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铁鞋无觅处
对于年轻人而言，要去美国读书难，拿到学位后，想要留在美国工作就更加困难了。要应聘，首先是用人单位要有空缺的职位，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若在一个月之内无人应聘，外国留学生才有资格报名。要成功地征服用人单位，还要过五关、斩六将。在学校里接触到的都是理论知识，用人单位看重的是在现实中灵活运用知识的能力，所以实践经验就很重要，在履历表上没有两三年的专业实习经验，直接就被拒之门外；口语出众的日常英语当然是必不可少的，还得对专业英语融会贯通；此外，作为国际学生而言，推荐人非常重要。有推荐人的担保，就意味着是有“身份”的人了，一个强有力的推荐人就意味着成功了十之八九了。可是对于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留学生而言有时又不那么容易。合同签订后还不能立即上班，要等美国劳工部门批准的工作卡。由雇主向劳工部门申报，阐明招聘外聘留学生的理由。9·11之后，留学生的就业机会严重缩水。移民局和劳工部对外国留学生的管理日趋严格，办工卡比以前困难。移民局对学生签证转换工作签证的审批也比以前苛刻得多。经济低迷，失业人员增加，美国的公司对有色人种或多或少有些歧视，很多大公司裁员节流，小公司自身难保。对于不少人来说，毕业就等于失业。一些高级知识分子在美国无法找到适合的工作，生活质量还不如在国内的时候，难以实现个人价值，更谈不上发展了。虽然一般毕业后会有几个月的宽限期，但即使最热门的信息高科技产业形势也非常严峻。不少人等到花儿都谢了，工作越来越难找，忧心忡忡，只能先找个有美国身份的人结婚，或者选择推迟一年半载毕业，以免被移民局限期离境，或者不得不被迫“海归”。
近几年“海归潮”基本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海外学子、学者都面临前所未有的就业难题。这些年富力强、高学历的“骄子”都面临着困境，另一批低学历、尚未拿到绿卡，甚至连英语都不会说的新移民们找一份好的工作就更加棘手了。留学生们还可以“海归”，而非法移民就几乎没有退路了。美国经济的不景气，影响到了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失业率居高不下，大部分移民们都在为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而犯愁。他们流向零工或小时工，挤占了本属美国学生的暑期劳动市场。对他们而言，能找到年薪在2.5万美元以上的工作已经十分不错了。政府机构里面的小职员是移民们热衷的“肥差”，有时会发现在政府机构见到的有色人种比白人还多，时常能听到印度人、菲律宾人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乡音的英语。虽然这些职位工资水平并不高，而且基本上没有升迁的机会，但一般门槛都比较低，没有任何学历和身份要求。工作稳定，除非犯了什么太大的错误，政府部门几乎从不解雇员工，福利待遇也好，如果能够被录取为正式职工，可以享受全家医疗保险、退休养老计划、带薪法定假日和1个月的年假，相当于美国的“铁饭碗”。每次总会有蜂拥而至的应聘者挤破大门。对于华人移民来说，要捧上这只令人垂涎欲滴的“铁饭碗”工作，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虽然招聘门槛低，但让华人们头疼的是英文。许多华人移民的英文程度都比较差，连填一份申请表都成问题，所以虽然有浓厚兴趣，但是对自身条件不是很有信心，觉得希望渺茫，只得作罢。
