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危险,但在这里多待一天,未知的成份将又会增加几分。我们的行踪现在已经是暴露在外了,眼下还是尽快的离开,能走一步是一步。”
“你慌了?你怕了?”
“我能不慌吗?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些,这些你本该在我才醒过来时就说的。耽误的时间里,我怕我们已经逃不出去了。”
公子笑了,但那双眸子里根本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刘紫婼不解,她并不了解戚子尘,或许说有也仅仅是那永远揣摩不出的内心“难道你不打算离开?难道你还要回去?”
他嘴角噙笑,声慵懒却磁力实足“我问你,你骗过我吗?”不待刘紫婼惊异,戚子尘又自问自答似的说道:“或许你有,关于暗门的事情。当然,你不必回答,不管你回答是与不是,我不见得会相信你。”
她离开傅公子房后,天色已经泛白,却迎来了先前的谈话,她此时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云里雾里,越发不明白戚子尘的言意。只是在心底里飞速的揣摩着究竟公子此话何意。她不明白,是的,从戚子尘告诉她绑架他的人此时被囚禁在庆重山庄内,从戚子尘告诉她那个人属于一个叫暗门的组织。单单这简单又简洁的两点能让她联想到的,只能是南疆王的人找到他们了。然而,戚子尘却似乎认定她与暗门有着某种联系,这究竟又是哪一出?
这声音似乎若有若无的夹杂着沧桑的痛楚,或许是刘紫婼的错觉,公子缓缓开口“‘有福同享’,你说过,在梦呓中。”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或许有过一瞬间,他希望刘紫婼能如同之前关于暗门的答复一般,即使是谎言,或许,他会装作不知情。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刘紫婼立即接下话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你能做到,这也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的约定。”在戚子尘眼中,这句话如同那时,那个人的口中所出,一模一样的爽快,一模一样的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脑海中,那几乎无时无刻不吸食着他灵魂的恨被那段重叠的类似点燃,滔天滚滚,雷鸣不止!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她!一定是跟那个女人有关!
话音刚落,刘紫婼甚至从未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情景。从戚子尘的眸子中根本读不出来情绪,甚至他唇角还微微扬起,但却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寒意渗入灵魂,他的手指忽然紧紧的扣在刘紫婼的喉间,一瞬间便加足了指尖的力道,强烈的窒息再一次与刘紫婼交错,几乎无法挣脱的垂死再一次被她感受。那一瞬间她甚至不用怀疑,戚子尘是要杀了她,她甚至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在窒息中挣扎,眼前的景物都渐渐旋转模糊,耳边却能听见戚子尘的声音“忘了告诉你一些事,暗门只接死人的活,而那一天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却是活的。你与暗门之间的关系,我给过你机会亲口告诉我。”
她想尽全力的挣扎,她想从被扼紧的喉咙间发出声音,但一切似乎无用功,她可以感觉到死亡在一步步逼近,她可以感觉到细胞中氧气的匮乏,她可以感觉到这个幼小躯体的无力…
“你不该说出那几个字来。你知道当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梦呓出‘有福同享’四个字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会有那一天,亲自取回当初施舍给你的性命。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不是吗?”戚子尘的声音已经模糊,小人儿的挣扎渐渐停止,那双大眼早已没了灵气,当一双小手无力的从紧扣戚子尘手臂中滑落时,当戚子尘脑海中旋转出一幕幕关于这个小身影的画面时,他才后知后觉的一震,他的眸间也才终于有了情感。当手指松了开,高傲孤孑的神态看着小人儿重重砸地,在她身上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时。
