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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蔷薇杀(6)

从出租车上刚下来,随风而来的玫瑰香就扑面而来,红彤彤的晚霞映在眼中,有些诡异。我裹了裹薄薄的外套,初秋的风已经有些冷了。

约定的地方就在眼前,我却迟迟不想踏进那片花园。狐狸果然还没有来,一想到只有我一个人,立刻气势就没了一大半..

眼前的平地是我熟悉的,刚从姥姥的乡下回城里的孩子,胆小怕生,甚至总是经常避开爸爸妈妈,一个人怯怯地躲在这没人的地方自娱自乐,只有子航哥哥和苏言一放学会来这儿陪我玩游戏。可是快乐的时光在那场大火前只短暂地持续了半年时间,孤零零的我又被姥姥领回了乡下。

“叮”短信?

我拿出手机。

“小玉,进来。”

是周子航。或者是那个怪物。我看了看眼前已显幽暗的玫瑰园,犹犹豫豫。狐狸怎么还不来??

我焦虑地拨了狐狸的电话,想问问他到哪儿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冷冰冰的女声传来,心口猛地荡了一下:狐狸关机了?他去哪儿了?是故意的?他丢下我不管了??

事已至此。我吞了吞唾沫,把玉佩往领口里塞了塞,感到它冷冰冰地贴合着皮肤,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这才迈开步子向里走去。

四周除了挨挨挤挤的玫瑰,看不见人影。这个时候大声叫喊显然是非常蠢的行为,于是我咬咬嘴唇一声不吭地继续往里走。

手机又是清脆的一声,惊得我一震。

“继续走,仔细看脚下。”我连忙低头,他让我看什么?在玫瑰丛的阴影里,脚下的草地毛茬茬看不真切。我又拨了一次狐狸的电话,依旧是关着机。

越往深处天色也渐渐地越来越暗,偌大的空间仿佛只有我一个,可是根据刚刚的短信,我知道周子航已经来了,而且他能够看见我..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远远地看见玫瑰之间有一棵耸起的矮树,树上稀稀拉拉为数不多的树叶耷拉着。这园子这么大,大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天色黑下来了,我在这园子里团团转已经有好一会儿,心里越来越忐忑不安。我朝那棵矮树走去,一边留神着脚下一边咬着牙给狐狸发短信。

“呜~”一阵风拂过后背,发出轻轻的呼啸。浑身的感官好像一下子被激活了,我僵了僵。

“咔嚓。”像是枯枝被轻轻踩断。很明显绝对不是我,我刚刚根本没有挪动步子!

我不敢回头,把手指悄悄塞到口中,实在遭遇危险,我只能指望龙魂救命了。

心里害怕,步子越迈越大,完全忘记了刚刚短信上要我注意脚下的说法,就在我慌乱地向那棵树越靠越近的时候,忽然脚尖猛地踢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那东西被我一踢滚出去老远。与此同时一只手猛地从身后捂住我的嘴将我扯进一个冷冰冰的怀里!

“周子航?”我看着面前没有表情的男人,赶紧从他怀里跳开。

“小玉你不能往前走了!”他的表情猛然快速转换:“快回去!快回去!!”

“我看到你的纸条了我来救你了!”他看起来那么正常,我拽住他压低声音解释。

“快回去!快回去!!!”面前的人好像听不懂我说的话,像头发怒的狮子冲我恶狠狠地咆哮起来!

他现在神智好像不怎么清晰,我用力扯住他的手,没时间和他在这里吵下去,我得尽快带他一起离开!

周子航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他冰凉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来,就像又被钉住了似的,我怎么扯他都不能拉动他分毫。不详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我猛地放开了他的手惊恐地看着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在我面前重重地倒地抽搐起来!

“周子航!周子航!?”我蹲下身扑到他身上用力摇晃他,拍打他的脸,可他始终紧闭着眼睛不停地抽搐,整张脸可怕地扭曲,白色的口沫从嘴角溢出,他拼命地咳嗽起来。

“快走、快走、快走..”他断断续续不停地低吼,痛苦地在地上抽搐翻滚,我试图按住他,却被他一手挥开。

我猛地跌坐到地上。

“好痛!”正抱着手臂要爬起来,眼光忽然被刚刚踢了一脚的东西吸引了,圆圆的形状上面毛茸茸的沾了不少枯枝烂叶。我觉得有几分古怪,便将身子稍稍前倾想看个仔细。

身后原本抽搐不断的人影忽然伸出双手将我狠狠一推,猝不及防之下我整个人猛地扑在了那圆球之上!冰冷黏滑的触感,夹杂着丝丝缕缕好似毛发,朦胧中嗅到一股子夹杂着血腥的腐败之气!

