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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沈园惊魂

清晨,纤纤从熟睡中醒来,只听的屋外,传来了一阵淅淅漓漓的雨声。是下雨了吗?纤纤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挪步下床,就看见自己的那件纱衣,掉在桌旁。纤纤走上前去,捡起自己的那件纱衣,昨晚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想起纱衣掉下的那一刻,纤纤的脸顿时滚烫起来,用力的摇摇头,想把一切都甩去,但更多的情景争先恐后涌上来。会不会是他呢?纤纤想着,又拿起了那日放在桌上的那首诗,不会是他,不会是他,纤纤在心里念着,那个写下自己诗的人一定不会是昨夜的人。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但纤纤久练笔法,什么人写什么字,是可以从笔韵判断的。如果是他,该多好啊!纤纤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又看着那张纸,纸上是她的诗,却是他的字,他究竟是什么人?还会,再见到他吗?

屋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了,雨打在树叶上,落在地面上,将整个世界都罩在它的雨声中去,透过窗,纤纤看到雨水顺着屋檐如水帘一般穿下来,好长时间都没下过这样的雨了,这些纷乱的雨精灵,在喧闹中将这个夏季的严热,打扫的干干静静。甚至于,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的纤纤,有点不适应于这雨中的凉了。隐隐约约,纤纤觉得自己以前因为受寒留下的病根又犯了,胸部隐隐有些不适,刚要叫人给自己倒些热茶来,这才发现,屋里似乎有些太静了,难道那几个丫鬟都没起床吗?

信步走到外屋,就见小婉走后,代替小婉睡在外房的翠儿果然还在熟睡。也不知是热是冷,一床被子都被盖在了头上,下面的脚却露在外边,纤纤叹口气,上前去把被子盖好,翠儿这时却醒了过来,大睁着眼睛,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忙要起来,却不禁嚷道:“头好晕?”纤纤心下便猜可能是中了昨夜那人的迷香了,而那两个外头屋子睡的丫鬟到这时候了没醒,只怕也是中了迷香的缘故。于是轻轻按住翠儿:“下雨天,睡觉天,那两个都还没醒,没什么事,你再睡会吧。我出去透透气。”说罢,点点头,进屋自己穿了绮纙的外套,打了一把绘着兰草顽石的旧油伞,一路向前面的沈家花园走来。石头铺就的小路,掩映在两旁的葱葱郁郁中愈伸愈远。自从包惜弱进门之后,纤纤就一直没有再走过这条去向前面花园的路。这会儿,伴着一路的雨声,纤纤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他。

你究竟是谁?纤纤在心里问,为什么要留下字,却不见我。

你也是偶然路过的夜客吗?就像昨夜的那个他一样。

为何事而来,因何事离去,来向何处来,去又向何处去。

你是我生命中的过客,还是,我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留下我的诗,你的字,是为了相记,还是为了遗忘。

既是为了相记,为何我不能再见你,就像是两条相交的平行线,相交之后,永无交点。如果是为了相忘,就不该留下字,让我相念。

是在相念吗?纤纤又在心里问道,真的是相念,每日一遍,看着不知是谁写的字,想着不知名的他。

有多想,有多念?纤纤依旧问着自己,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他的心,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曾见过他,有多想,有多念!

可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的心,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曾见过你,我还是在想你,还是在念你,只是,你知道吗?

“平生不知相思,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只是,你知道吗?你会在乎吗?你会相信有一个女子,只看了你的字,便深深的想念你,你会相信吗?

风起,雨落。

前方的路,在纤纤的思绪里,一直廷伸着,从来不知道,这条石路是这么的长,纤纤走着,陷落在这雨的世界里,真希望,在下一个转口,站在面前的,会是他!

雨在渐渐的小了,纤纤心中的你,不曾见过,不知道姓名的你,还会再记起纤纤吗?在这个雨的世界里,回答纤纤的,依然只有雨声。

也许是雨季提前到了,接下来的时间,竟然一直都在下着雨。接而连三的雨天,将这一年整个夏季的暑气都带走了。这日,纤纤正和几个小丫头正靠坐在长廊的一边上,给家里的父母做几件秋衣,等秋季一到就送过去,就见跟去玉林山的一部分仆人,已先回来了。

“见过大夫人。”远远过来的两个仆人,一见纤纤坐在游园的走廊边,忙蹲下问好。纤纤一见,却是前日去了玉林山,物品分发房里的两位老仆人。纤纤便问道:“你二人不是去了玉林山吗?我看那边也好些过去那里的仆人。难道你们这是提前回来了吗?”见问,两位仆人里的一位稍年纪大点的答到:“就是,本来是想去那边多待些时间,结果连着几日雨下来,山上的温度降的太低,这些天好多个官员的家眷都准备着回来了。我们先下来了一部分人,把东西带下来,再过几日,估计就都回来了。”听这样说,一旁的翠儿忙问道:“那小婉姐姐不是也就要回来了吗?她是跟你们回来,还是后面回来?”一旁年轻点的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可能小婉姐姐过段时间跟着二夫人回来。我们这批人大都是下房里的,像小婉姐姐还要看着顾虑那边的事物,要等所有事物都收拾好了才能回来。”说完,见翠儿关心,又说道“小婉姐姐那日我们整理东西时是她看着收箱的,到山上二夫人一直很重用她,比自己身边的丫鬟还好,再过几日你们就可见了。”

