单，变节。”
“不能。”想都不想，丽娘干脆拒绝，脖子一扬，“婢子不怕死。”
“丽娘，不要死犟，现在不是你说不的时候。”云珪劝道。
“婢子就是不说又如何？”
“那本王只好效仿靖王爷，把你喂了哑药卖去下等窑子被万人骑呗，反正你变成那样相信你上面的人也不会来救你，有救你的工夫，他们早塞了新人进我王府了，而你一旦进了那种地方，不到死是出不来了，而本王又看不得我送进去的人轻易的死了。”
丽娘激灵灵的一个哆嗦，她是有死的明志，但没有做妓女的明志，女人在这种事上有一种心灵深处的恐惧，何况汝王的威胁是那么的清晰明白，丽娘强自镇定的声调终于变了。
“婢子一直以为汝王爷宅心仁厚。”
“啊，谬赞谬赞，你是想说实话还是想去窑子呢？”
丽娘低头不语，沉默。
汝王和云珪耐心等着，好一会儿才见丽娘重新抬头。
“婢子能问问靖王爷是怎么处置那些人的么？”
“那就看你怎么选择了，你先选了本王再告诉你。不要想在本王面前玩自尽的招数，你没我们动作快，王府建府以来还没死过人，本王不想在你身上破这个例。也别想顽抗到底另耍花招，本王经历过的事只会比你多。”
这就是完全封了丽娘的退路，汝王说是给了选择，其实是毫无选择。
内心里煎熬了半天，反复思量，找不到一条生路，丽娘唯有放弃挣扎，身子一软，双膝跪地，向汝王五体投地。
汝王冷淡的瞟着伏在地上的丽娘，话语更加无情，“这就对了，为什么非要弄个鱼死网破呢，本王最见不得美人要死要活的。现在跟大管家下去聊聊，从今以后跟你上面的人联系的事由本王来做。”
丽娘从地上爬起，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眼睛望着鞋尖，翻窗出去后站到云珪身后，云珪向汝王行了礼后带着丽娘走远了。
跟在云珪身后，丽娘悔不当初，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自己当初的贪功隐瞒，不然就算汝王仍然对自己下手，至少上面已掌握先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己方一输再输。
云珪把丽娘带去王府亲卫副统领居住的院子，当着几位高级长官的面，丽娘讲了自己跟外面的联系方式，以及上面派她进来的主要任务。
得到急需的情报，丽娘被放回安福轩继续做事，云珪则和副统领等人就这些情报商量制订反击的策略。
虽然皇上的做法大家都理解，但压抑的日子过久了，难免要松松筋骨，不能再让皇上牵着鼻子走了，何况靖王那边传来一条未经证实的重要消息，己方没有时间再跟丽娘等人周旋下去。
（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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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子水平实在有限，本书成绩欠佳，遂决定就此暂结，虫子痛定思痛，重新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