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断剑之日（二）
“你就是诺克萨斯的指挥官？”似乎察觉到瑞雯的不同，僧人并没有立即动手，反而冷声问道。
“是又怎么样？”瑞雯冷声回应道。此时的她不想多说什么，只想与他一战。
“到底是为了什么？”僧人很突兀的问出这句话，他的表情一阵扭曲，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
“···”瑞雯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为什么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僧人的声音阴沉得可怕。
“因为这就是战争，零宽容，零赦免。”瑞雯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条军规她一直牢记于心。
“那你们作为战士的荣耀呢，作为人的本性呢，都到哪里去了？”僧人愤怒的咆哮着，他的话音刚落，手中便凝聚出了一团炽烈的白色光波，光波被僧人轰击而出，飞射向瑞雯。
瑞雯反应极快，挥剑便迎向光波，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光波所蕴含的力量极大，强行将她震退三步。
还没等瑞雯有反应的时间，僧人的攻击便疾风骤雨般的袭来。
瑞雯心中暗惊，从眼前这个僧人所表现的实力来看，他绝对是艾欧尼亚少有的高手。瑞雯曾为了方便完成任务看过军方提供的资料，许多艾欧尼亚高手的资料都记在心中。此时她心中一阵搜索，眉头一皱，似乎找到了这个僧人的对应资料。
“你就是李青？”瑞雯的巨剑再一次斩向僧人，只是这一次还是像之前一样，巨剑空有千钧之力，却使不上力气。
“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李青冷笑一声，凌冽的拳风与瑞雯的剑光又一次的撞击在一起。
瑞雯觉得面前的对手比想象中更加难缠，她的每一次全力攻击，都如同撞在水面上一般，找不到着力点。李青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力量刚猛，往往自己的每一波攻击发出，他都能避重就轻的应对，而后还以更加强横的攻击。
“小雯，不要怕，我来保护你。”瑞雯已经习惯了帝林那不分场合的癫狂，此时此刻，她确实需要帝林的帮忙。
“光头，你不要太嚣张，等我诺克萨斯援军到来之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帝林眯着眼说道，他的眼中闪出一抹冰冷的杀意。
“将死之人，还口出狂言。”李青冷哼一声，面对两名实力强横的高手，夷然无惧。
一时间，场中的战斗再次爆发，枪影与剑光相辅相成，配合极为默契，而李青的实力也终究在此时显露无遗。面对两人的联手进攻，他依旧不落下风。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虽然鸾羽组的血色精锐都是以一当百的强大战力，但是耐不住敌人一刻不停的纠缠。当天空露出一抹朝阳的时候，血色精锐所剩的人员已经不足三十名，而瑞雯与帝林双人联手虽然压制了李青，却依旧占不到任何便宜。
打到最后，瑞雯的心中一片焦灼，而帝林的面色，再没有半分笑意，他的神情阴冷，晨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是无法溶解的冰块。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呼道：“那是什么？”
随着这一声呼喊，战斗的人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天空。一艘巨大的飞艇由远及近的飞来。
“那是祖安的朵拉号！”有一名血色精锐高声叫道。
“那是援军！”其他的诺克萨斯精锐神情一怔，显然是期待已久。
“那是什么？”飞艇停在圣域村的半空中，然而上面没有想象中的援军降下，反而有一颗如同烈日一般的火红光球缓缓落下。
李青此时也顾不上与瑞雯等人对战，死死的盯住天空中落下的火红光球。早有秘密情报说明，诺克萨斯即将撤军，但是此时却有祖安联军出现在艾欧尼亚内陆，难道情报有误？
“大家快逃，那是日炎火！”当李青终于看清火红光球的真面目时，心中惊骇欲死。
日炎火，这是炼金术中一项极其高明的术法，它融合了火焰魔法与溶液炼金术的精华，产物是一杯鲜红似火的溶液。然而这种溶液不能在流动的空气中出现，因为它遇风就涨，只需数分钟，就能笼罩数十里的土地，里面蕴含的高温，几乎能焚毁一切。
他的呼喊惊醒了还在惊讶中的人们，当护卫军与鸾羽组成员听到日炎火的时候，已经忘记了此时此刻的的境地，纷纷发狂的向远处奔逃。最后一次符文之战的时候，日炎火这种惊世骇俗的恐怖武器，曾让人们一度陷入恐惧。
然而，此时日炎火的面积已经覆盖了方圆数十里，任他们如何奔逃，头顶都如同被一股红云笼罩一般。
瑞雯惊怒交加，她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她们成了弃卒。一心期待的援军没有到达，到达的却是一轮日炎火。
“快走！”帝林想也不行想，拉起瑞雯的手便朝远处狂奔。然而他速度再快，实力再强，也已经来不及了。