纽约大都会捷运局近年来在地铁、公交大巴、轮渡和铁路线上都安装了自动售票机和检票机，但维修管理方面的工作一直不甚理想，乘客对此怨声载道，于是要招聘运卡设备维修工，在当地华文报纸也刊载了广告。在经济低迷中苦苦挣扎的华人都跃跃欲试，虽然电路图、万用表都难不倒他们，但苦于英文欠佳，不敢贸然应聘。大都会捷运局拥有数万名员工，华人所占的比例还不到7%。其实在纽约政府机构中，年薪4万美元以上的“肥缺”不少。华人对这些职位也心向往之，可是“想说爱它并不是很容易的事”。警察、邮件投递、机场安检、交通秩序维护等隶属政府部门的行当中，华人雇员都非常少见。大部分华人只能选择在中餐馆以及华人开的超市、洗衣房、旅行社、礼品店工作，在这里不需要讲英文，年薪普遍低于3万美元，更谈不上任何福利和带薪假期了。华人在找工作期间，还存在一种心理，不好意思讨价还价，认为有个工作就可以了。招聘广告上写的多少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方面老美和华人的观念大相径庭。他们会审时度势，根据自己的能力和招聘公司的紧迫程度，和公司讨价还价，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更高的年薪。这另一方面也给雇主留下积极进取的良好印象。一个人如果敢于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合法权益，那么以后他肯定会努力地捍卫公司的利益，为公司获得更多的利润。找工作不容易，找到好的工作更不容易。即使是高学历、高能力的人，从事着低能力、低报酬工作的也不少，大多是暂时没有满意的工作，但是必须要生存，只能放低姿态，找一份薪水低的工作。薪水低就要节衣缩食，住最简陋的公寓，生活环境的杂乱和恶劣自不待言，如果碰上唯利是图的恶房东，还可能面临无家可归的悲惨境地。为了多赚钱，恶房东会用种种非常手段逼迫低收入的移民们搬走，骚扰房客、切断水电煤气等。虽然移民们不断向政府求助，但政客们无动于衷，不愿意伸出援手。
●平等中的不平等
国内的招聘会总是人潮涌动，精彩纷呈，用人单位万般挑剔、花样百出：不要已经结婚的，不要女生，不要本科生，要求四环内居住，要求硕士以上学历，要求有北京亲属提供担保……美国找工作是怎样呢？求职履历表上，不需要填写种族、健康状况、宗教信仰、国籍、身高、体重等，这些属于个人隐私，每一项背后都可能隐藏着就业歧视。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只写明工作性质、报酬和福利，绝对不允许在年龄、性别、种族、身体健康、宗教信仰、国籍、家庭状况等方面提要求，就算是面试的时候也不能问到，否则，应聘者可以有充足的理由让雇主吃官司。美国国会早在1964年就通过法律，全面禁止工作场所中的任何歧视行为，目前有《公平就业机会法》、《公平工资法》、《雇用年龄歧视法》、《怀孕歧视法》和《残障人士法案》等，全方位、立体式地防止各个方面的工作歧视行为。总部坐落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的美国公平就业委员会，成为美国就业者的保护神。但是，虽然如此，许多不公平待遇的投诉，包括任人唯亲、性别倾向和教育水平等，都不在联邦法律保护之内。所有美国工人拥有平等的工作机会其实不过是个美丽的谎言，明目张胆的少了，但是各种隐性歧视依然存在。少数裔在工作平等和经济保障方面仍然没有获得平等的权益。范德比尔特大学针对移民的一份最新研究报告考察了2084名从世界各地来美的合法移民，发现在美国职场中，有一种“白化”的倾向。在其他背景相同或相似的情况下（如英语熟练程度、学历、职业、种族或者国籍等），皮肤颜色浅的人比肤色深的人收入高，肤色浅一个色度，工资收入相当于多上一年学，不管是不是属于白人，看来许多雇主在招聘时看中的不是应聘者能力，而是人家的肤色深浅。俗语云“一白遮百丑”确实不无道理。在号称最讲“平等竞争”的美国，实际情况却是：一些人才无论如何优秀，如何努力，上层的位置对他们来说却总是可望而不可即。新移民们在升职和加薪方面会遭遇到种族歧视，他们被更多地安排在低薪职员岗位和服务业，如库房、销售职位等。很少有人能进入行政部门和管理行业。在美国白人工人有30%从事这些高薪职位，而非裔工人只有20%，拉丁裔工人只有15%从事高薪工作。
