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在本章讲了管理的一个重大问题,即社会财富分配问题。他认为,管理人应学习天道,实行公平分配,即使这样做了之后还要学习圣人,不居功名。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章。历来的学者竟没有看到他的政治理想是建立公平分配财富的制度,而仅以为是“小国寡民,结绳而治”。他虽然没有讲各尽其能,但他的公平分配思想确实伟大。
“原文”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
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①不足②。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③有余。
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是以,
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④。
“注释”
①补。马王堆甲本作“益”。
②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国语·晋语三》有“补乏荐饥,道也。不可废道于天下”。
③奉。供给,供奉。
④不欲见贤。河上公注:“不欲示人知己之贤。”
“译文”
天道,不像张开的一把弓吗?高了就压低一点,低了就抬高一点,拉得过满就减损一点,拉得不够就补足一点。天道,就是减损有多余的而补给那些不足的。人之道却不是这样,减损穷人的拿来奉养那些富有的。谁能拿出有余的来供养普天下之穷人?唯有有道之人。所以圣人帮助万物建立了那么大的功德而不自以有恩,事业成功了而不居功,他们不愿显示自己的贤能。
“解说”
老子觉得不便于直接谈国家管理,于是多以哲理出现,使人们觉得这是一部哲学著作,他又告诉读者“言有宗,事有君”,希望人们主要是管理人能读懂他:以谈国家管理为主题。各章都是围绕这个总主题的。
特别应当指出的是,他在本章暗示了他的政治理想的核心内容:公平分配。也许是他觉得过于超前不便明讲,也许是未有意如此概括,属流露而已。对此,他是从天道谈起的。
他说:“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他认为,好比射箭,拉开一把弓搭上箭,要想射中目标,必须举弓高低适当,用力适度。他特别用“有余”和“不足”这两个词,他为什么不说“力过者损之,力不够者补之”?显然,他以妙语双关的手法让读者联想到社会财富的分配问题。他最后得出天道的规律之一:损有余而补不足,并以此暗示他的政治理想:公平分配,具体即按需分配。后来孔子提出“均分配”的思想或许与此有关。孔子说:“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论语·季氏第十六》)这里第一句,古语有误,应为“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孔子主张治国要均分配,安人民。这是了不起的政治思想。他说的“丘也闻”可能就是“闻”于老子,因为他曾到老子那里学习过,相互交流管理思想(《吕氏春秋》就说过“孔子师老聃”),与老子谈过天道,可惜孔子未能听懂,管理思想更不一致。至于公平分配的政治理想,其理解似有差距。
显然,作为一直研究并重视天道的老子,他觉得宇宙自然之所以和谐,就因为能自我调节,分配合理。这个合理分配,在他看来即按需分配。“损有余而补不足”,很明显就是按需分配。不过,联系前面所说的天降雨露是平均的看,他是反对不合理的分配制度的,他主张公平分配。如果贫富差距已经拉大了就应“损有余而补不足”,即由政府来调节。老子感受到了宇宙这个大系统的自组织性和自我调节性,认为管理人要学习天道(这里头有系统论),通过调节来解决当时的分配问题。他觉得这既是管理的目标,也是管理的需要。这与其天道理论恰好一致: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即天地无私无偏。人要学习、遵循天道,就应公而无偏私、公平分配。
老子尖锐地批评了人类社会中与此相反的现象。他说:“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他以一种无奈的感叹道出了当时弱肉强食等剥削现象。正如过去农民的俗话:“愈有饭吃愈有肉汤拌。”对这种“马太效应”,他感到痛心而又无奈。至此,可以进一步看出他是在讲政治理想。联系前几章,老子寻找治国之道,似乎最终从社会制度上找到了答案:必须按需分配。但作为退休了的周王室官员,他不便太直白。当然,这样分配,一般管理人难以做到。但毕竟有人在特殊情况下加以赞赏并做到了。例如,《国语》记载了后来的越王勾践对楚国申包胥介绍说:“越国之中,富者吾安之,贫者吾与之,救其不足,裁其有余,使贫富皆利之。”结果,越王得到人民的拥护,上下齐心协力,最终战胜了吴国。《管子》则说:在尧帝时代,人民“耕以自养,以其余应养天子,故平”。显然在赞扬这种分配思想。
掠夺穷人的供奉富有的,“上食税之多”就是一个表现,富人以种种手段敲诈骗取穷苦百姓的财富,这与天道背道而驰,怎能和谐?老子认为这极不公平,暗示应当从制度上进行改变。
可是,谁能改变呢?“孰能有余以奉天下”这句话包括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以自己之有余去救济穷人;二是从制度上改变过来,公平分配即按需分配。因为“有余”即不需要那么多,“天下”、“不足”即老百姓困难得生活不下去,他们需要救济。一方不需要那么多,另一方却需要救济,这就要有能进行调节的社会制度。这是多么正确!不过,他觉得常人是做不到的,只有有道的圣人包括圣王能做到。他说:“唯有道者。”即懂得天道和拥有天道的人可以做到。的确如此。而当时那种等级森严的剥削制度愈演愈烈,谁也难以改变。据《庄子·天下》透露,光就丧礼来说,等级也是非常森严的:“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老百姓的是怎样的,可以想象:不能重。老子对此无可奈何。
尽管老子提出的“损有余而补不足”、“有余以奉天下”在当时难以实现,但他毕竟有此理想,不“以百姓心为心”者谁会想这些事儿?因此,他认为只有有道者才能变法改制,以均天下。他还进一步说,圣人即便做到了,也不会自恃有功,不以此为荣,不会大肆张扬。这是多么高尚的境界啊!这些都是寄希望于管理人学习的,供他们治国平天下参考的,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而且应当特别指出,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管理,学习和遵循天道自然法则即宇宙自然规律是必然的趋势。人类社会越向前发展,管理哲学或管理理论及方法就会越接近宇宙自然规律而摆脱几千年留下来的形而上学的管理思想。管理哲学的进步随着一般哲学的进步而进步,一般哲学的进步又是随着不断总结和概括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而进步的。既然如此,人类就将不断向天地即宇宙自然学习,学习其大公无私,学习其公平分配即按需分配。这岂不是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吗!“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在古代表现为“大同”思想、“均分配”思想、“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分配思想也是不足为怪的,因为这是必然的趋势,被古代圣哲推测到了。人有很多层次的需求,物质财富的需求只是低层次的需求,当社会财富积累到相当的程度,分配问题就不是难题,人们追求很高的思想境界将成普遍趋势。从这里我们进一步看到了老子思想的伟大。
“诗赞”
天道亲好心
处处讲公平
人道多相反
奉富而损贫
民抗富豪夺
历代起革命
管理学天道
发展又安宁
老子思公平
民安君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