我慌忙撒手,手上却残留着什么麻酥酥的活物感——

“唔——!”待看清之时我根本无法抑制涌上心头的反胃,拼命甩动双手想把上面蠕动的蛆虫甩走,同时一大口呕吐物涌出嘴巴——手心、手背、手掌根到处都沾着扭动身躯的白色蠕虫!这些蛆虫的来源正躺在距我不到半米的土地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头发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打成死结,一部分还连着头皮另一部分钩在玫瑰茎秆的倒刺上,整张脸被满满的虫子占据,不断有蛆虫从腐烂的皮肤下探出又钻入..那双眼睛尚未腐烂完毕,大大地撑开,虫子正极度欢快地忙碌着..

一个女人的头颅!

脑中划过有关于三个新娘的传说,这难道就是消失了的周子航的..一个妻子?!

“啊!”拼命甩动的手在惊恐中被人从身后猛地接住。

“小玉。”周子航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我叫你留神脚下啊!”我被握着双手,没有办法转过身去看他的表情,只感觉他低下头,忽然一下含住我的一根手指,然后一根一根开始慢条斯理把我手上残留的蛆虫舔得干干净净!

“你是什么东西!?你想要什么??”我拼命扭动,无奈他力气大得吓人!

身后一阵婴啼般的叫声伴随着“咯咯”轻笑:“我想要你陪着我呀~”

“周子航”放开我,我浑身瘫软坐在地上,看着他绕到我面前,伸手捧起满是蛆虫的女人头颅,缓缓走到另一处玫瑰更茂密的地方伸手拔开玫瑰丛——

“她们太调皮,你也一样~和我一起躺在这里不好么?”说罢他伸手一撩,竟从花丛里拉出一具****的无头女尸!他毫不介意阵阵恶臭以及在狠命吮吸尸液的蛆虫,把它搂在怀里,冲我龇牙一笑。

“我想你看看,我给你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你很快就能和我融为一体了,和她们一样..开心吗?”

他要我死在这里!和他三个妻子一样!?

“不过在你休息之前,那玉佩我想看一看。”他伸手冲我领口一指,苍白的指尖绕着几缕残尸上的组织,他放进嘴里吮了吮。

我爬起来拔腿就跑!

周子航身上附着那个东西,现在他所作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意志!我见过姥姥给鬼迷了的人喊魂,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得试试把他喊回来!

身后,“周子航”正紧紧追来,我来不及往后看,只听耳边又传来爬动声。

“周子航!周子航!”我用力张大嘴巴,用熟悉的音调照着记忆力曾经见过的场景,尽全力大声喊起了他的名字!喊魂是有腔调的,只能大概模仿,姥姥从未教过我,此时此刻我拖着颤音的嗓子憋着气在空旷的园子里显得格外渗人。

“咯咯咯咯咯..”婴啼又响起来,我知道它又来了。

“周子航!!!”脚下一软我重重跌倒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滚进了满是尖刺的玫瑰丛中顿时浑身如同针扎!

“嘶!”此时他已不成人形,衣服破破烂烂挂在身躯上,已然四脚伏地宛若一只丑陋的爬行动物。

“玉~”尖细如丝的声音蜿蜿蜒蜒从他嘴里吐出来,变着腔调,像一个女人在唱歌。

“玉..”

“周子航!!!”我忍住疼痛爬起身,他已近在咫尺,猛地把我扑倒在地!腥臭混合着尸臭,在一片甜香包裹中让我几乎晕厥。我努力伸出胳膊抗拒着他冰冷黏湿的手指,不让他碰触龙魂。

“呜~!!”“周子航”发怒般爆发出一声嚎叫,伸手狠狠往我脸上掴来一掌!僵冷的手指根根如枯木,尖利的指甲瞬间将我的脸皮撕裂!

“啊!”脖子猛地一坠,玉佩已被扯下到了他的手中!他伸出舌头快速在玉身上绕过一圈,接着诡异一笑,扬手就要将玉狠狠砸到地上!

“子航不要!!”我绝望地扑上去!

“啊!!!”我扑上去的刹那,周子航忽然猛一摇晃,高举的手停在了空中,接着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又是一声惨叫!他嘴里又发出我熟悉的周子航的声音!他就这样在我面前猛地抱头蹲了下来,玉佩紧紧攥在手里,紧得明显能看出他的手在大幅度抖动!

“啊~”婴啼又响起,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狠狠揪着自己的脑袋,接着猛地瘫倒在地上,另一只手痛苦地插进身下的泥土里。

“子航!子航!!!”我不敢靠近他,可是我能感觉到他回来了。

忽然他挺直了身体,猛然间没有了一丝声息,躺在地上,握着龙魂的手一点点举平!

不好!我窜过去扳住他的手臂,张口就在上面狠狠咬了下去!本以为会能借此延缓他破坏龙魂的动作,没想到我松开牙齿的瞬间,周子航以非人的速度凑近,快得我无法反应,就感到一排锯齿深深扎进了我的脖颈!

