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汹涌奔腾而来的岩浆将她吞没,一场黑色苦涩的雨及时降临了,丝丝沁凉佛面而来,虽无法熄灭火焰,可却隔断了岩浆的涌动。
惊恐,疲惫到极点的她,转头间又睡着了。
“……”
声声的叹息,望眼欲穿的期盼,祈祷,压抑,沉寂,静的心慌!
呼气成雾,母亲合掌似悲似泣响彻房内,夹着激动喜悦,叫喊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体温总算降下来了”
降下来,三个字,一家人都送了口气,令人窒息的气息随之消散。
“嗳,这死丫头,怎么老不让人省心……”奶奶擦拭眼角似嗔似斥道,松懈下来的面容舒卷,疲倦地伸直了老腰。
“还好被发现了,要是烧到天亮……”心有余悸的母亲拍着胸口后知后觉惊怕道。
“降了就好,天就亮了,都回去睡个回笼觉”
“唉,吓到人都慌了,不睡了,天也快亮了”母亲抬头看了看没有一丝亮色的窗外,北风吹得直响的窗户,憔悴叹气道。
“一辈子,长着呐,遇到点事就睡不着,以后怕是不用睡了。而我们年纪大,睡眠浅,就算回去再躺下,被窝还没暖,就要起来做早饭,睡不睡都是一个样,你们不同,可以多睡会,何况工厂那么多事,没点精神,也抗不过来,都去吧”奶奶打着哈欠催促道。
一个凌晨就这么折腾了,待她们各回各房,关灯睡觉,奶奶重新把毛巾浸凉,搭在雪晴额头,便也在她身边躺下,弯了老半天僵直酸痛的腰脊终于得到了舒展,而隔床熟睡的老三呼吸变得绵长,平顺。
听着屋后吹得将竹林拦腰折断的风声,奶奶眯了会眼,可始终不敢深睡,深怕一不留神睡熟了,就这么睁着眼睛,想的事情就更多了。
以往家里最多病痛的莫过于三儿,三天两头生病,把药当饭吃已成为常态,但她知道,这一切只源于家里太穷,出生落下的病根,再加上吃不饱,穿不暖。而现在生活好转,身子开始调理过来,往常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丝红润,一些小病小痛也很少出现。
而这个从小连个感冒都鲜少有的,自从那一次毫无预兆的昏睡,到如今,连发烧都能要她半条命的,把一大家子折腾得鸡飞狗跳,奶奶一时惆怅满怀,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可她却看得明白,一大家子能在这个冬天盖上暖和的被子,睡好,吃饱,穿暖。这一切,不是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忙得像陀螺的丈夫,儿子儿媳,而是这个动辄生病伤痛的孙女。
她的存在已经关系到整个家庭的生存大计,至关重要的人。
从一开始自家人去抓水蛭到如今开厂的变化,忙碌,充实,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说不上舒坦,可吃得饱,穿得暖,在这个贫穷的年代,再惬意不过了。
短短几个月,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不惊讶,那肯定是假的。
可对于这个仿佛一夜间成熟,日渐消瘦的孙女,她心里始终存了一丝别样的想法,虽然躺着身边的是同一个人,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始终觉得不一样了,只是不曾深究,也没太多的空闲让她静下心来好好看看。
而今,心是静了,可越想,解不开的结却如屋檐下的蜘蛛网肆意遍布。
所发生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在她脑海里重现,虽然人老了,可她的记忆却无出现偏颇,好奇心的驱使,让她一次又次去翻找未知的答案。
对比这孙女现在越发虚弱的身体,查不出的病因,福寿浅薄的面相,和越发好转的日子。奶奶翻来覆去依旧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夜很静,天还未亮,屋后竹林沙沙作响的声音这一刻似乎也安静下来了。
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禁忌此刻突然出现在奶奶脑海里。
越是往深处想,越清晰。
紧绷的思绪,这时候满满都是那从未亲眼目睹过,只从老一辈口中口口相传,神秘令人望而生畏的传言。
对比着越发吻合的症状,这一刻,奶奶信了。
一双沧桑的眼睛布满的不可思议,甚至带了些惊恐。
丝丝凉气从脚心直窜心头,奶奶浑身如坠冰窖,血液凝结。而她此时也把那个似乎无所不能的贵人完全给忘了。
盖在身上厚重的被子也无法驱除身上的寒冷,一动不敢动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