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鹏一伙在北城有个窝点,一个已经荒废了的祠堂,赵铭才刚刚靠近,便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铭哥哥……”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乳燕投林般的扑到了赵铭怀中,痛哭了起来。
赵铭不用看都知道来者是赵大鹏的妹妹赵燕妮,诧异的道:“燕丫头,你怎么在这?”
“我……我……”赵燕妮只顾紧紧的抱着赵铭,身子哭得一颤一颤的说不出声来。
赵燕妮与赵铭平时关系极好,可谓是比亲兄妹还要亲,听着赵燕妮那痛哭声,赵铭感觉揪心的痛。
“燕丫头别吵,快……”赵大鹏不待赵铭问下去,飞快的把赵燕妮拖开,大步将他拉进了祠堂。
祠堂内,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是血的躺在一堆稻草上,正疼得瑟瑟发抖,由于失血过多,脸部呈现出一种暗青色,五六个少年正焦急的围在一边。
“二蛇,你怎么伤成这样?”赵铭冲上前去,看了看伤口,脸色顿时大变。二蛇胸口上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水浸透了稻草堆,已经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赵铭深呼吸了几口,略微平复下心境,替二蛇把了把脉,一边飞快的放下药篓,一边吩咐道:“快,燕丫头,你们去烧一锅热水……大鸟,你去弄一坛烈酒来。”
几人匆匆离去。
“你忍着点啊!”赵铭取出一个瓷瓶,将一些粉末状的止血药粉均匀的撒进了二蛇伤口中。
“呃啊……”辛辣的止血药粉一进去,二蛇疼得发出一声惨叫,身子抽搐般的抖动,双手死死揪住了身下的稻草。
赵铭取出针囊,边在他伤口四周的脉络上扎针,边道:“忍着点啊,身体放松……太紧张的话,血止不住的。”
虽然疼,但这性命攸关之际,二蛇还是依照赵铭的话,尽量的开始放松身子,不一会,血终于是缓缓的止住了。
随后,赵铭在药篓内找出一个贴有“闹羊花”字样签条的小瓷瓶,倒出一些黄色的汁水给二蛇服下,这汁水是有止痛麻醉的效果的。
“酒来了,酒来了……”不多久,赵大鹏满头大汗的抱着一坛烈酒冲了进来,赵燕妮与几个泼皮少年则合力抬着一个装满热水的破瓦罐跟在后面。
赵铭在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在温水中洗净,又在烈酒中打了个滚,然后在药篓中取出一根弧形的银针,在布条上拨下一根棉线,将其穿在那弧形针上放到一边,这才用布条小心翼翼擦拭着二蛇的疮口。
烈酒撒上伤口,有多痛可想而知,赵大鹏等人眉头一跳,紧张得只抽凉气,不忍看到二蛇痛苦的表情,纷纷别过头去。
只有赵燕妮,虽然脸上依旧是泪迹斑斑,当赵铭开始医治时,却静静蹲在了一旁,瞪大眼睛看着,也只有她才大概的知道,赵铭的医术有多么出色。
将二蛇的伤口清洗完,赵铭重新撒进一些止血和生肌的药粉进去,拿起弧针小心的缝合伤口。
赵大鹏等人没听到二蛇的惨叫,有些惊异的回过头来,正好看到赵铭在用针缝合伤口,顿时骇得跳了起来。他们平时受些小伤,抹点药粉贴块膏药就好,他们几乎闻所未闻,这皮肉也能用针线来缝合的。
赵大鹏骇然道:“小铭……你,你在干什么!”
赵燕妮忙捂住他的嘴,“哥,你别吵,你看着就是!”
