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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戶政二十五鹽課下(4)

酌鹽法

郭起元

天下有自然之利。而利之所在。害即伏焉者。不可以不察也。夏后氏則壤成賦。鹽為青州之貢。管仲府海而齊以饒。漢武設鹽鐵使。募民煮鹽。官與牢盆。榷其入以佐軍興。自唐訖宋。鹽官歷代相沿。元衰。徵歛無度。張士誠方國珍因民怨以嘯聚海濱。天下亂而元亡。明興。太祖懲鹽之弊。而詳為之制。諸產鹽地。胥設官。轉運使六。曰兩淮。兩浙。長蘆。山東。福建。河東。提舉司八。曰廣東。海北。四川。雲南黑鹽井。白鹽井。安甯鹽井。五井。陜西靈州。兩淮鹽場三十。鹽行應天甯國太平揚州鳳陽廬州安慶池州淮安九府。滁和二州。江西湖廣二省。河南汝甯南陽三府及陳州。兩浙鹽場三十五。鹽行浙江直隸之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徽州五府。及廣德州江西之廣信府。長蘆鹽場二十四。鹽行北直隸河南之彰德衛輝二府。山東鹽場十九。鹽行山東直隸徐邳宿三州。河南開封府。福建鹽場七。鹽行境內。河東鹽池。分東西二場。鹽行陜西之西安漢中延安鳳翔四府。河南之河南歸懷汝南陽五府及汝州。山西之平陽潞安二府澤沁遼三州。廣東鹽場十四。海北鹽場十五。廣東鹽行廣惠韶潮肇慶南雄六府及江西贛州府。海北鹽行高雷廉瓊四府。湖廣之桂陽郴二州。廣西桂林柳梧潯慶遠南甯平樂太平恩明鎮安十府。田龍泗城奉議利五州。四川鹽井課司十七。鹽行成都夔順慶保甯五府。潼川嘉定廣安廣元雅五州縣。雲南黑白安甯各課司一。五井課司七。鹽行境內。靈州大小鹽池。又漳縣西和鹽井。鹽行鞏昌臨洮二府。及河州。歲辦引課有定額。輸邊上供外。歲入大倉餘鹽銀。多者至六十萬兩。少者數萬兩。鹽之生長不同。解州鹽風水所結。甯夏鹽刮地。淮浙鹽熬波。川滇鹽汲井。閩粵鹽積鹵。淮南鹽煎。淮北鹽曬。山東鹽有煎有曬。洪武間給米鈔作工本。草場供樵採。其恤鹵丁者甚厚。而法莫善于開中。洪武三年。山西行省上言。大同糧運。路遠費多。請召商于大同倉納米一石。太原倉納米一石三斗。給淮鹽一引。鬻畢將原引赴所在官司繳銷。省運費而益邊儲。帝善之。令通行各邊。謂之開中。于時商人招民塞上墾田。築臺堡以相保聚。邊方粟多。無騰貴之時。公私便焉。自後納穀納馬納草。皆可中鹽。宏治間。葉淇變法。令商納銀運司。解京分給各邊。而太倉之銀累百萬。各邊開中之法遂廢。商屯撤業。粟價翔貴。而邊儲日虛。權貴中官。怙勢掣引者多。商人守支延久。有自祖及孫不得者。因立名目曰常股。以給守支之商。曰積貯。以備國有大兵役召中。又有鹵丁引外羨鹽。官用米易之。曰餘鹽。鹽不貯倉。堆于河干者。曰河鹽。始商人以常股支給艱難。競中積貯。繼而積貯亦難。競帶餘鹽。有司以餘鹽利重厚徵。奸商又爭買河鹽。總之正引之征浮。則私引之奸熾。商人反緣為利。幾于公私莫辨。明世鹽法。變而日下。至天啟時。奄黨崔呈秀郭與治等。增引超掣。兩淮鹽課至百餘萬。竭澤而漁。而明亡亦兆于此矣。 本朝榷筦司使。及行鹽處所。大約因明制損益之。而立法周詳。超越往代。課則畫一。浮派不加。私販杜絕。正引流通。其恤商者至矣。且各邊糧餉具足。無藉開中。民間食鹽。所在都有。其裕國惠民者。亦無不至。所欲酌者。上之良法美意而下之奉行未盡善。時或有之。臣在江南儀真通州等處見鬻鹽每觔制錢二三文。至江西湖廣省。民間買鹽。每觔制錢一二十文不等。夫商之販易。或因水旱出鹽多寡。程途遠近。其價誠難限制。然相去不過千餘里。路費可計。即雜項加算。何至昂價十倍邪。其勒浮病民。上所當察者。今誠令行鹽州縣。每季各報鹽價于本省大僚。移所轄運司核酌之。貴價止于若干。賤價止于若干。則無浮勒之弊。而商民胥得其平也。臣又見江南州縣各鄉鎮管村堡若干。鬻鹽之賈。官給烙牌。方設肆盆。近見領烙牌者。轉輾詳請。因緣需索。一牌至數十金。賈人得之。即高昂鹽價。囑搆兵役。專俟附近村民。間至別鄉買鹽者。即指為越境。執縛解官。逮鞫訊得釋。而民已破家矣。竊念此縣至彼縣。方為越境。豈有一邑之中。此鄉至彼鄉。可指為越境者乎。夫推廣上意。商民均恤者。有司之職也。言之無罪。聞之足戒者。儒生之事也。臣謹述前制之得失。與今時之善而不能無弊者。筦鹺政者聞之。亦庶幾有所省乎。

