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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五年(六)

袁谭……死了!

汉建安十年春正月,冰雪初融之时,曹操率军攻南皮,袁谭率兵抵抗,双方于南皮城下交战数十场,各自皆死伤惨重。曹操眼见袁谭拼死抵抗,轻易不能将之拿下,本欲撤兵暂缓进攻,却被议郎曹纯劝阻,于是曹操亲自于阵前敲响战鼓,己方士卒大受鼓舞,而袁军则士竭胆丧,最终被曹操一举攻破防线。

防线一破,袁谭立刻带着人马逃离南皮城,却被曹操派人追上,于阵前斩杀。

这位数月前还趁着三弟袁尚被曹操打败退保中山之际,率军攻打中山的袁家大公子,可能怎么也没有料到,数月前还风光得意以为终于斗赢弟弟的自己,如今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袁谭一死,他所属的青州其余城池不战而降,自此河北四州之地,曹操已有其三,其声威之盛,一时无两。

消息传至南方,不管是荆州的刘表集团还是江东的孙权集团,都一片哗然,所有人的心中,都同时蒙上了一层阴影,那是对曹操强盛的畏惧。

自曹操大举率军北上,距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多点时间,当年强盛无匹的河北袁氏,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败得如此之惨,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虽说官渡之战后袁绍元气大伤,可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凭借着四州之地,袁绍南据河(河水,即黄河),北阻燕、代,又兼狄戎之众,即使再无力南下,也足有自保的能力。

袁绍身死,其后便是诸子争位,人心不一,但就算打不过曹操,也不应该败得如此之惨,短短时间内,竟连袁家的大公子都死了。

这到底是他老袁家太弱,还是曹操太强?

就在南方众人还未消化掉这一消息时,北方又有消息传来。

曹操采纳郭嘉的建议,在冀、青、幽、并四州大量征辟名士,让他们做佐官,以安定四州百姓之心。就连当初官渡之战时为袁绍写檄文数落曹操罪过,对曹操祖上极尽辱骂之词的记室陈琳,落入曹操之手后曹操也没为难他,仍旧让他当记室,掌章表书记文檄的事。

如此一来,曹操“既往不咎”的行为使得四州士人纷纷归附,安定四州,指日可待。

幽州刺史袁熙部将焦触、张南眼见袁家大势已去,毅然率军进攻袁熙,将袁熙袁尚二人赶出幽州,逃到了辽西乌桓之地。

焦触自号幽州刺史,逼迫各州郡太守、县令县长背叛袁熙投降曹操,并聚集数万人马杀白马而盟誓,言敢违抗者斩,后来焦触等人皆被曹操封为列侯。

夏四月,黑山贼张燕率其众十万余(包括老弱幼小等家眷,并非全是精壮士卒)降曹,被封为安国亭侯。

冀、青二州已在曹操手中,并州高干也早在去年就已投降,如今幽州以及黑山贼张燕也投降曹操,这也就表示,曹操已基本拥有了这四州之地,麾下士卒并降军足有数十万众,当今天下各诸侯所有人马加起来,恐怕也不过如此。

消息一传至荆州,刘表听后当场就险些晕倒,当初他以为自己能好好的坐山观虎斗,可是如今才过去多久?河北四州,竟已全部落入曹操手中。

东汉十三州,曹操已有其八,麾下兵多将广,而其本人也足智多谋,刘表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抵挡,那以为凭借的长江天险,真可恃乎?

刘表当下立刻召集诸臣议事,就连一直暗中提防的新野刘备,也在邀请之列。

刘备一听到刘表召自己议事,立刻就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北方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如今刘景升找自己,想必是已经感受到那份无形的压迫感了吧。

关羽、张飞二人留守新野,刘备自己兴冲冲的带着赵云赶往襄阳,如今,刘表手下诸人早已到齐,就等着他这位左将军、豫州牧到来后再正式商议北方曹操之事。

“方今曹孟德已吞并河北四州之地,期年之后,恐怕就将南下荆州,不知诸公有何良策赐教,以保我荆州不失?”刘表立于主位之上,一脸愁容的问道。

“主公。”东曹掾傅巽出声说道,“昔者官渡之战时,曹公麾下兵不过数万,兼且常年作战,粮饷不济,尚能以弱胜强,大败袁绍十余万大军。如今曹公已尽数吞并河北袁氏地盘,麾下数十万披甲精锐,其势之盛,恐非我荆州所能抵抗。”

傅巽此话一出,下面立时应声一片,眼见大家也同样是满脸忧愁之色,刘表忽然惊醒,自己乃是他们的主上,若自己都没有抵挡住曹操的信心,那他们还有什么勇气去抵抗。

于是刘表定了定神,镇定的说道:“公悌之言虽不无道理,但曹孟德昔年能以弱胜强,我荆州又为何不可,今日召集诸位,乃是让诸位各尽才能,想出抵御曹孟德的良策,似此等长他人志气之言,诸位可不必再说。”

刘表说完这番话,堂上立刻安静下来,见众人不语,刘表将目光看向从事中郎韩嵩:“德高,昔日黄巾之乱未起,你便知天下将乱,固辞不受三公征辟,携数位好友隐居郦西山,由此即可知汝见识过人。见微知著,亦不过如此也,不知今日你可有何言以教我?”