“这样啊。”小婉虽然平日爱教训小丫头,但标准一个刀子嘴豆腐心,跟谁都关系很好。这会听说小婉还要再过几天才来,不光是翠儿,连一旁的玉儿也是一脸的失望。纤纤看看两人的表情,笑笑,这些小丫头,平日在一起就是个斗嘴,这会不见了又想得慌。虽然她也很想小婉,但听说她很快就要来了,而且过得也不错,终于放下心来。心里想,看来二夫人确是叫她去帮忙了,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误会包惜弱。

因为大家都快回来了,家里的仆人也回来了一部分,往日静寞的沈府总算是又恢复了一点往日的生气,纤纤的小院里,不光几个小丫鬟心情好起来,连着几日吱吱喳喳说个不停,就是纤纤,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尽管自己这里鲜有人来,但想一想那些院外来来去去的人,心里总是踏实的,这段时间,整个府第的空空荡荡,再加上凭空出来的黑衣人,纤纤心里,总是觉得走在那里都没有安全的感觉。也更怕沈明轩这个当家人不在,万一沈府出了事自己可能会无法交待。现在好了,所有人,总算都要回来了,再坚持几天,这个寂静的沈府,就会又像往日一样人来人往,连夜晚都灯火通明了。

终于,大家都松下一口气。这日,纤纤写完了字,正要叫翠儿进来服待着休息的时候,却见包惜弱之前送来的,暂与玉儿睡一屋的那个小丫鬟小瓶跑了进来,翠儿一见,忙上去喝到:“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不能通报了再进来吗?慌慌张张的知不知道规矩?”小瓶正跑的欢,被翠儿一喝,这才站住,忙道:“翠儿姐姐,我错了,只是玉儿姐姐不知怎么了,一会儿忽然发起了烧,而且,而且--------”支吾了一下,看纤纤和翠儿都一脸焦急的看着她,才又接着说道:“而且玉儿姐姐的脸色很吓人,像是,像是着了鬼气。”“什么!”纤纤和翠儿同时问了一声,两人相视看了一眼,忙匆匆的向玉儿这边的偏房里来。

进了屋,果见玉儿浑身疲软的躺在床上,纤纤的外公本是世家太医起家,因病看的好,受到重视,后来有了偌大的一个家业。从小耳闻目染,纤纤也略懂一些医道。这会上前一摸,只觉得玉儿全身发烫,但看脸色,发烧之人应当是面色通红才是,玉儿的脸上却罩着一层青气,难怪小瓶说是玉儿像是着了鬼气,这副面容,的确是很吓人。一边想,一边伸出手给玉儿把脉,只觉得自己一时也把不出来病因,似是天气咋冷,身体不适引起的风寒,但又不像,反而更像是有点中了什么毒似的,却也不能确定,脉象似是而非,毕竟自己对医道只是略懂一二,尽管不能确定病因,但可以看出来,玉儿的病很是危险,不及时治疗只怕会耽误。看着外面依旧下个不停的雨,纤纤说道:“翠儿,你快去拿把伞,我们去前门那里让他们去请医生。”翠儿应一声,赶紧去准备,纤纤又对小瓶说道:“如今这园里依旧人少,这会也找不着个通报的人,我和你翠儿姐姐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照顾一下你玉儿姐姐。”小瓶听了,脸上露出害怕之意,却又不敢说‘不’,只低着头。纤纤知道她是不想一个人守在这里,又怕玉儿脸上的那层青气,便安慰道:“别怕,玉儿只是一时生病,不是着了什么鬼气,我们去了,一会就来。”说完,翠儿早撑了伞过来,朝小瓶点点头,与翠儿沿着路朝前门匆匆赶来。

夜幕里的沈府,漆黑一团,那些树,花和假石,所有那些在白天美的不能再美的风景,此时在这深夜的雨中,却幻化作种种古怪的身影,在风的起舞里,成了各种各样的鬼怪,抓牙舞爪的扑过来。前边的翠儿,打着灯,一路照过去,灯光显得是如此微弱,前方的黑暗却是无穷无尽,心里害怕,手中的灯笼也不安的一闪一闪起来。纤纤一面走,一面想着要去请哪位医生比较妥当。冷风带着雨气扑面吹来,纤纤只觉得连呼吸都不畅起来。正要催翠儿再走快一些,却见身前的翠儿猛然停下了脚步。微弱的光中,只见翠儿的脸色变得惨白。“少奶奶,好像,好像有什么声音。”纤纤见了,仔细一听,只有雨打树叶的声音,哪还有什么声音,正要说话,又了阵风吹来,只听吹过来的风里,似乎带着一声声女子的哭声,那不知从哪飘来的哭声,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整个人的心都揪起来。看向那声音飘来的地方,却是沈府的禁地:“弃园”。一瞬间,纤纤竟也愣住了。怎么会是那个地方,难道,真的有鬼吗?

