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弘的注视下,只见这位陈先生慢慢的起身,顺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既然陛下这么问,那么臣也就从当前局势说起,臣请问陛下,陛下对朝中的局势能看清几分?”
见这位陈先生没有佛袖离去,李弘当即思考着回答,“清楚几分,朕刚即位不久,对朝局只有一些浅显的看法,但请先生评说一番。”
边上的元禄听到这里,已悄悄地退了出去。
“朕能即位可以说全凭先皇的厚爱,但是朕再朝中毫无根基可言,经过即位初三位辅政大臣的雷霆手段,朝局看似平静,但说实话朕也不敢保票自己的圣旨朝臣们就会当回事,如果现在朕亲政,吩咐下的政令,到下面肯定要打折,而且还让朕找不出借口来针对他们。”说时候李弘说的这些话有些骇人,如果是一位平常臣子保准吓得哆嗦,李弘也觉得自己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些有些过了,但李弘也就是想看看这位先生有什么本事。
陈墨言听完皇帝叙述,没有做评价,继续反问道:“那对朝臣上的折子,陛下又能看懂几分?”
“这?”李弘有些莫名,怎么还问起这个,心里不想让人看低了,琢磨着回答:“大概……能看懂五六分。”实际上能看懂三分李弘就烧高香了。为什么当**奏是说的话话李弘还能懂个九分,可是一到折子上全成了难懂的文言文。堪比楚辞离骚。
“臣教陛下写文章就是要陛下不仅能读懂大臣上的折子,更要吃透他们,明白他们想要什么,而陛下又能给他们什么,不能给他们什么。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而百官又是替陛下巡视万民,如果臣不知君,君不知臣,陛下没有了巡视天下的耳目,那绝不会是朝廷之福!”
“还有刚才陛下只是谈及了陛下自己当前的处境,却没有提及对朝局的看法,且听臣一一道来。”说完,陈墨言缓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本朝立国初太祖永昌皇帝分封百官职位,分封之人大都是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有功之人和当时川中的世家大族,这并无大错,然则立国五十年来这群功勋显族已形成了一个暗中的利益集团,他们长期把持着大顺朝的百官之位,杜绝了天下士子入朝廷为官之路,长此以往,官吏没有了源头的活水,必定腐败不堪。”
听陈墨言说道这里,李弘心里很是震惊,“不是本朝也开设了科举?怎么还会绝了天下士子的入朝之路。”
陈墨言道:“陛下有所不知,科举取士名额有限,而且有限的名额大都被功臣和世家之后占有,即便是偶尔有寒门士子也依附这些显族豪门。”
听陈墨言的话,李弘心里有些恍然所悟的意思,这种政治局势在中国历史上也很是常见,自古以来立国初对功臣世家的处理都是重中之重,稍一不慎可能引起动荡,或者为以后买下祸根,汉初有吕后风云,唐代有对自魏晋以来门阀政治的打压,宋代有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明朝朱元璋的诛杀大臣,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针对功臣的。自己以前很是嫉恨这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做法,只是现在……
本朝太祖永昌皇帝李自成倒是没有过河拆桥诛杀功臣。五十年后就到了现在这局面。不过到现在这是个高压线,谁碰谁死,李弘也有些怯意。不能因为自己是个皇帝就能对着满朝大臣干。天正皇帝不顾多数大臣的意思立自己为皇帝,是因为那些大臣明白就算自己做了皇帝,对他们的实际利益也不会有什么损害。所以自己才能顺利上位。可真要是提起这件事,是要断他们世代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的根基。李弘摇了摇头。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弘看看了还在关注自己神情的陈墨言,换了一种口气:“你这是在挑拨朕与百官之间的关系啊,你说如果朕把你交给太皇太后,再说上你说过这些话,你说太皇太后会怎么样?”李弘看着眼前的陈墨言不由想到一个人,也是一位帝师,就是大江北面的那位康熙皇帝的帝师魏承谟,和现在的局势何其的相似,不过魏承谟提出是是鳌拜,而陈墨言提出的是一个根深蒂固,已经历经五十多年的既得利益集团。自己可比康熙难得多。可以想象太皇太后一听说这事,会毫不犹豫的把陈墨言拉出去杀头。皇家就剩下这么点孤儿寡母了,那经得起这样折腾。
皇帝一出此言,陈墨言赶紧跪下:“臣知道,陈对陛下说的这些话一旦流传出去,那臣就是身死的下场,可请陛下听臣说一件事,如果陛下听后,还是这样决定,那臣无话可说。”
“说吧!朕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李弘遐好以听。
“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说过,天正十三年的那次朝局****?”
“偶有听说。”李弘心道:这老先生怎么净拣坏的说。
“实则那次****的原因是因为天正十年先帝的改革科举制度引起的,当时先帝正在北伐清军,朝廷功勋氏族势力奋起发难,使先帝筹划多年的北伐大计不得不草草收场。”
“哦!竟有这事!”李弘惊道。
“先帝选择陛下继承大通,就是因为陛下和百官没有瓜葛,没有过多的纠缠,好让陛下即位能够肃清朝政,完成先帝未完成的心愿。一统中原,光复汉家河山。”
李弘自动忽略了这老先生最后几句虚话给自己灌得迷魂汤。思考起他前面所说的话。想他不会骗自己这个皇帝,因为这不难差到,至于先帝让自己继承大位的原因,李弘不好猜测,但觉的陈墨言的话有些绝对。但先帝选自己也未尝没有这个心思,只是……
“便宜老爸!你也太看得起你这个最不成器的儿子了,我还想在皇位上好好的享受几年呢。”不过陈墨言能说到这里,李弘也没有什么好强求了,像一个迷途多年的船儿找到灯塔,想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家门一样,起身佛袖跪下:“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这一拜算是定了师生名分。
这半天的谈话,李弘觉得这陈老头的学识胆量不必说,人品也不会差。帝师也就算是对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