韩嵩是在当初黄巾之乱时避难南方的,之所以出仕为官,乃是受刘表逼迫所致,见刘表点名问到自己,只好说道:“夫以弱胜强者,当因人因时而异,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亦不可或缺。河北四州,冀、青二州乃富庶之地,人口众多,幽、并二州则民风彪悍,且盛产良马,曹孟德得此四州,实乃天助其势,主公想要抵抗他,就必须联和西北马腾韩遂以及江东孙权,然后再凭借长江天险,如此或可一战。”

韩嵩的意思很明白,你刘表想独力抵抗曹操,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就算你联和了这些人,也只是或可一战,最终能否挡得住,那还不一定。

韩嵩的话,让刘表不由蹙眉,联和西北马腾韩遂,这恐怕并不容易,至于江东孙权,那更是不可能。

如今他孙权一心想要攻下我荆州,在曹操南下之前控制住长江以南,然后凭借长江天险与曹操对抗,想要他们答应与我结盟,除非我将荆州献上还差不多。

“子善、异度,你二人今日为何一言不发?”刘表思忖良久,最终将目光看向自己最看重的蒯良与蒯越二人。

当初他孤身来到荆州,全靠当地豪族蒯氏与蔡氏的支持才得以立足,其后扫平荆州,也多亏了蒯良与蒯越二人的谋划,所以对于二人的能力,刘表是极为佩服的。

“哦,主公,此事事关重大,良至今还未曾想出什么万全之策,故不敢妄言耳。”蒯良拱手说道。

蒯越点点头,显然和他的兄长也是一样的意思。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一听这两人都没对策了,其余诸人都急了,一直以来,这二人在众人心中就是足智多谋之辈,他们都想不出对策,难道荆州真的不保了?

这些人,面上看似为荆州存亡着急,但实际上却没几人是在为刘表担忧,他们担忧的,是自己。

曹操南下,不知道自己投降还能不能保住现在的官职?

如果有选择,他们大多数人当然不希望刘表垮台,因为刘表对属下一向谦和,而且政策也极为宽松,到了曹操手下,肯定是没有现在好的。

但如今似乎刘表真的已经对曹操没有了对策,那么他们心中琢磨的就是如何向曹操投诚了。

“诸公、诸公,请听我一言。”正在堂上吵闹声一片时,突然一人高声呼喊道。

众人视之,乃山阳人氏伊籍也。

别驾刘先出声问道:“不知机伯有何话要说?”

伊籍看了一眼端坐一旁的刘备,说道:“左将军数次与曹孟德交锋,对其甚为熟悉,我等为何不听听左将军是否有良策抵抗曹孟德。”

众人这才醒悟,竟将这位爷给忘了,纷纷走到刘备面前,问刘备有没有什么对策。

刘备谦逊的说道:“既然诸位问起,则请容备试言之。”

说着刘备越众而出,来到厅堂中间站定:“曹孟德如今虽看似已拥有四州之地,其实不然。首先冀、青二州,此乃新定,民心未附,尚需时日加以安抚。然后并州高干,此乃袁绍外甥,曹操必不容他执掌一州,届时定会派人前去顶替于他,高干又岂是那束手之辈,备料定其必会反抗,虽最终不足以敌曹孟德,但没有数月时间,曹孟德休想将之打败。

“至于幽州焦触、张南等辈,不过无耻小人耳,以此等人物之能,兼有不义之名,安能守护一州之地?备以为幽州之乱将至矣。另外袁绍在世时,与北方乌桓豪酋多有结交,双方常互通婚姻,诸豪酋中中尤以辽西乌桓蹋顿最强,手下胡骑逾十万,袁尚、袁熙兄弟二人北逃,定会逃至那里,依蹋顿与袁绍的关系,或将助二人收复旧地亦未可知,如此,则曹孟德势必要率军北上出塞入胡人之地,没有数年时间,难以将之平定。

“故备以为,曹孟德若要南下,当在五年之后。”最后,刘备总结道。

刘备的这番分析,立刻让众人愁容消散,纷纷说道:“玄德此言甚是,曹孟德若要南下,非数年不能为。”

“左将军果然乃当世豪杰,我等服矣。”

“刘豫州一番解说,令我等有茅塞顿开之感,我等不及也。”

刘表听后将征询的目光看向蒯良蒯越二人,见二人深思一番后,齐齐向刘表点点头,刘表这才放心,五年,至少我还有五年的时间来准备。

刘备见刘表的模样,就知道刘表的心中在想什么,心中微微一笑,突然大声说道:“不过……”

(不过现在已是凌晨了,大家还是洗洗睡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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