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
但是这一天,胤禵还要上朝,所以婉婉准时赶到胤禵房里,一阵折腾后把他送出了门。
正要回院子,扎昆就把她叫住,说实在是太忙,又问她能不能帮忙。
天还是一片大黑,可是这王府里下人们却已经全部起了,准备祭灶事宜。全部家具,用品,全部要擦洗干净。
婉婉和扎昆来到大厅。扎昆便和她说,让她帮着挂春联挂灯笼。
这时候大厅里来来往往好多丫头下人,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两人来到大门外,扎昆搬了个梯子,便倚着大门往上爬,然后回头让婉婉帮他把春联递上来。
婉婉一看,那春联竟然是白色的绢布,蓝边包于外,红条镶于内,用满文写成,裱糊在一个长方形的框架上,框架是木制的,并不太重。
婉婉把框子撑着递给扎昆,扎昆放了两手把春联挂上去了。就这样挂了两边却没见横批。然后婉婉又帮着他挂了门神,那门神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甲胄执戈,悬弓佩剑,威武非凡。
接着便是挂灯笼,婉婉一看,已经有好几个小厮在挂,还有好几种不同的灯。但是每一种都分类放在一起。
扎昆也加入其中,婉婉分不出来,只好在一旁站着看。
婉婉看几个小厮在分工挂,便也猜出那些各自是什么灯。
其中殿堂上挂的牛角灯,带着琉璃璎珞穗子。墙上挂了壁灯,木框玻璃材质,各种形状很是可爱。这影壁和粉壁还有不同,影壁上用的是长方型的;粉墙上用的是各色各样多种形式,如蝙蝠形的、扇面形的、八角形的、石榴、方圆形各形各种。
婉婉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和扎昆说要走。
扎昆哪里顾得上她,只是点个头随便打发了她。
婉婉一路走过,发现这王府里可是要挂好多的灯,花园轩馆的树上、回廊上齐溜溜,一排排挂了各式绢灯。经过几个房间,丫鬟们在里面挂的是宫灯。
婉婉到了书房,把书房给打扫了,便锁上门回到院子里。她没看见莲香,到苏嬷嬷那一问,才知道莲香被云嬷嬷叫去帮忙了。
婉婉便想着快快吃早饭,不然十四回来怕是没有时间了。可是进了大厅,打开食盒,却发现莲香没来得及去领饭。
婉婉提着食盒出了门,去了厨房。
厨房里正在准备祭灶用的东西,婉婉一看,厨房的院子外边停了长长一队大车,一群小厮往下卸东西。
有些是大笼子,里头装了些动物,诸如野猪,山鸡,野兔,黄羊之类。
有些是箱子,王府里管事的正打开清点,婉婉一看,那些箱子里大都是一些榛子,松仁,红枣之类的干果。那红枣有两个大拇指头大小。还有一些便是水果,香水梨,金瓜,葡萄之类。
婉婉领了饭便往回走,回到院子里,见莲香还未回来,只好和苏嬷嬷两人先吃了饭。
看了手表,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十四才会回来,婉婉想回床上补眠却又怕睡死了,只好趴在大厅的桌子上,睡睡醒醒,这样熬了两个小时,便出门洗了个脸准备去书房。
婉婉想起胤禵说今天要穿那套蓝色的衣服,便把衣服取下来叠了。捧着去了书房,来到书房门口,见锁还没开,便知道胤禵没有回来。
婉婉开了锁进了书房,不过一二十分钟,这胤禵就回来了。
胤禵一进门,见婉婉捧着的衣服,便冷冷地说:“扔了。”
婉婉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说把这衣服扔了,你没长耳朵么?”胤禵咬牙切齿道。
婉婉心里一阵发呕,自己累死累活,被冻得半死才洗干净的衣服他竟然说扔了,婉婉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为什么?”
