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只觉得自己全身懒洋洋的,好似睡了一觉刚醒过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坦劲。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着实呆住了,有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苏寻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刚还在渡劫。
抬眼望天,却发现劫云不知何时早就散开了。自己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了。她有些迷糊的爬了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寻,你觉得如何?有没有觉得什么不舒服的?”苏延儒一见女儿动了,立刻缩地成寸,一个跨入便来到苏寻面前,关切的询问。
“没有!”苏寻摇摇头,带着疑惑,“爹,丹劫呢?”
苏延儒内心激动不已,“傻丫头,丹劫过了呀。据说一柱雷劫之下皆成灰灰,却不想我女儿居然是第一个渡过一柱雷劫的人。”
“过了?”苏寻没有注意苏延儒后面的话,表情依旧有些迷糊,“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见到这父女二人旁若无人的交流,一旁的玉虚真人也站不住了,索性开口打断他二人的谈话,也挡住了其他门派的人探究的目光。
父女二人得了提醒,不再就此次丹劫进行交谈,而周围观劫的人们也陆续围了上来道喜,苏寻也都跟着师长们一一回礼。在这些贺喜的人中她不期然瞧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表情最复杂的便要数宋易君了。他刚刚来的时候还猜想着在这样不充足的准备之下苏寻怕是难以渡过丹劫,谁料到一柱雷劫结束之后她居然好好的坐在原地。虽然她周身的阵法早已破损不堪,但她竟是毫发无损。
这个结果是宋易君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他看着苏寻微笑的脸,心中十分的苦涩。想起来他同苏寻的三次见面,第一次她还只是个练气期的黄毛丫头,虽然说是修为倒退了,可是没有倒退前她也没有进入筑基期。那时候她在他眼中不过是只蚂蚁,可以任意搓揉,况且当时她的运气不怎么好,跟在他最讨厌的江童身边。打不过江童,但是他毫无负担的就冲这个丫头出手了。
他得手了,还瞧见那丫头抱头胆小躲避怂样,丝毫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羞辱不了江童便是羞辱他身边的人也是好的,他是不介意用些卑鄙的手段,毕竟这个世道强者为尊。那些弱小的人不小心被当做炮灰做掉了也只能够怪自己命不好。
可是第二次见,她居然一下子进入筑基期了。原本对战江童不成,心中本就有一股邪火想要发泄,却又瞧见这个命不好的丫头。是的,在他的心里,这个小丫头碰上他还真的命不好。却未曾想,他又失手不说,还当众出了大丑。
而现在,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便成为了金丹期真人,他从前根本没在意过的、一直俯视的人,从今天起却一跃成为他要仰视的对象。他心中蔓延过一种空洞又恐慌的感觉。
虽然身边围着许多的人,可是苏寻还是一眼瞧见了那人群后面失落的宋易君。她的目光闪了闪,知道自己这一次渡劫怕是把他给打击狠了。想起他三番两次的挑衅,觉得这个人可恨又可怜。可是如今自己已是金丹期的人,没有必要再同他一般见识。
要说进入金丹期之后,苏寻才彻底体会了金丹期和筑基期的区别。她已经可以稍稍调动一些天地之力。要知道金丹期以前的修真阶段都是将自己的经脉、丹田不断淬炼,不断的拓宽,就是为了能够在丹田、经脉中储存更多的天地之气转化为自己可用的真气。丹田越大。经脉越宽广,那边意味着自己可以调用的真气越多。也意味着自己每日行功时可以储存的真气越多。这些真气是消耗品,一旦用完了,真气枯竭,那便是修真者最为脆弱的时候,只能够任人宰杀。
而金丹期开始往后便有所不同了。凝丹便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丹田之中的真浓缩到一个程度之后便形成了金丹。有了金丹除了可以继续在丹田储存真气,还可以将金丹当做于天地之气沟通的媒介。越往后修炼,这个媒介越成熟,自己只要处于在天地之中,那天地之气便尽可纳为己用。
这是一个全新的境界,可以说,现在开始,她才在修真的道路上踩下了坚实的一步。
没有再管背后各种眼神,苏寻跟着师长去同同门们汇合。这一次一柱雷劫过后,九云宫的驻地是尽毁了。还好玉虚真人有先见,将本门弟子都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损伤。
算一算时间群英会也到了尾声,苏寻刚渡过丹劫,但是九云宫的几位掌事者心里都还有很多疑惑和担忧。加上驻地也没有了,用剩下的时间另寻个驻地也实在是没有必要。于是玉虚真人几人一合计,便决定索性打道回府算了。
留下了杜远善后,又让闻人锦、江童领着低级弟子慢慢往回赶。玉虚真人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同两位师弟带着苏寻、谢九离急急往回赶。
原本苏延儒担心女儿无法御器飞行便想要带她一程。却没有想到苏寻微微一笑。从发间抽出一根白玉簪,在他的面前化作一朵祥云。
“爹,这一次试试女儿的座驾?”