另一方面，雇主故意在工资方面耍花样，仅在1998年这一年，受雇于14家联邦签约单位的少数族裔工人就被拖欠了500多万美元应付而未付的薪金和调整工资。因此新移民们的工作收入普遍比较低，家庭生活处于贫困之中的比率与白人相比也比较高。受到过歧视性待遇的人中，亚裔最多，但是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他们很少诉诸法律，为对他们所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备案，进而维护自己的权利。相比之下，受到歧视的黑人员工也不少，他们的维权意识最强，在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正式备案的歧视投诉占了总数量的82%，比其他所有种族都多。近几年在美国经济复苏缓慢、全球化的冲击、劳动力年龄结构变化的影响下，就业压力增加，美国就业歧视投诉案件也迅速上升。9·11恐怖袭击以来，穆斯林投诉的宗教歧视案件上升了一倍。穆斯林和中东国家的工人，都受到了排挤和歧视——向他们投以异样的目光，叫他们“恐怖分子”。性骚扰、工作环境和任务分配等方面彰显出的歧视也让美国工人们头疼不已。美国工会长期以来为反对各种各样的歧视，保护工人阶级的利益进行了艰苦的斗争。不少大公司也因此吃了苦头。德克萨克公司因为种族歧视的法律诉讼案支付了数百万美元，伊士曼柯达公司，因雇员控告性别歧视和种族偏见，不得不拿出300万美元为2000名员工加薪。但是尽管取得了一些成效，任务依然很艰巨，加上全球化对美国劳务市场的影响，从前的工会影响力很强大，现在主动权越来越掌握在雇主的手里。非法移民打的都是黑工，也就谈不上政府管理和法律保护。他们一般都会站在街边，等待雇主上门，主要是和建筑有关的临时工，比如修院子、盖房子、割草收树叶。需要用工的雇主都可以去街边找，看到一堆人待价而沽的样子就是了，跟中国的街边劳务市场类似，主要是墨西哥人，也有华人。有的非法移民过来之后一句英文都不会讲，只能去联系中介。高高的柜台好似当铺一般，来这的人就把自己典当于此了，交几十块钱的介绍费，中介会帮忙牵线。找工作的人都在外面逡巡，竞争很激烈，看到贴出来合适的工作就过去找人谈，谈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和雇主联系。有时候雇主还在外州，中介给出几张写着英文的纸条，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就给美国人看哪张纸条就行了，怎么坐灰狗之类。美国人对这种携带锦囊妙计横穿美国的人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位于美国南部的亚利桑那州，是最难以控制非法移民进入的地带。近来，它制定了最限制性的政策，非法移民的福利更没有保障。“我们没办法像我们所期望的那样保护边界，但我们可以限制他们得到福利待遇。”——共和党州议员皮尔斯但是企业们受益于这些廉价劳动力。阿肯色和北卡罗来纳对非法移民来者不拒，他们已经注意到移民涌入农场、家禽工厂和其他行业从事美国人不愿意从事的工作，能给雇主提供大量的优质且廉价的劳动力。小布什总统打算制定一个特别工作程序，允许某些非法移民滞留在这个国家。阿肯色州和北卡罗来纳州都期待通过相关州议案，使非法外来务工人员更容易融入社会。他们甚至提议——但没成功——给非法移民的孩子增加州奖学金，他们很有可能继续留在美国，这样以便于减少辍学率，让他们能够接受良好教育，成为州里未来的劳动人群。非法打工者忍受着比最低工资还要低的廉价报酬（也许这还没什么，比他们在家乡的时候还是要好得多）。关键在于政客们制定政策的左右逢源，让他们不得不终日提心吊胆，随时都有可能被逮捕。2006年底，美国执法人员展开了最大规模的一次排查非法移民的行动。他们针对6个州的一些肉类加工厂展开突击行动，目的就是打击非法移民，保护美国公民的工作权利。这些被搜查的工厂都属于美国斯威夫特公司，他们共发现并逮捕了1200多名在这些工厂打工的非法移民，占到了该公司总员工数的10%。他们都拥有一些从黑市购买的假身份证件，从而获得非法的工作机会。被捕的非法移民将面临非法入境和盗用他人身份证件等指控。
●华人遭遇玻璃天花板
由于华人的聪明、勤勉、节俭、安分守己，加上对教育的重视，无论是受教育程度还是人均收入都已经超过了当地的白人。其中相当一部分华人脱颖而出，成为美国社会一道亮丽的风景，在政界、教育界、体育界都有所作为，成为由隔离的华人世界步入主流社会的典范。与此同时，余下2/3的华人却仍从事百余年前的旧行业，主要的还是开餐馆或者在餐馆打工，还有很多干理发、洗衣房、保姆、制衣之类的工作，无法接近主流社会。白人为主的美国社会，如果一个东方人身居高位，往往会让一些白人至上者看不过眼。如果这个人是东方女性，那么这种愤慨就更加严重。白人始终对华人心存忌惮，隐性的就业歧视依然在伤害着某些人。