鹽法議

盧絃

考山左之域。乃青齊故墟。昔桓公用夷吾鑄山煮海之議。富強甲於天下。今其遺書具在。曰筴者。籌畫多寡。曰衡者。較量輕重。未有不隨時變通。而拘於一成之法者。其筴與衡一操諸上。而密寄於司計者之心。必不可使其柄有所落而陰竊。如使利權之大。而使人得以窺伺假借。乘隙而舞弄於其間。則利之所歸。上不在國。下不在民。而專歸於奸商與積。此由於司計者原不從國計與民生起見。故奸商積得中以所私。夫是以籌畫之筴。不難移多以為寡。移寡以為多。較量之衡。亦不難變重以為輕。變輕以為重。日陵夷而不可救也。山左產鹽之地。惟濱海州縣。有東有北。權其產鹽與行鹽之地。而遠近可知矣。山左食鹽之數。視州縣戶口有裒有益。權其殷耗與通塞之宜。而增減可知矣。此不過一按籍按圖。而俱已瞭然在目。了然在心。且今之人情。非真有鬼蜮之不可窮。古之治法。亦非真有謬巧之不可及。即今讀管子守圉之篇。不過曰十口之家。十人舐鹽。百口之家。百人舐鹽。凡食之數。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婦人三升少半。嬰兒二升少半。鹽之重。升加分耗而釜百。升加十耗而釜千。伐菹薪。煮泲水。為鹽正而積之三萬鍾。當是時。梁趙宋衛濮陽諸國。無鹽之地。皆仰食於東齊。東齊之國。亦藉是以富甲天下。如國語所記桓公之時。成鹽三萬六千鍾。令使糶之。成金萬一千餘觔。其富強之效。章章可考也。今時則不然。商納鹽課。而以票分之州縣。州縣按票之數。償價於商。繳票於官。然往往私鹽盛行。而官鹽致塞。票價不足。而國課以虧。於是奸商辭其害。而告以引歸民。發票於州縣。而責以輸票課於運司。票課輸於運司。而行鹽之地。仍聽商為主持而撥給。是商既辭其害而仍專其利。民既無其利而兼受其害。

大抵濱海富饒之州縣。鹽商與官役。皆其土人。表裏為奸。那移閃變。皆出其手。地境本近也。戶口本繁也。而行鹽與納課之數。反得其輕而寡。既得其輕而寡。是以彼邑往往樂從之。而最遠最疲之州縣。無力賄賂於要津。其行鹽與納課之數。反贏數十倍於彼。如是而欲責其鹽之行而課之裕。胡可得哉。至不得已有司代民呼號。控之於上。則諉之曰原額已定。而數不可改易矣。嗟乎。財力之貧富存乎地。戶口之殷耗因乎時。彼儼然持筴操衡之人。而不以國計民生為念。但知循一成不變之法。以責成於有司。亦何貴乎居能變通之地。而行轇轕之事耶。且彼之責於有司者。曰鹽課胡以虧也。夫使量治地之大小。戶口之多寡。以定鹽票適中之數。則在民不憂虧。在商亦不憂虧矣。又曰私鹽胡以行也。夫使量地境之遠近。行鹽之多寡。以酌鹽價適中之數。則民不苦官鹽之貴。自無取私鹽之賤矣。此愚之所以重望於司計之人。欲其秉至公之念。審獨斷之權。隨時變通。參酌良法。自不患官課之不敷。私鹽之不禁也。大都課歸於國。利食於民。而居中往來。令其疏通而不滯者。商也。三者偏重。俱有所不可。然國利民利。而商未有不利者也。商專害而國與民固未有能利者也。察今之勢又不然。司計者之心。殆欲顯居利國之名。而兼收利己之實。遂陰假利商之便。而罔深恤害民之由。即其害之在民。亦有差等。又視其經營之巧拙。以為受害之重輕。此偏枯之中又有偏枯焉。愚所令之新泰。殆所謂極遠而極疲。數年之間。乃身嘗其害者。故言之有如是其深切也。

請定鹽法疏

大學士朱軾

欽惟我  皇上御極以來。深恤民隱。  寬大之詔屢下。舉凡錢糧課稅兵刑禮法之所在。為臣下奉行之未當者。無不逐一釐正。措施期於盡善。固已四海共沐  恩膏。無不歡騰鼓舞矣。惟是鹽政一事。上關 國計。下繫民生。向來各處俱定有規條。而法久弊生。每滋紛擾。上  聖懷。有不得不急為講求補救者。臣查出鹽之地。有海有池有井。而各省鹽法。辦理不同。始或因地以制宜。今當從長而定議。去其弊則利自興。便於民始有補於 國。臣謹就平日見聞之所及。酌目前因革之所宜。敬抒管見。為我  皇上陳之。