婴啼声狂乱地在四面八方响起,交织成了最恐怖的合唱。

耳后一阵剧痛!锯齿“嘶”地一声,闷哼一声,像挨了记重拳瞬间撤退。

是龙魂的印记!他刚刚碰到了龙魂的印记!

“周子航”怪叫一声,再度扬手!

“子航!!”我凄厉地惨叫出声:一旦玉碎,我的元神和龙魂必将不保!没了元神我会和失了魂一样永远痴痴傻傻!

眼看着玉佩就要被甩出去了,我几乎要恐惧地闭上眼睛迎接想象中混沌的世界时,忽然周子航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他猛然转身竟然用力将玉抛向了我!!

“玉!”他用局促的声音冲我喊:“玉!!”说罢他大口大口喘气了粗气,好像支撑不住似的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眼睛却反常地发出绿绿的荧光!

妖目乃绿!

不知道哪儿听来的话猛地窜过脑海,狐狸的绿眸好像又浮现在眼前。时间不多了!那东西正在又一次占据他的身体!我颤抖着手,却怎么也咬不破那指尖,手抖得没办法控制住!

该死!该死!!!

我急得快哭出声来,没有血龙魂就出不来,出不来我们就完了!我捡起一块大石头正要狠狠往脑门上砸——

“脑震荡以后会更傻的。”轻飘飘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狐狸!我的眼泪“刷”地滚了下来——那带来的苹果味,除了狐狸还会是谁!

该死!该死!!!我顿时浑身软了下来,石头也滚到一边。

“咯咯咯~”周子航已然变了模样,四肢伏地,整张脸奇怪地垮下,几乎看不出还是人的五官,他冲着身旁的狐狸发出古怪的嚎叫。

“话都不会说,借个身子就想化龙?”狐狸冷冷哼道,他转向我,用一种古怪的手法在我眉心处用力一点,快速向玉佩一指,嘴里低喝一声:“出!”

一道血色光芒霎时从玉石中溢出,在空中瞬间暴长!

周子航忽然扭身冲玫瑰丛中飞快逃去!

狐狸冷冷看着,一动也不动。

一图黑色雾气自红光中弥漫而出,迅速笼罩了整个空间,我睁大眼睛看着黑雾里一条巨蛇猛地张开血红色的双眼!龙魂被狐狸唤醒了!

在黑雾的包围下那东西狼狈地退出花丛。哪里还有周子航的模样!分明是一只浑身附着着粘液的灰黑巨蜥。它张开巨口对着空中不断做出噬咬的动作,响起一片类似婴儿的哭嚎声。

周围让人毛骨悚然的嘈杂中,龙魂猛地一甩尾巴,一股巨大的气流将我狠狠推到在地!玫瑰丛顿时七零八落,茎秆尽折!

“取!”狐狸眉尖吊起,勾起的唇角隐隐露出杀意。

龙魂拔地而起的同时怪蜥蜴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一眨眼龙影窜入云间,一道巨雷瞬间炸响,闪电照亮了不远处那棵矮树。一道爪影闪过,矮树连根拔起,树根处竟然吊起一个人来!龙爪猛地一抓就将那人握入爪中!

怪物惨嚎一声,猛然转身竟对上了那双血红的眼睛!

它忽然一张嘴吐出团团血红色的光晕,我的眼前一时间被无比艳丽的红色充斥,龙魂也微微停了一下。

“想用偷来的本命精血换一条命?”狐狸低低一笑。

怪物猛地往前一扑,张口像龙影某处狠狠咬去!

“吼!”耳后的印记烫得剧痛无比!龙尾恼怒地狠狠击地,随着巨响土地竟然崩裂开来!龙头一甩,发出的巨吼将古怪的婴啼尽数掩盖,一张口就将怪物整个吞没!

乌云翻腾,闪电连着炸雷在头顶滚过,豆大的雨点瞬间砸落下来。

“也难为他了,没想到竟能吞妖~有趣..”狐狸慢条斯理地看着天空。

我狼狈地跟着狐狸走到掉落的玉佩前,看他弯腰拾起玉佩塞到我手里。接着他嗅嗅鼻子,丢下我钻进一片七零八落的玫瑰丛里,不一会儿肩头扛着一个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周、周子航??”看清了他的脸,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死了。”狐狸眼皮也不抬:“一直是个死人~”

什么?我不敢置信地跪坐在他身前,抚上他的脸——冰冷僵硬的,果真没有呼吸的起伏。

“子航?!”难以相信!这是一直对我微笑的周子航?他明明是活着的!

“狐狸你们把他害死了??”泪水混着雨水不断地流。我这么拼命想救他,却还是让他死了?

狐狸默默地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他本身就是个死人,佳玉。”他忽然诡异一笑,看了看天空:“差不多了。”

“什么?”

忽然狐狸伸手捂住我的眼睛:“数数~三、二、一~看!”

眼前的手猛地移开,我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周子航,他正静静地看着我,可是眼神无比的陌生,好像在审视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物品。

“恭喜神龙~”狐狸邪邪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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