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怀了孩子,蒙天放便加倍小心,这一段路便走的很慢,每天早早便落脚休息。一只走了十几天,便来到了通城治下的阜安镇。
这是一个临江的大镇,有几百户人家,正处在西边大林山东边天坑岭之间的出山口上。临江有一个码头。过了沂水,向东南行不到五十里,就是临沂城。
快刀门在更东边的靠山镇,比阜安镇小一些,紧挨着大瑶山余脉天坑岭的山脚下,距阜安镇也不过十多里路途。
蒙天放决定在此住下。镇上只有一家小旅店,由一对老夫妻经营着。三人开了两间房住下。芸香和如玉一间,蒙天放自己一间。
如玉劝芸香到蒙天放屋中睡,芸香不肯,说我管不住自己,还是小心点好,为了这个孩子,如玉姐你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心思,可不能有半点的闪失。如玉说小心点没事,芸香坚决不肯,还让如玉过去陪他睡。如玉说这个我自然没关系,我是奴隶啊,就怕你那正人君子的丈夫不肯,你看他说起话来,满口仁义道德的大道理,你不烦吗?
芸香说我喜欢听,你以为男人都像你的爱人那样,满口都是情啊爱啊的调调吗?
如玉守护着芸香在旅店中安胎保养,蒙天放便如同在瑞江城大山里那样,天明即起,出门而去,有时深夜才回来。当着如玉的面芸香又不好问,几次要和他一起出去却被他严词拒绝,警告她在店里安心养着,不许乱动。芸香只好听话。
这样转眼三个多月过去了,芸香的肚子渐见高耸,吃饭总是吐。要办的情毫无头绪,蒙天放越来越烦躁,再待下去,芸香也就只能在这里生产了。
这天蒙天放没有出门,在家陪着芸香说话。傍晚的时候,准备出门,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今晚要夜探快刀门,成败在此一举。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个小铜牌交给芸香。说这个东西很重要,你拿好了,假如我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早晨不会来,你们就不要再等,赶紧动身过江,回帝都君安城蒙家,拿出这个牌子他们就知道了,我自己办完事情,总会想办法脱身回去找你。
听他说的郑重,芸香心里害怕,说啥也不让他去,说那个人厉害,真碰上了你打不过他。
蒙天放说这个我有计较,你不用担心,眼看着曙光在前,决不能半途而废,我自己会小心。
芸香要和他一起去他坚决不许,吩咐她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自己会小心,这么多年了,我知道轻重,不会胡来。说完再三安慰芸香放心,然后出门而去。
芸香心神不宁,手中拿着铜牌反复观看,只见一面凹文刻着四个字:巡视八荒,正面凸文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芸香的字是蒙天放教的,都是信手拈来,没有章法。巡视八荒这四个字她懂,利永坤就叫蒙天放巡荒使者。但如朕亲临她就不理解了。拿着问如玉,如玉看过还给她,说夫人你捞着了,主人是个大官,想来家里的势力也不可小觑。芸香问你怎么知道?如玉指着芸香手中的牌子,说这个牌子一定是当今皇帝亲自颁发给主人的,就是说巡视天元王朝的各个地方,就如同皇帝自己亲自去一样。这是多大的权力,夫人你是官太太啊!连我也跟着沾光。
芸香可没有她那份好心情,这一夜思绪万千不能入眠。
当晚蒙天放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傍晚,依旧没有回来,芸香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嚷着要去找。如玉拉着不让,让她再等等。可等到第三天早晨,依旧不见蒙天放的身影出现。芸香就慌了神,坚决要出去找。
两女收拾好东西,将包袱背在肩上,退了房出门朝东边的靠山镇走去。直到走到镇边上,也没见蒙天放的踪影。顺着乡民的指点来到快刀门的近前,但见镇外的山脚下,一座气势恢宏的宅院依山而建,旁边小河环绕芦苇茂密,黑色的大门前有几个身材粗壮彪悍的男子在大门前或坐或站,正说笑打闹,也不像出了事的样子。
两人不敢近前,就躲到河边的芦苇丛中,直等到天色将黒,也没见蒙天放的身影。这下芸香就慌了,也不顾如玉的劝阻,回身就往阜安镇奔。如玉只好在后边跟着。
半夜时分回到阜安镇,直朝镇中心的小旅店走去,刚走到门前还没进去,就听见里边哭声一片,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如玉上前问怎么回事,有人粗鲁地说不要住店了,到别处去吧,店老板老板娘都被人杀死了。
芸香硬要往里闯,如玉死死地拉住,拉着她就往镇外跑,直跑到离镇子老远了,这才拉着她钻进河边的小树林中,在一丛稀疏的芦苇丛中瘫软在地,把她抱在怀中,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芸香问她为什么拦着不让进去,挣扎着想要起身往回走。如玉死死地搂着她不松手,小声说夫人你不要莽撞,你还没看出来吗?人家是去杀我们的,幸好我们跑了出去,这才免遭毒手。那对老板夫妻是让人家灭口了啊。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芸香彻底慌乱无措了。这几年,她过惯了跟在蒙天放身边,一切听他安排的悠闲日子,从来没有为下一步怎么办费过心思,别看武功练得不错,可临事的机变能力连如玉都抵不过。这时候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也想不起来,浑身刺痒难耐,夹紧了双腿只想尿尿。只是晃着如玉的手臂问如玉姐姐这是为什么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如玉说这个我也猜不出来,但主人出了差错是一定的,现在我们那里也不能去,说不定有人正在到处找我们,夫人你冷静点,小心让人发现。
如玉搂着芸香,两人在初冬季节已见枯黄的芦苇丛中,顶着寒露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这一夜芸香心潮如海翻腾不息,等到天明十分,已经渐渐地冷静下来,对如玉说以你的猜测,我大叔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如玉吃惊地看着芸香的眼睛,往日的快活灵动不见了,此时流露出来的全是带着冰冷的坚毅之色。她不敢看她,将目光扭向一边,说这个你能想的出来,不过我们现在不能绝望,主人出了意外是一定的,但以主人的身份,我想坏人也不敢将他怎样,这样不如我们就按他说的办,先回帝都君安城等他的消息,要不我们先回我家住下,等你生下小孩再做打算不迟。
芸香缓慢地摇摇头,说我不,如玉姐姐你自己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我不能离开这里,是好是坏我都要找到大叔的信息。就算是大叔真的不在了,我也要为他报仇,找到那个人,亲手杀了他。
如玉问主人到底在做什么?芸香摇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他从来不和我说,但我知道他在找谁,这就够了,只要找到他,我就能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如玉说可你的身子,芸香咧嘴一笑,可比哭还难看。说我没事,我腹中是我大叔的孩子,我们娘俩都离不开他。如玉姐姐你说的对,爱他就要为他去做事情,你都不怕死,我芸香也不怕!
芸香坚持让如玉离开回家,如玉不肯,说我的命是主人所救,我也可以为他去死,夫人你不用赶我走,事情到了这儿地步,我如玉决不会离你而去,我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可我也能遇事给你解解心宽出出主意。
芸香说谢谢姐姐。如玉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芸香说跟我走。
芸香带着如玉一路往北,走出十几里有转而往东,来到天坑岭山脚下,此处正是靠山镇的正北十几里处,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芸香拿出两串铜钱,在一户人家借宿住下,倒头边睡。
芸香在屋中整整睡了两天,如玉担心地伺候着,两天后芸香醒来,脸上再找不出半点往日的那份天真和无忧无虑,眼神冰冷,嘴角紧抿,透出一股无言的坚毅,竟是一夕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