一行鹽地方。宜酌量變通也。查各省不皆產鹽。所以必藉商人行運。但即以江南之鎮江等府而論。與淮揚相去甚近。而向例必食浙鹽。浙江路遠。商運需費。鹽價自貴。而淮鹽就近可得。價亦甚賤。捨賤買貴。人情所難。近日丹徒縣販私搶一案。所謂私鹽者。即淮揚之官鹽。因其非浙商所賣之鹽。即謂之私耳。夫淮浙雖有不同。以 國家視之。食鹽無非赤子。完課總歸正供。此疆彼界。有何區別。徙以商引銷積之不均。致使小民法網之不免。自應令該督撫會同鹽臣。斟酌變通。如鎮江等府竟改行淮鹽。其餘各省似此者甚多。如河南上蔡等縣。本有河東之鹽。而必銷淮引。湖廣巴東等縣。逼近四川之界。而必食淮鹽。有一省而各府所食之鹽。地方不同者。有一府而各州縣所食之鹽。地方不同者。俱應就鹽地之遠近。逐一查明。盡為改易。則一變通間。於 國家既毫無所損。而民之受福不少矣。

一各州縣銷引。宜通同計算也。查商人行鹽。各有地方。州縣銷引。原有定額。是以舊例不許越界買賣。但犬牙相錯之地。有此縣莊村。插入彼縣地界者。就近買食官鹽。即為犯禁。查拏拘繫。往往不免。而本縣所設鹽店。或遠在數十里之外。小民食鹽無幾。欲其捨鄰近易買之鹽。而遠求於數十里之外。此必不可得之數也。況水陸之裝載有難易。鹽觔之積貯有盈縮。而價之高下因之。若必拘定所屬地界。甚為不便。而愚民之易至於犯禁令也必矣。夫額定之引目。原量戶之多寡。此縣之民買食彼縣之鹽。則彼縣之引必不足。而此縣之引自有餘。何不即以有餘之引。補充不足之數。合總計算。自必有盈無虧。臣請  敕下各處督撫鹽政諸臣。酌量地界相連之處。或一府。或數州縣。合為一局。將所領鹽引。通融行銷。不拘商買分地。無論州邑界限。聽商民就便交易。庶引課民食。兩有裨益。

一戶煎鹽。宜令商人助其資本。并酌定賣私治罪之例也。查定例丁人等。夾帶餘鹽出場。及私煎貨賣者。同私鹽法。乃近來拏獲私販。止據現獲之人問理。並不根究戶。不知私鹽皆戶所鬻。若使場間無私出之鹽。奸徒何從興販。故欲杜絕私梟。必先清查場。而欲絕場之私出。又必先體恤其苦情。凡戶資本。多稱貸於商人。至買鹽給價。則權衡子母。加倍扣除。又勒令短價。戶獲利無多。鹽復有餘。且恃私鹽事發。罪亦不及。是以敢於售私。實由鹽商驅之。而該管官縱之也。臣以為宜令商人認定戶。酌給資本。使得及時煎晒。雖遇陰雨連綿。鹽觔不致缺少。於商人亦大有益。其價值於掣鹽時。該管公同酌定。甯有餘。毋不足。務使丁得沾利益。庶日用有資。而工本無缺。然後嚴絕私售之弊。而治之以法。除老幼負擔四十觔以下。許照例賣給。令鹽場大使驗明掛號。准其出場。並逐日報明分司。此外人非老幼。籍非本境。鹽過四十觔以上者。一嚴行禁止。煎出之鹽。務令鹽商儘力多買。或露積。或貯倉。大使逐一查明封識。如有聽憑商人偷運。及違例賣與梟販等弊。將戶分別究治。該管大使。以縱容論罪。再大使微員。守法自愛者其少。應將分司丞倅。移駐場所。責令監管。如此則私弊可除。丁亦不致受累矣。

一附近出鹽地方。鹽價宜減也。查私鹽自三四百觔至千餘觔者。皆大夥梟販。運至遠處發脫。此其窩頓有地。出沒有時。來去跡。容易追尋。且惟江岸河干。船隻往來之地方。文武官及水陸關口。果能緝查嚴密。奸徒自然銷阻。惟四十觔以內。不在禁例。而五十觔至一二百觔者。俱在近地百里之內售賣。遠則擔負非易。工食費多。得不償失也。食鹽之家。每冒禁而買私鹽者。不過以其價賤於官鹽耳。與其嚴拏而滋擾。不若平價以杜絕。凡附近出鹽地方。百里之內。將官鹽價值減與私鹽之價相等。則民間皆食官鹽。私鹽不禁而自絕矣。在商人於出鹽近地。既少搬運盤駁之費。鹽價自應酌減。況食鹽地方遼闊。此附近百里之內。不過千百分之一。何必定要昂價。彼奸徒販私。原圖厚利。即照彼減價。亦可償本。完課有餘。何憚而不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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