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眯着眼睛在那,也没睡着。这样躺了一会,觉着心中烦躁,于是自己起了床。
婉婉听见动静,看他醒了,拉起袖子看表,见还有十几分钟。只当他是自己醒来了,赶忙放下书去给他穿鞋。
胤禵坐在床上,看婉婉蹲着身子低着头给他穿鞋,心里有种满足的感觉,觉得自己和她,就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他的嫡福晋,是皇阿玛指的婚,两个侧福晋都是后来娶的,要说喜爱,便最喜爱这两个,一个乖巧听话,一个可爱娇柔。至于那庶福晋和妾,也是因着各种政治利益,自己看着也还可以,便娶了回家放着。
可是自己心里,从来没有像对这个女人这样,浮现出如此多莫名的心情。
他对自己心里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吓了一跳,收回了脚。
婉婉奇怪地抬头看他,这鞋子才套了一半,他把脚收回去干嘛?
胤禵掩饰住脸上的尴尬,只说:“笨手笨脚的,我自己来。”于是自己套上穿好。
婉婉逐渐习惯了他对自己的阴阳怪气,见怪不怪地站起了身。“十四爷去书房么?”
“今天不去,在院子里逛逛。”胤禵这时候已然没有去书房看书的心思。
婉婉拿来衣服给他穿戴整齐,又出了卧室给他沏了杯茶。
胤禵接过婉婉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走吧。”
婉婉跟在胤禵后面,在院子里溜达。胤禵想着晚上要祭灶,便朝神殿的方向去。
因为下雪,神殿里搭起了临时棚子。棚子底下,已经摆上一口大锅,大锅前面设了摆贡桌,供桌上摆放了一些贡品,有糖瓜、糖饼、关东糖、江米糖、桂圆、红枣、荔枝、栗子、草料、清水、香蜡、纸马等等。供桌后面,摆放了一个大木槽,一只黄羊平放在里头。
胤禵在神殿里转悠一圈,慢悠悠地晃到了王府后面几个小阿哥练习射箭骑马的大片宽敞空地上。
这片空地上,王府的马厩便立于其中,还立了几个射箭的靶子,
四位小阿哥站在雪中,正在一个中年男子教导下拉弓欲射。
见胤禵来了,那男子只叫几位阿哥认真练习,自己走过来给胤禵行了个打千礼。
胤禵点头让他站起来。说:“鄂伦,要你来教这些阿哥们射箭倒是委屈了你。你这样的大将,还是要在军中,才能扬名呀。”
那鄂伦听了笑着摇头,“十四爷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哪个不知道十四爷对鄂伦有知遇之恩,若不是十四爷,鄂伦怕是还在那集市里屠猪卖马。”
“好兄弟。”胤禵拍了他肩膀,眼里不似往昔那般冷冽。
“阿玛,我要那匹烈云。”弘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
其他三个阿哥看他跑过来,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师父让你们停了嘛?”胤禵冷下脸问弘暄道。
弘暄立马和小白兔似的,耷拉着脑袋乖巧站着,“没有。”
鄂伦看他这样,赶忙说:“停就停了吧,也该到骑马时间了。”
胤禵听他这样说,也不再训斥几位阿哥,反倒是问鄂伦道:“新来的马?驯了没有?”
鄂伦摇头,“就等着十四爷自己来,还是看分给哪个阿哥?”
胤禵点头,“我去看看。不是到了练习骑术的时间?你们也要牵马吧?”