寂静的路上,雨声更大了,在此黑暗中,纤纤和翠儿只听得自己两个人的心“通通”跳着,翠儿胆小,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礼,一个劲的靠在纤纤身上。纤纤看看四周,“我们快点向前边走,只要过了这段路,再向前就有灯光了。”翠儿听了,忙点点头,两人扶着,向前边奔来。但没跑几步,却又觉得不对,纷乱的脚步里,似乎还有其它的脚步声,一时间,翠儿和纤纤都停了下来,脚步声没有了,翠儿狐疑的转过头,“少奶奶,是,是我们听错了吗?”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翠儿忙转身,与纤纤一起看向脚步声的传来的方向。“啪------啪”一声一声,那脚步声好慢,好像每走一步,都要歇上半天。一声,一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正当纤纤和翠儿注视着那个声音快要从拐角的树荫里出现的时候,“啪----”声音嘎然而止,半天再无动静。一切,竟如同不曾发生的一般。

“是谁!?”翠儿紧张之极,忍不住向那树荫深处问道,但那树荫,只是在风吹雨打之下扭动着,回答她的,只有无边的雨声。纤纤只觉得翠儿的手变的冰凉。拿过灯,将翠儿护在身后。处境再危险,心中再害怕,她也要先保护自己身边的人。风大作,周边的树叶晃动起来,呜呜的风中,再次传来了隐隐的哭声。真的是在闹鬼吗?纤纤握紧翠儿的手,使劲的向前走来。

“哈!哈!哈!”凄厉的哭声在风中再度响起,又瞬间化作了千道万道的笑声,直穿透耳膜。“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一声连着一声,“不要走,不要走”

“少奶奶,是,真是鬼。”翠儿被那凄惨的女声吓得直打起抖来,任凭纤纤再怎么拉,两人在这黑漆漆的雨地里,连走半步都变得如此艰难。忽然,走在后面的翠儿一个不留神,眼看就要捽倒,纤纤急忙去扶,手中的灯笼滚在了一边,“没事,我没事”翠儿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灯笼,就在不经意抬头之间,忽然僵在那里,“啊!”一声惨叫,“翠儿”纤纤去扶的那瞬间,却发现翠儿已晕了过去。纤纤的心剧烈的跳起来,忍着恐惧,向翠儿刚刚看去的方向望去,只觉得整个心,都掉在了冰水里。

前方的树上,正吊着一个白白的影子,脸面被长长的头发遮住,荡荡悠悠地向这边飘来。借着灯笼发出的最后一点光,纤纤看到了被风吹起的头发下,那一张惨死的脸和一双巨大的瞳孔。整个世界似乎都静了下来,纤纤注视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过来。静静的立在自己的前方。难道,自己这样就要死了吗?纤纤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从那个鬼的身上,一浪一浪的向自己袭来。可是,可是玉儿怎么办,在这最后的关头,纤纤的心静下来,反而不害怕了。扔了雨伞,向那鬼的地方,正正磕下头去:“冤有头,债有主,请你今日放我们二人一条生路,只要请了医生,救了玉儿,你若真想要我的命,我自己给你便是。”那鬼似乎也没料到纤纤会这样,一愣,但只一瞬,便举起右手向纤纤划来,“呯!”一声金属的撞击声中,纤纤只觉得一阵香气扑过,怎么回事?念头一闪而过,就觉得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身子一歪,倒在了翠儿的身边。

那女鬼却反应得快,“嗖”的一声,忙以手堵住口鼻向后退去,待香气一过,右手快速挥出一把匕首,向树荫的深处掷去,就见一个身影,从树荫中翻出,不待那女鬼再出招,一块金牌已举在了女鬼面前,一见上面的字,女鬼吃了一惊,倒身便拜:“属下参加上主。”被拜的身影一动不动,漠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鬼”:“告诉你主子,让她离开沈府就是。”指指地上的纤纤,说完,飞身掠起。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女“鬼”听了,看着那身影飞去的方向愣了半天,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好一会,这才试试纤纤的呼息。撕下鬼衣,向前面走来----------。

“不好了,不好了,大夫人晕倒在花园里了。”雨夜的宁静被打乱了,整个沈府变的乱糟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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