胤禵阴测测地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哪些衣服是你洗的,哪些是那丫头洗的,还有这些衣服哪件是你自己晒的?昨天晚上就警告过你,你还敢拿来给我穿?哼!”
婉婉心里便越发觉得恐惧,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得那么细?
胤禵的声音突然讥诮起来,仿佛想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你重新给我洗一遍,这次最好乖乖的按我说的做。不然你进柴房,你那丫头就挨鞭子。”
婉婉恨得牙痒痒正想发作,这时候扎昆跑进来,贴着胤禵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婉婉看胤禵的脸色越发阴沉,便抱着衣服想走。
胤禵直接拉过她的手腕,拽着往门外走,衣服掉了也不理,就这样一路把她又拖又拽。
婉婉踉跄着跟在他身后到了一个偏院里,却见那院子里跪了一排丫鬟。
胤禵手上一用力把她往前甩去,婉婉的身体因着惯性便跌倒在地。
“小姐。”
这一声唤才让婉婉发现,莲香也跪在那一排丫鬟里头。
“莲香,怎么了。”婉婉抓了她的手问。
莲香看了胤禵一眼,掉了两滴泪:“侧福晋房里丢了一枚琉璃铒铛。说是以前都没丢过东西。”
婉婉这时候就见云嬷嬷和一个穿着蓝紫色长袍,宝蓝色大褂的女子出了门。
莲香小声对婉婉说:“这是侧福晋舒舒觉罗东珠。”
她们见了胤禵,行了礼。
舒舒觉罗东珠站到十四身前:“爷,你看这事情。虽说是便宜东西,可这偏偏是熹妃赏的。”
胤禵点点头,说:“该怎么的还是怎么的。”
云嬷嬷看见婉婉也在,又看她跌坐在地上,就来扶她。
谁料胤禵那犹如冰窟的嘴巴,就冒出几个冷冰冰的字眼来:“不许扶。”
云嬷嬷的手僵直在半空中,收了回来。
婉婉自己慢慢站起来,感觉手掌心里刚才在地上擦破了皮,生疼。
舒舒觉罗东珠开口道:“我们可是又都翻过几遍,也没能找着,你们谁拿了便交出来算了,这琉璃的东西也不值钱,但是这小偷小摸,府里可不能姑息。”
几个跪着的丫头齐刷刷转头看了莲香一眼。
这婉婉便气愤,那么多人,凭什么单单怀疑莲香。虽然丫头都跪着,可看她们的眼神,都盯着莲香看。
云嬷嬷这时候看着气氛不对,便伸手拉了婉婉过来,在她耳边道:“小姐,这些丫头,都是在侧福晋房里待了很长时间的,从来没发生过丢东西的事情,你的丫头第一天来帮忙,就。诶。”
婉婉听见云嬷嬷叹气,便走到莲香面前,轻声问:“是你拿的么?”
莲香听婉婉这样问,哽咽起来,眼泪也如开了闸,哗哗的落:“小姐,不是我拿的,再说那铒铛,且不说它是琉璃的,但是都是成双成对,你说我拿一枚有什么用啊。”
婉婉转过身,面对胤禵和舒舒觉罗东珠,“你们都听见了,我丫头说没拿。”
舒舒觉罗东珠没说话,只是偷偷瞧了胤禵一眼。
胤禵还是一贯的讥诮:“难道还长了翅膀飞了不成,说不准就先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不是你的人拿的。”
婉婉真想上前咬死他,握紧的手掌里,伤口隐隐作痛。
“十四爷既然那么说,那我有个要求,如果我找到了证据不是我丫鬟做的,那么今后我就不劳烦十四爷照顾了。”婉婉想着走了算了,何必在这里受人侮辱。
胤禵笑:“可以。”
婉婉拉起莲香,忍着手疼给她拍衣服,便问她:“你和我说说经过。”
莲香便说:“我来的时候,有个小丫头正给侧福晋梳头,侧福晋梳好了头就让那梳头的陪着她到院子里走走,我便和几个丫头在房间里打扫。打扫完了我们就关上门出去了。”
“就这样?”婉婉问。
“恩。”莲香红着眼睛。
“十四爷,侧福晋。我想进房子里看看行么?”婉婉抓了莲香的手。
见他们点头,才朝屋子里走去,来到卧室,婉婉见那梳妆台正好在窗口边,上面放着面铜镜,还有妆奁。
婉婉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被翻乱的痕迹,于是又问:“你们全部地方都找过了,没有是吧?”
