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咋的啦,怎么满屋子都是烟”带着一身寒气的母亲从外面匆匆而来,刺鼻的浓烟一个照面就把眼泪给呛了出来,母亲眯着酸涩的眼直奔灶膛,拿过烧火棍扒了扒塞满草灰的灶膛。
老三懒得应声,她不是不能把火烧起来,只是她太懒了,毫不犹豫拍拍裤子,离开了烟尘四起的灶膛口。
横七竖八的番薯在草灰中露出了真面目,母亲抹了把受刺激出来的眼泪,好笑又好气道“灶膛塞这么多番薯,你是准备不吃饭啦?”
母亲把塞满了灶膛的番薯扒拉了大半出来,捅开了通风口,欲灭将熄的火一下子升腾了,熊熊的烈火把大铁锅里的鸡肉重新烧出肉的香味。
奶奶端了几个空碟子疾步进来道“一个个嫌水煮的不好吃,非得往灶膛里塞,吃得满嘴灰才过瘾”
“水煮的有这么香?”老三翻了翻白眼,放下锅铲让开了位置,拿起烫手的番薯在地上滚动着。
“以前是想吃都没得吃,还挑着选那的”母亲没好气笑道,一边把熟了的番薯挖出来,顺手把掰断干树杈树枝塞了进去,“今晚都不用做太多菜,他们出去吃了,还不知道吃到几点会回来”
“咋出去吃?自家有菜有肉,出去吃还不得花钱?”奶奶手上没半点停顿,眯着眼道,油烟腾飞,小小的厨房弥漫着浓浓饭香,嘴里虽说心痛花钱,可脸上没有半点的不悦。
“是外面来人了,谈生意在自己家也不便,吵吵闹闹不成样子,花钱出去吃,还能安静些”母亲顾着灶膛里的火,搂起跑过来的肉团子笑着道。
“又来人了,哪儿来的?”奶奶眯着的眼亮了。
“听说是在市里一家很大的工厂,开着黑色小轿车来的,听说是专门做采买的,听别人介绍就特意过来看看,穿的光鲜亮丽的,提着包,哎,甭提那架势……”母亲满眼的憧憬,似乎能看到出大货时的兴奋。
眼前的路,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持续不断盼头,母亲就忍不住的激动,从未想过守土而居,到洗脚上田,这一系列翻天覆地的锐变会发生在自家身上。
奶奶瞥了眼仍在亢奋的儿媳,喜悦的渲染,皱褶的嘴角夜咧了开来,只要自己产出来的东西能入人眼,慢慢走出去,以后的吃喝也不用发愁了。可话虽如此,她也没抱有十全的信心,毕竟生意成不成可不靠一两顿饭。
她这辈子吃的盐也比年轻的走的路还要多,虽说是妇道人家,可经历多了,看法也不一样,慢慢道“有没有说是谁介绍的?别人存了这份善心帮我们,等方便还是请回来吃顿便饭表示下,人与人的关系就是,你这次帮了我,我下次帮回你,这关系走得多了,也就近了”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不说,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行,回头得问问去”母亲郑重点头爽笑道,婆婆的提点,她很是感激,见识限制了一个人对事情的看法,可挡不了有心人。
奶奶点头,把焖好的鸡肉炖土豆装盘,又道“今天傍晚晴妹的老师和她同学都来了,吃过饭才走,要不是咱们现在也都吃完了”似乎解释今天为啥这么晚还吃不上饭的原由。
按理说,她一个长辈也不需要跟晚辈解释什么,儿子也不是那种有了婆娘忘了娘的人,儿媳也温顺,孝敬公婆。即便她老了,再怎样也不至于像同村的八叔婆,一大把年纪,两条腿都已经埋了一大截,一天不干活就不给吃不给喝。
可一家人,各个脾气属性不同,摩擦是难免的,只要把枝枝节节理顺了,一家人和和气气,解释这些算什么?
“吃完饭就走的?”母亲折了几根手臂粗的树杈塞进灶膛,仰头问道,婆婆的解释没引起半点波澜,对于她来说,你说她就听着。不过家里有个能干的老人,她从不担心会出啥差错,总之就两个字,放心。
“吃饱了也坐了好一会,还好我提前炖好了,要是给她们炒菜,自家还不知道啥时能吃饭。一会给晴妹熬个清汤啦,一天吃那么点粥,就跟没吃一个样”奶奶放了一瓢水的水到锅里洗刷。
“能吃就好,就怕……,唉,说起来,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对了,您找人问得咋样?”母亲扒了扒灶膛里的草灰,熊熊的烈火照亮了低垂下来的脸庞,虽然疲倦,可精气神的变化让整个人轮廓都鲜明起来。
奶奶左瞧瞧右看看,探出身子压低声音道“别人说晴妹她底下那朵白花太脆弱,太单薄,要仔细些,唉,这下还真不知咋办,连别人都说没办法了,好在她还给了几张符纸回来,听说这和其他的符纸不一样的”
对这个村里的巫婆,婆媳两深信不疑,母亲的两条眉毛都快缩成一团,也压低了声音道“改天再找别人问问,不行的话,也只能先喝一阵这种符水了”
“我回来就给她冲了一杯,死活都不肯喝,脾气跟她爷爷一样,倔强得十头牛都来不回来”
“不喝也得喝,身子是她自己的,难受还不是她自个受着”母亲一锤定音,这下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对这一对婆媳来说,强灌符水,药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
老三以前水深火热的日子结束,婆媳俩的一言一行,却落在了雪晴身上,也就昭著着她未来苦逼的日子,可惜某人还在优哉游哉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