新泽西高等教育学生行政厅（HESAA）厅长伊丽莎白·黄是新泽西州政府唯一一名华裔高官。她出生于扬州，成长于纽约、新泽西两地，上大学期间担任过中国学生会主席一职，毕业后先后在丘博集团、先灵药厂、美林证券公司担任管理工作，此外，还涉足印刷业、咨询公司等，并且担任新泽西州小企业、少数民族和妇女经济发展署主席。各个领域、全方位的工作经历，让伊丽莎白在每个位置上都学到了不少东西，积累了丰富的经验。HESAA是负责承揽各个大学申请贷款、奖学金、助学金的拨款业务的一个独立机构。HESAA的运营经费来自“新泽西高等教育保障基金（GA）”，伊丽莎白同时也是GA的执行总裁，丰富的经历使得伊丽莎白管理HESAA显得从容不迫。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一方面把HESAA的工作做好，另一方面，要凝聚华人的力量，积极融入美国的主流社会。在她的努力下，HESAA混乱的管理渐渐明朗起来，高等教育保障基金上升了50%，其他业绩指标也都出现了良好增长势头。可是就在这时候，伊丽莎白向州长递交了辞呈，原因是身为一名华人，在该职位上所遭受的种族歧视令她不堪忍受。
伊丽莎白看到HESAA中的亚裔较少，任命了几名亚裔。有人向州长投诉她偏袒亚裔；春节期间，伊丽莎白和一个华人同事吃饭，又有人写匿名信告她滥用纳税人的钱；伊丽莎白在华人社区非常活跃，经常为少数族裔的权利辩护，有人又用毫不掩饰的种族歧视口吻影射她用HESAA的资源来为华人组织提供服务。面对种种莫须有的攻击，伊丽莎白一怒之下，递交了辞呈，“过一种开心的生活”。不少华人为之惋惜，但是更让人扼腕的是，整件事情更加反映了华人社区的不团结。从伊丽莎白刚刚坐上这个位置，就有华人攻击这是一个“花瓶”职位。伊丽莎白请求辞职期间，华人社区不但没有团结起来，向州政府施加压力以保护伊丽莎白的权益，反而有人以讹传讹，甚至给州长打电话，意图就是“要把她拉下马”。要想在美国学术界有所作为，华人科学家们一般都必须取得美国国籍，但即便是这样，仍然频频遭遇“玻璃天花板”。自从李文和“间谍”案之后，虽然彻查到最后没有任何证据，美国仍然犹如惊弓之鸟，在载人航天、火箭、航空以及涉及国家或军方机密等敏感科研机构中，对华人科学家都严防死守，限制使用。这已经成为学术界的一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潜规则”。不少华人科学家就是“玻璃天花板”的受害者，美国人在研究上要被承认，发表3篇论文就够了，但华人要被肯定，就必须至少发表6篇才行。美国宇航局下属喷气推进实验室的邹哲博士就是一个深受“玻璃天花板”其害的鲜活例子。
宇航局的惯例是所有的项目“谁提出由谁负责”，项目最高负责人被称为首席科学家，然后是项目经理、子系统负责人，再下来是普通研究人员。邹哲博士曾经提出了“星尘”计划，设想利用无人飞船收集彗星粒子样本，再对这些尘埃粒子进行分析，从而测定彗星的历史和成分。这个计划推出后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并且受到了媒体的大力赞扬，不过这个由邹哲一手策划的项目，邹哲最后却只担任了“副首席科学家”。这个称号可谓是一个新发明了，以前从来没有“副首席科学家”一说，不过这已经是在具体的科研项目中授予华人的最高职位。喷气推进实验室有300位以上的华人科学家和工程师。之前，华人的最高职位只是项目下面某个子系统负责人，可以想象，美国宇航局也是权衡再三，才“发明”这个称号的。一些在美国公司里工作过的人，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这种透明的天花板。在一些技术层面的工作上，美国老板喜欢雇用华人，因为华人一般都是技术过硬，工作努力，服从上司。这是自从最早的一批华工来到美国开始，雇主们就已经形成了一种定见，但是在高层管理方面，却很少见到有华人的身影，上层职位就像隔着一层玻璃，可望而不可即。一到升迁时，机会也大多留给了美国白人。面对这种无形的阻力，有的人自怨自艾，有的人努力寻求突破，有的人选择另辟蹊径，成功或是失败，几率各半。“许多在硅谷或矽谷创业的亚裔科学家，都是因为玻璃天花板阻挡，刺激他们向外发展，创出了辉煌的事业。”
——前伯克利校长田长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