日炎火的高温让地面开始溶解，许多实力不足的艾欧尼亚护卫军身上直接燃起了恐怖的火苗，有人高呼救命，但此时人人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去管他人的死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数名鸾羽组的成员终于抵抗不住日炎火的高温，身体腾起了火焰。
“十二，老五！”瑞雯看着在烈火中挣扎惨叫的两个部下，心中撕裂般的疼痛，他们都是她最亲近的人，老五是个三十多岁的大汉，平时英勇奋战，努力积累战功，只是为了在归去之时为还在平民窟的几个弟妹造一间大房子。十二是一名年纪不过十九岁的少年，第一次进入鸾羽组的时候，他说他喜欢邻家的女孩，为了向她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才参军。
目之所及，一片火海。
帝林陡然停住飞奔的脚步，抬头静静的看了一眼已经近在咫尺的日炎火，脸上恢复了昔日的淡然微笑。
“小林，你在干嘛，不要停下。”瑞雯神情慌乱的紧紧抓住帝林的手，她错以为他跑不动了。
“喂，我说小雯，我们战斗是为了什么？”帝林笑着问道，火红色的光芒照耀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多了几许悲哀。
“混账，快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瑞雯状若疯狂的呼喊，用力拉扯着帝林。但帝林却像是一柄深深扎在土地上的利剑，纹丝不动。反而在他的陡然用力之下，瑞雯被他毫无防备的抱了个满怀。
瑞雯的瞳孔一阵收缩，这样的拥抱太过生疏，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以至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小雯，我不想叫你姐姐，因为那样，就不能爱你了！”帝林紧紧的抱住瑞雯精瘦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他的脸上带着最温柔的微笑。
漫天的火红已经笼罩了以圣域村为中心的数十里土地，青翠的沃野瞬间化为焦土。瑞雯看着帝林周身爆发的璀璨光芒，眼中蓦地流出清泪。
“我说小雯，我死以后，好好的活着。你不是武器，你是人，好好的活着，包括我的那一份！”帝林的声音微弱得像风影，他的脸色惨白，笑容如风中残烛一样，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个世纪，红色的云朵终于散尽，周身的烈火也终于熄灭。在一片焦灼的废墟之中，李青蹒跚的爬起，他的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他双手捂住眼睛，口中发出低弱的呻吟。
瑞雯从昏死中惊醒的时候，天空中一片惨淡的云霞从她的视野掠过。她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一具早已焦枯的尸体。帝林在最后一刻牺牲自己挽救了她的性命。
瑞雯看着怀中的尸体，眼泪不自觉的涌出，然而她已无暇多顾，眼睛死死地盯着已经看不清模样的尸体。
从此以后，世界再大，也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以后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凄凉，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尝了。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活在平民窟的日子，为了一块黑面包被一群流氓揍得鼻青脸肿。然而当她将那块面包吃下的时候，她觉得一点也不痛。
那时候帝林总跟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挨揍，她会扳出一大半分给他，然后她们一边鼻青脸肿的相互哈哈大笑，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下还不足拳头大小的半块面包。
那时候她虽然笑着，心中却暗暗发誓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于是她参加了军队。这么多年来，当年和她一起挨揍一起玩耍的伙伴们在军中一个一个的逝去，她却从没发现，唯有帝林一直紧跟着她的脚步。
她想起帝林年轻的面庞，想起他总是执拗的对她提的许多奇怪的问题。
“喂，小雯，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为了继续活着。”
“那小雯，我们现在算活着吗？”
“···”
“喂，小雯，我们为什么要战斗？”
“因为我们是战士。”
“战士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战士如刀剑，是兵器。兵器如果不战斗，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原来，我们活着只是为了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