将二蛇的伤口缝好,赵铭洗净手,这才站起身,朝赵大鹏道:“我等下再抓一些补血养气的药给你,休养几个月他应该就会好的,现在你总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赵大鹏他们平时打架,一般都是赤手空拳,顶多使用一些木棍之类的,而这次,二蛇的伤口明显是刀伤,对方下这么重的手,显然这事不简单。
赵燕妮眼眶一红,低着头来到赵铭身边,吱呜道:“铭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我……我去扯人钱袋……结果,那人是县丞家的公子……我,我被他发现了……”
“大鸟!”赵铭眉头一皱,猛的一拳砸在赵大鹏脸上,接着又一脚踹了过去。一拳一脚,比他至少高出一头的赵大鹏立刻应声倒地。
赵铭猛的冲上去,没头没脑的朝他身上踢打了起来,“大鸟你这个畜生,你自己在外面偷偷摸摸也就算了,我从来没说过你什么,可你怎么能带燕丫头去!你说啊,为什么要带她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那几个正偷偷去试探二蛇气息的泼皮少年目瞪口呆,看向赵铭的眼光都变了。赵大鹏能打,在整个莫巴城的泼皮少年中都是出了名的,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成为了北城泼皮的头,没想到在他这堂弟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赵大鹏不敢辩驳,更不敢还手,只是拼命的抱着头蜷缩着身子。
“铭哥哥……你别打我哥了……”赵燕妮拼命的抱住赵铭,哭喊道:“是我自己偷偷去的啊,我……我娘还有一个月就是四十岁的寿辰了,我……我想攒钱买一支头钗送给我娘……呜呜,铭哥哥,你别打了……”
女孩家成熟得比较早,和赵铭年龄差不多的赵燕妮,已初具少女姿态,出落得很是水灵。长长的麻花辫,浅浅的刘海,眉线都很细,弯如月牙,微红的瓜子脸蛋儿,穿着件青布白花的上衣,下身是条靛蓝布裙,虽是粗布衣裳,却更透露出一种纯真的气息。只是此刻,那瓜子脸蛋儿上泪珠一串串的往下掉……
“燕丫头,——你!”听得赵燕妮的解释,赵铭只气得头晕脑涨,抬起的一脚,再也踢不下去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心头的怒火,回过头看着赵燕妮,认真的道:“燕丫头,咱们是穷,可穷要穷得有骨气啊,你哥没得救了,可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学他的样啊!”
“大鸟,别以为我打错你了,近墨者黑,如果不是你带的好头,燕丫头怎么会这样?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不会来了,你好自为之吧!”瞪了地下的赵大鹏一眼,赵铭转身收拾好东西,背起药篓就走。
几个泼皮少年敬畏的看着赵铭,只等他出了门,这才敢跑过去搀扶赵大鹏。
“滚……滚开!”赵大鹏猛的将几个泼皮甩到一边,几大步跑到二蛇面前试了试气息,结果发现他呼吸虽弱,却是平稳而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他这才吐了口吐沫,一屁股坐在地上,呐呐的道:“小铭还真是神了啊,这都能救活……救二蛇一命,也等于救了我一命啊……”
溜回家,赵铭看着桌前的医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因为穷,赵大鹏沦落成了人见人恨的街头泼皮;因为穷,赵铭他娘没有一件金银首饰,没有一件绫罗绸缎,一年偶尔才开几次荤,他娘还从还不动筷子;因为穷,赵大鹏他娘去了妓院干杂活……这些也都算了,可是如今,连他最心疼的堂妹,赵燕妮也走上了扒窃道路,这叫赵铭如何心安?
他一直都想改变这种状况,他不甘心一辈子当一名穷的叮当响的乡野郎中,他也想有钱,他也想当官,可是……他的身世注定了他不会有那么一天。
大楚以武立国,以文治国。依大楚律法,民分五等。一等民:士族修士,也就是文人士子、官宦世家子弟,以及修士。二等民:以种地为生且没有犯过罪的良民和兵户。三等民:猎户、商户、屠户、医户、工户等靠手艺为生的百姓。四等民:签了卖身契的奴隶家仆及妓艺之流。五等民:发配至边疆,脸上刺了青的罪民。
郎中即使医术最好,也还是郎中,也只是个三等民,除非能当上太医,可他娘一直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让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当众使出卓绝的医术,太医署怎么可能收他这等默默无名的民间小郎中?
赵铭之所以更想成为一名修士,那是因为成为了修士,不但可以成为受人尊重的一等民,更可以直接成为大楚国官员。修士分九品,莫巴县知府大堂前的布告榜上,就长期贴有一张盖有当今皇上——昌和帝玉玺的招贤榜文,上面标明,哪怕只是最低级的修士,也能当上一名有品级的九品官。
但是,在莫巴县这等地方,赵铭连修士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努力修炼那《归元济世术》,可是,六年了,他依旧没能成功。
“我就不信练不成!”赵铭再次拿出《药典》,仔细揣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