苏延儒瞧着女儿意气风发的面容,不禁也一笑,不做推辞地乘上了祥云。
前方玉虚真人几人走的稍快一些,苏寻也不着急,驾着祥云慢慢的在后面飞。
待前面几人走远之后,一直站在云端看风景的苏延儒开口问道:“阿寻,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苏延儒到底是对女儿有几分了解,这么慢的速度,说是看风景是假,有话说才是真。
这关怀的语气……苏寻鼻子没有由来的酸了酸。虽然隔了一世,可那种父亲的感觉并没有丝毫改变。
“爹……我……想起来了。”她定了定神,踌躇万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虽然她不知道结果是……
“想……想起来了?你想起来多少?”苏延儒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深吸了几口气,她试图冷静下来,回答:“全部。”
看着父亲那颤抖的身形,苏寻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她的表情充满了悔恨与痛苦,好半晌,她才勉强止住了泪,“娘她……是为了救我才去了的。若不是我,娘就不会死。”她看了苏延儒一眼,却又不敢深看他脸上的表情,立刻转过头去,沉默了好久。
“你……不恨你娘?”苏延儒的声音有些许惊讶。
“怎么……”会?直觉的反驳,她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反驳的声音也低到不能再低,一张脸霎时间惨白一片。
她恨过。正因为那时候她恨,所以才有了那一系列的事情,最终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局。那一段是她最不想拥有的回忆。也许正是因为那一段记忆所以当她回魂之后才迟迟不愿意同本体中残存的那一魂一魄进行融合。
可她毕竟是想起来了。现在看来,当年的她想法是多么可笑。但那可笑的想法却引发了可悲的后果。苦果和罪恶就算逃避了,最终还是要她自己去承担的。拾回记忆之后,她躺在藏空中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事实同爹全盘托出。这是她欠的,必须要还清。
苏寻的声音低到风一吹就散了,思绪纷乱的苏延儒并没有听见她的回答,等了半晌之后,他颓废的有些失望的开口:“阿寻,不要恨你娘……她……”
“爹,我不会再恨她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恨我自己!”苏寻打断了父亲的话,斩钉截铁的回答。终于有勇气转头,她对上了父亲讶异的眼神,抿了抿嘴,有些自嘲的说道:“当年我真的是……太不懂事。去异世走了一遭之后回来,才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可是这又有何用?最重要的我已经失去了。娘她……再也回不来了。”
苏延儒怔怔的瞧着泪流满面的女儿,心中一阵抽痛,他伸手拍了拍苏寻的脑袋,眼角也湿润了,“若是你娘还在,必定不会希望你这样自责。这件事情也并不怪你,是我们都瞒着你,不然你也不会突然知道便那么激动。”他仔细端详了女儿的脸,心里颇感安慰:“阿寻,你终究是长大了。”
苏寻的心中沉了沉,她仰望父亲那显得苍老的面容。在她出事前,父亲看起来还只有三十来岁,只不过十年间作为修真者的父亲竟然看起来老了这许多。若非修炼功法出了问题,那便是心境出了问题。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她简直就是修真小白,如今记忆找回来了,她便自然想起以前自己便知道的东西。
母亲和自己出事对父亲的打击竟然这样大吗?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母亲才是最宠自己的人,父亲整日里便是守在器房炼器,虽然出关的时候也会对自己有求必应,甚至会陪自己玩耍。可是她最信任的、依恋的还是母亲。所以在她知道真相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才会……
她不敢再往下回忆去。
“阿寻,你娘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苏延儒的声音让苏寻从思绪中惊醒。
“为什么?”苏寻直觉的开口问道,旋即想起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门派内岂会一无所知?这也解释了为设么她刚回魂的时候每次不经意提起母亲大家都这么讳莫若深。现在看来一是门内师长对自己的保护,也是怕消息外泄引来更大一轮的风波吧。
闭了闭眼,她的脑海中母亲的形象还是那样的清晰,再睁开眼睛,她神色坚定:“不,我一定要为娘讨一个说法。”
“胡闹!”苏延儒大惊,他重重的斥责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娘当年用自己性命来换,为的就是求你一个平安。她不会希望看到你想要做的事情。”
苏寻眼眶红了红,她紧紧的咬住嘴唇,将目光调向远方,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