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回到王府中,直奔婉婉的院子而去。
婉婉正和容月聊天,桌上的玻璃壶子里,白色黄蕊的菊花在水中绽开,如那轻甩云袖的舞娘,美丽而不可方物。
见胤禵进来,两人站起身,给他半蹲行礼后容月便自觉地闪身出门。
胤禵看着婉婉那张青丝半遮面的脸,走过去把她的发挂到耳后,手指抚过她下颌那条伤疤。
“我们走吧?”他轻轻地囔,那声音,如羽毛在春风中飞。
“你怎么了?”婉婉狐疑道,“走去哪儿?”
“去西北,去我的地方,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胤禵的长臂圈着她的细腰,眼神里的爱似海一样深。
婉婉用手背去碰他的额头,“十四爷,你没发烧吧?”
胤禵瞬间绯红上脸,放开她,赌气往桌边一坐,道:“开玩笑的。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十四爷。”
婉婉翻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菊花茶,“那叫你什么?”
“胤祯。”
“你不避嫌吗?你不要命了!”婉婉为他的大胆咂舌。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胤禵口无遮拦,口气里讥诮非常。
婉婉已经听见他这样说过好几次,虽然理解他内心里的压抑,可是听多了便觉得无奈。
“所以你也不要想着逃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到哪里去?”婉婉叹气,也不知道胤禵听不听得进去,婉婉心里以为他计划逃跑。“难道你就不管不顾你的几个孩子、还有几房妻子了么?”
胤禵定定地看着婉婉,脑海里浮现出他那几个孩子,还有几房妻妾来。
“叶婉婉,过两天你就自由了。你准备一下进宫吧,锦麟会来接你。”胤禵艰涩地抓着手上的香包,心里暗嘲自己是丢了女人又折兵。
“啊?!”婉婉的声音拔高了六度不止。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不过他也别开心得太早了,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回他身边去的。进宫就进宫。”胤禵脑袋瓜子转得飞快,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婉婉哪里搞得清楚是怎么回事,还在云里雾里。依言走过去,皱眉问:“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胤禵笑,“今天皇上问起你,让你进宫做宫女,伺候年贵妃。”
“怎么突然想起让我进宫做宫女?”
婉婉看他笑得如狐狸一般,觉得自己这颗棋,一步步被送进了死角。
“那你可得问锦麟去了,是他答应的。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是我的。”
婉婉心里霜打雨淋一般,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女人似乎变成了物件,想要如何便如何,她曾经以为锦麟是不同的,期望他能尊重自己,信赖自己,却不想,他在心里安排了两个人的未来,殊不知,两个人的未来当然要两个人共同创造,而不是一个人便能决定下来的。而面前的胤禵,却又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他的爱,太过沉重,好似要把一切都给摧毁,他想要,便不能被人偷窥,被人夺去。
自己对锦麟的心,从最初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可是要说胤禵为了她,放过锦麟,她不感动,便是假。如今要进宫去,自己也只能步步小心了。
胤禵把手中的香包递过去,道:“这是我的信物,你留着,在宫中,总会有用到的一天。”
婉婉迟疑了一下。
胤禵嗤笑一声,“宫中可比我府里还危险一些,你若是带着,认得的人便不会为难你。”
婉婉接了过来,随手捏了捏那香包,却发现里头除了干花似乎还有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可惜这香包封了口,所以看不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婉婉问胤禵道。
“不过是些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还有几块雨花石。”胤禵喝了一口水。“你最好记得,别想借着这机会和锦麟见面,如若让我知道。你不在跟前,我必不会放过他。”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敢吗?”婉婉冷冷地笑,“你放心吧。”
第二日,早朝才散,胤禵前脚进了家门,锦麟后脚便坐着轿子来了。后面还跟了一顶空轿。
婉婉穿着蓝色粗布长袍,按着丫头的打扮梳起大粗辫子,用红头绳扎了。手却不自然地总去摸下颌那道伤痕。
锦麟坐在花厅里等她,待见到她了,婉婉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在她心里,那些疙疙瘩瘩的怀疑猜忌拧在一起,便成了一股结,锦麟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当是因为胤禵在,所以她不和自己说话。
“十四叔,那我们这就走了。”锦麟说话还是恭恭敬敬的。
“恩。”胤禵也不多言,只是点了个头,看了一眼婉婉,自己走出花厅去了。
“婉婉。”锦麟上前来拉过她的手,见她低着头,手扶上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
婉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退了两步,习惯地用手去摸那条比蜈蚣还可怕的疤,锦麟这才看见,她的下颌,那条长长的伤疤。
“怎么会这样?”锦麟上前拉下她的手,眼里一片疼惜和骇然。
婉婉摇头不语,低头说:“走吧。”
“婉婉,你在宫中忍耐一段时日,我便想办法把你带回身边来,现在这不过是权益之计。”
婉婉摇头,“锦麟,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不明白么,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初你把我送到十四王府,这结果在你的计划之中么?”
锦麟怔忪,却无法反驳,只能扯出一抹悲戚的笑,是啊,当初自己,就是太自信了。
两人并肩而行,婉婉忍着眼中的泪道:“锦麟,你也不用再为我花心思了,我们俩已经不能回到从前去了。”
锦麟听了,心中一痛,却说:“如果是因为那条伤疤,我不在意,我不是如此肤浅的人。”
婉婉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不是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你也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其实你自己的心里最清楚,你在放开我的手的时候,心里难道没有掂量,会不明白么?”
“我只是,没有想到,十四会这样对你,怎么说他也是碍着皇上那一边的。”锦麟唯唯诺诺,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她究竟受了怎样的苦?
“我知道你也是无奈,这不怪你。如果还能重新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再遇见你一次。”婉婉说着,想起顾莹莹说的话:女人便是这样傻,即使他从来没有给我一丝希望,我还是傻傻得想着他,愿意为他失了自我。
婉婉低头钻进轿子里,可是自己,已经不愿意再这样傻下去,也不愿意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