云嬷嬷便说:“翻了好几遍了,都没见。”
婉婉又问:“不是说丢了一枚嘛?还有一枚呢?”
这时候一个丫鬟走过来,说:“我收起来了。”说着大开妆奁,拿出一枚琉璃铒铛来。
“当时是你给侧福晋梳头的么?”婉婉看了那丫鬟一眼,接过琉璃铒铛端详起来,那琉璃铒铛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很是漂亮。
“恩,是我,原来是要给福晋戴的,不想顺手放在梳妆台上,忘记给戴上了。”
“你放哪的?能摆回那位置给我看看吗?”婉婉把琉璃铒铛递过去给她。
那丫鬟接了便放在梳妆台靠窗户的这一边。
婉婉点点头,发现窗户没关,于是便在窗户边转悠了下,发现并没有被攀爬过的痕迹,窗台底下也没有脚印之类的。“当时你们门窗都关好了?”
莲香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呀,我们出去的时候忘记关窗户了。门是关好了,还上了锁的。小姐你说这小偷会不会从窗户进来的?”
婉婉点头,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屋子里不像是小偷来过的,没理由不翻不找就拿走一枚铒铛,不是么?既然铒铛是一对放在那儿的,顺手也是一对一齐拿走的。”
婉婉这时有些怀疑是不是老鼠,小猫之类的动物带走了,于是又走到窗户边细细查看有没有动物爪印。见都没有,心里便有些急,只顾着四处看,抬头发现外面树上站着的一只乌鸦展开翅膀啪啪啪拍了几下,在树冠上盘旋一圈,飞走了。这王府里竟然有乌鸦,不远处还有几只,围站在高高的木杆顶端,那木杆顶上是一个碗状的东西。
婉婉指着那杆子便问:“那是什么。”
“那是喂乌鸦的索伦杆。”胤禵开口。
婉婉脑袋里灵光闪过。
婉婉转身,对胤禵说,“十四爷,可否劳烦你找两个人,分别爬到树上和索伦杆上,看看那乌鸦巢和碗里,是否有我要的东西。”
婉婉听见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又看胤禵对她探究的目光,便有些不踏实,心里求着佛祖保佑,希望是自己想得那样,否则,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扎昆,你去爬索伦杆。看看有没在上面。”
扎昆得了胤禵的令去了。胤禵则是看了婉婉一眼,撑着窗台越出窗外来到树下,把袍子下摆扎进腰带,如豹子一样灵巧地上了树来到乌鸦巢边。
胤禵的身子伏在树干上,伸长了脖子往巢里看,手在巢里拨弄了一阵,这才下了树来。
“怎样?”婉婉有些紧张地上前问他。
胤禵摊开手掌,上面果然躺着一枚铒铛,琉璃材质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婉婉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一抹微笑来。
“小姐,你好厉害。”莲香一脸欣喜。
扎昆回来了,便禀报十四道:“爷,什么也没见。”
舒舒觉罗东珠走到婉婉面前说:“姑娘,真对不起。是我们疏忽了。”
婉婉摇摇头,“侧福晋言重了,只是这些闪亮的东西,以后一定请收好了,有些乌鸦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小物件便容易被叼走。”
“十四爷,我可以带着丫鬟走了么?”婉婉偏着头,眼神淡然地看进胤禵冰冷的眸色中。
胤禵轻哼一声,甩手便走,婉婉也不管他,拉着莲香快步越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