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因为暴雨初歇的缘故，交趾郡的气温并不算高。
昨晚一场伏击战，简直堪称完胜。
任谁都没想到，己方居然仅三人死亡，另有四十余人受伤，不过却多是轻伤，只需休养几天就能再次拿起武器。
而那些蛮夷，经过今早的清点，发现足足死了四百八十三人，也即是说，五百多蛮夷最后跑掉的不足百人。
以一百五十人击溃五百多蛮夷，斩首近五百，而己方损失轻微，说是完胜绝对没人会反驳，组织领导这场小规模战斗的士茂，自然受到了玄甲铁卫们的尊敬。
而且，当昨夜这些疲惫至极的玄甲铁卫返回住处时，那一锅锅热气腾腾的肉汤，更使这些汉子们感动异常，对士茂的好感急速上升。
他们已经开始认为，能为大公子这样的人卖命，值！
“大公子，十三个俘虏都已按照您的吩咐，绑在了山下的树上。”赵昂来到士茂身边，恭敬的说道。
经过昨晚那一战，士茂在他们眼中已经不仅仅只是那个士家少爷了，士茂，已经初步得到他们的认可。
士茂点点头，说道：“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随后，士茂又将亲兵遣散，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自己找到丁易等人，一齐朝山下走去。
“喂，去哪儿？”一个让士茂头疼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转过身，只见袁筱笑嘻嘻的站在那里。
“额……四处走走。”士茂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有什么办法能打发掉这丫头，突然一脸笑意，“对了，袁老先生刚才好像有事找你，叫你去他那里一趟。”
“胡说，我刚从爷爷那里出来。”袁筱立马就拆穿了士茂的谎言，然后眼珠一转，说道，“嘻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绝对没有。”士茂额头直冒冷汗，他现在只想快点甩掉这丫头。
“哼，我不管，反正今天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袁筱摆出一副我跟定你了的模样。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黏着士茂，十三岁，本就是个好动的年纪，可是在这里，她除了呆在洞穴里，似乎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了。
忍受不了洞穴里的烦闷，她又不可能独自一人满山乱跑，也就只能跟着士茂等几个熟识的人了。
士茂想了想，突然一叹：“好吧，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希望等下不要后悔。”说完，不再理会袁筱，带着丁易几人重又朝山下走去。
在他想来，似乎有必要吓吓袁筱，否则如果她以后经常缠着自己的话，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山下，十三个蛮夷被紧紧的绑在十三棵树上，在他们身旁，还有十名玄甲铁卫守候在那里。
“茂，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丁易看着那些俘虏，不解的问道。
谁知士茂并不回答，只是上前几步，挥手让玄甲铁卫离去，自己则抽出佩剑，细细的端详了好一会儿。
“易，你说剑被铸造出来是做何用？”就在众人不耐时，士茂终于开口说到。
丁易注视着士茂的神情，又看了一眼那些被绑着的蛮夷，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自然……是用来杀人的。”
“对。”士茂突然大声说道，“就是用来杀人的。可是易，你……杀过人吗？”
“没有。”丁易低头说道，不愿意去看士茂冰冷的眼神，他能感觉到，士茂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也没有。”士茂左手四根手指抚过剑脊，幽幽说道。
这时候，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士茂要做什么了，蒯氏兄弟和摩楠一脸平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在他们看来，杀人这种事其实再平常不过。
可是丁易和袁筱却有点不知所措，听到别人杀人和亲眼看见杀人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此刻都有些心慌，怕看见那血淋淋的场面，特别是如此近的距离。
说实话，士茂此刻内心也同样很紧张，丝毫不亚于丁易两人，虽然他知道自己杀了这些俘虏不会犯法，可是紧张的原因根本就不在这里。
十三个蛮夷，经过一夜的折腾，此刻看起来形容憔悴，让人见了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士茂实在有些不忍心杀他们。
而且，从未杀过人的他，对于亲手杀人有种本能的反感，这不同于让别人杀人那么简单，就像有些人可以津津有味的吃着猪肉，却绝不敢举起屠刀杀猪是一个道理。
可是士茂却又深深的知道，自己不得不杀。
如果这一次放弃了，那么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绝非士茂希望看到的。
杀人，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心智，士茂很明确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亲手杀这些人。
哪怕内心再不情愿、心中再是觉得恶心，他都必须得做。
这时候，士茂突然想起了上一世无意中看到的一首杀人歌，名为男儿行。
其中大部分他都不记得了，但有那么几句，却是印象深刻，当下不由大声唱道：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这时，士茂胸中一股豪气陡然而生，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手中铁剑全力向前一刺，没入了一个蛮夷的小腹中。
不及抽出铁剑，士茂又唱道：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铁剑向右一划，那个蛮夷的小腹顿时被破开，顾不得听这个蛮夷的嘶声惨叫，铁剑一转，又向另一个蛮夷拦腰挥去。
一股滚烫的鲜血迎面飞来，激射在士茂脸上，士茂却是不管不顾，接着唱道：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
士茂突然双手握剑，大叫一声全力朝一个蛮夷的颈间挥去，瞬间，一颗脑袋脱离脖子飞了出去。
士茂定定的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叫声尤自未歇，显然心里依旧紧张异常。
一旁的丁易和袁筱，几乎被吓傻了，呆呆的望着士茂，一句话也说不出，浑身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就连蒯氏兄弟和摩楠这些拿杀人不当回事的人，见到这一幕也是一脸凛然，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武器。
士茂的表现，出乎了他们的预料，隐隐间出一股疯狂。
许久，士茂才渐渐平静下来，沾满血迹的脸猛地转向丁易，眼中透出一丝凶狠。
站在丁易身旁的袁筱首先忍受不了，大叫一声转身往回跑去，放佛身后紧紧追赶着一个魔鬼一般，声音中满是恐惧。
士茂慢慢走到一脸惶恐不安的丁易面前，将手中不断滴落鲜血的长剑交给丁易，随手指着一个蛮夷说道：“易，你去杀了他。”
“不，我不要。”丁易像是躲避瘟神一样后退几步，“阿茂，我……我不要杀人……也不想杀人。”
“可是如果他们想杀你呢？”士茂大吼道，“难道你就这样束手就擒？”
“我……我不知道。”丁易呆呆的说道，虽然一抬头，“茂，我还有事，先……先走一步。”
看着丁易跌跌撞撞的朝山上跑去，士茂叹息一声，知道这种事却是勉强不得，否则还可能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也罢，人各有志，自己又何必勉强他呢。
士茂持剑转身，重又朝被捆绑的蛮夷走去，在路过蒯氏兄弟和摩楠身前时，还不忘对他们咧嘴笑笑，却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在他们看来有多狰狞。
蒯氏兄弟和摩楠只觉得心中一冷，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袁筱回到山上，径直往袁徽居住的洞穴跑去，颤声说道：“爷爷，大公子……大公子杀人了，他的表情好恐怖。”
袁徽先安抚好袁筱，这才望向洞外，眼中隐含笑意，轻声念道：“不错，此子果真不错，尚可一教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