鄂伦招呼了几个小阿哥,一群人朝马厩走去,那马厩是长方形的大长房子,里头一间一间隔开,长长地呈一字型排开。一间里一匹马,几个阿哥各自牵了自己的马,拉到门口等着。
胤禵在那匹烈云的不远处站了,看那匹马高大威猛,皮毛闪闪发亮,胸背有力,四蹄周正。
眸色一闪,他对鄂伦说,“你带小阿哥们去骑马,我待会就来。”
那鄂伦听了径直拉了马出去,带上阿哥们走了。
胤禵这时才指着门口的刷子和水桶,回头对婉婉说,“有活给你,你去给那匹马洗洗。”
婉婉哪里知道没有被驯服的马的厉害,只当他又是在给自己找小麻烦,也不多说什么,提了桶和刷子就朝那匹烈云走去。
婉婉在走近那马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烈云不但停下吃草,瞪着两只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看着婉婉,那鼻子里还发出哼哼的出气声音。
婉婉头皮有些发涨,回头看胤禵,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取了条鞭子握在手上。
前有狼后有虎,再加上对胤禵的那分愤懑,婉婉虽然心里发毛打颤,但是还是继续往前走。
婉婉走到马厩前,提了一下那马厩的门闩,想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然后很谨慎地用刷子蘸了水开始刷烈云的毛发。那烈云的前蹄这时已经在地上狠刨,头也扬了起来。
婉婉这才多刷了几下,那烈云便暴躁起来,后蹄立起,前蹄和身体疯狂的撞击厩门。许是那门闩刚才没有被放到位。
这一撞,厩门大开,把婉婉撞倒在地。烈云冲了出来,前蹄踏过婉婉肩膀。婉婉闷哼一声,感觉一阵剧痛,眼前黑了一下,大概过了几十秒,那肩膀依旧疼痛,衣服上已一片湿漉。
婉婉逐渐恢复意识,倒在地上朝胤禵方向望去,那烈云出了厩,便是撒蹄飞奔。
到了胤禵面前,胤禵伸手一把抓住缰绳马鬃,另一只手抓住马鞍,左脚一蹬,越上马去。
烈云哪里肯让人摆布,胤禵还没坐稳,它便立起嘶鸣一声,往前飞冲出去。
胤禵只能俯身贴马,他正坐在马鞍子的后部,随时都会被甩下去。只见他伸手抓了鞍轿子,挺身坐上鞍座。策马跑了一段,他便拉了缰绳,烈云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疯跑,反倒有越跑越有劲的架势,
这下胤禵有些慌,开始死劲地勒马嚼子,可任他使上天大的力气,这烈云作死了扬着蹄子飞跑。胤禵一放松,它便跑得更快。
胤禵在心里暗暗喊糟糕,这人的体力和马的比,不一定能耗得起不说,如果碰见了鄂伦他们,怕是要出意外。想着就把马缰绳在手臂上缠了几圈,侧着身子贴在马上,只感觉那风从耳边呼呼地过。这烈云许是跑得也有些累了,但是又不愿意屈服,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
胤禵趁着这个机会,从马蹬子里抽出右脚,跃下马来。这一跃下来,便被烈云拖着跑了一段儿,好在他手上缠着缰绳,地上又堆积了一些白雪,胤禵只是身体腾空,两条腿在地上被拖着跑。
婉婉肩膀剧痛,却神智清醒地看得心惊胆战。
许是胤禵整个人的重量都搭在缰绳之上起了作用,那烈云在跑了一段后竟然停了下来。
见马停下,胤禵仿若无事一般站起身来,松了手上缰绳,再去摸那马鬃,烈云竟然乖巧异常地蹭了蹭他的手。
胤禵把烈云牵了回来,一看那马厩门闩,已经断了。只好另找一间把它关了。
婉婉依旧趴在地上,虽然没有陷入昏迷,可是身体却如棉花一般,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胤禵走过来看了下她的肩膀,把她打横抱起。婉婉的那条手臂,就这样垂在那里。
婉婉苦笑,不会是断了吧?
“放心,那角度踢,碎不了,大概只是裂了,加上些皮肉伤,要养上一段时日。”胤禵硬了心,语气冷漠。边说边把她往自己胸口靠,却不敢看她那惨白的脸。
胤禵心里已经有些迷惘,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起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直到看见她倒在地上一脸痛苦,那一刻才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剐了一刀,而下刀的便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