戚子尘后悔了。
这一生中,戚子尘第一次感受到后悔的滋味。或许这不是后悔,是怜悯,他这么告诉自己。
从刘紫婼砸地到戚子尘后悔,或许只是眨眼的时间,这一瞬间足以将他的内心掀起波澜,总使那双总是藏着真实情感的眸子中也在那一瞬间找不到掩饰,是那么的慌乱。
或许这么做之前,他早已知道自己会后悔,只是他低估了刘紫婼在他心中的份量。也正是这一瞬间的慌乱搅乱了他的仇恨,突然想尝试将小娃从死神手中唤醒的戚子尘,这样的他也许有些自欺欺人,只是不断告诉自己,更深的仇恨未报,这孩子还有利用价值。又或者告诉自己,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或许是她在耍诈……
也许从一开始,从她成为刘紫婼的那一天开始,新的刘紫婼,她的命很硬,也许能比杂草还要坚强的存在。但事实上,她仅仅是太幸运而已。
黑衣人,那个黑西装,她又看见了。
四周是如此漆黑,但却因为黑西装手里拎着的头骨灯笼幽幽照明下,显得有了“光”。
黑衣人看着她,唇角动了动,开口说了什么,她却始终听不清,无论怎样尝试,她就像是被捆绑在了固定的片段中,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能看着这一幕重复又重复。
几个画面来回,她就像是被洗脑了一般,渐渐得对时间麻痹,对记忆麻痹,就像是步入了沉睡之兆,画面也渐渐模糊,就像是经历了千年万年之久,久得她已近石化…
或许死亡真正的意义莫过于此,就像是灵魂终有一朝会灰飞烟灭。
只是,一些声音,在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如同远古的呼唤,如同深埋纠缠灵魂的宿命,更像是无数台收音机在不同的频道普绘出交响曲。
这些杂乱的声音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哭有笑,记忆中未经历的:
……
“别怕。婼儿啊,你梦见的,是仙子,是天上来的仙子。…”
“娘,丫鬟们说,伯家五少是一个好人……”
“你二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婼儿,这是二哥的挚友,你便也唤他哥哥好不好…”
“婼儿啊,你怎么能够就这么去了…”
“我不打算让沧溟娶亲,老田,如果婼儿长大以后还是那么喜欢沧溟,我就让沧溟带着她远离这些是是非非,那时候,我会告诉沧溟真相…”
“别碰我的龙儿!龙儿…”
“娘亲,婼儿梦里的仙子姐姐笑了。可是娘亲,婼儿不是仙子姐姐的龙儿,仙子姐姐好可怜…”
……
或许这错综混杂的各种声音,对于此时的刘紫婼而言,仅仅是记忆中枢的潜意识作祟,就好似是惊鸿一现,又像是走马观花,过了这些记忆也就再次沉睡了。
与这些声音不同,此时就像是忽然出现的,似乎近在咫尺,似乎更加真切。
“不可能,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不可能……”这是戚子尘的声音,但落进此时她的耳中,至多有些许熟悉,她已迷失太久,辨不得。
在黑暗中,四起滚滚而来,尖叫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惨得悲切,化凄凉为嚎“龙儿。”。
忽然之间,眼前的世界整个扭曲起来,耳边相继出现那尖锐的哭喊声“龙儿,别碰我的龙儿!龙儿…”这声音如同魔咒,在灵魂里磨刀嚯嚯,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使得灵魂一瞬间成为了紧绷的弦,最终断开!
刘紫婼猛吸一口气,瞬间被拉回了现实,惊恐的睁大双眼。或许是假死太久的缘故,脑部氧气极缺,使得那一瞬间她犹如痴呆儿,自己是谁,在哪,她无从知道,思维也跟不上触觉与视线的脚步。
当她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眸子好像星辰不断闪烁。她冷,浑身发冷,可却无法从抱紧她的人怀中获取到应有的温度,只能依稀感觉到一丁点微薄的温凉高于她身体的低温将她包裹。
然而,那唤醒她的哭喊声犹如刹车失灵的保时捷,狂奔在她脑海,久久回荡。
她痴痴附和的喃喃“龙…儿。”
漆黑的眸子拥有最好听的声音,只是总觉声音有些冰凉,他说“你命不该绝。”
然而,小人儿却依旧有些呆傻,那双睁大的眼睛渐渐从惊恐中缓缓散开,露出单纯无邪的好奇,配合着她的神情,活脱脱犹如婴孩初睁眼。早先脱力的手臂抬了起来,在那双好奇的大眼下,伸向戚子尘的眼睛,似乎想摸一摸看,摸一摸看‘星辰’。
公子没有闪躲,只是眼中有些许疑惑,当冰凉的小手指触到他的眉间时,那双眸子又写出了一些复杂,从漆黑却如星辰的瞳孔中印照的是一张精致的小脸蛋绽开甜甜的微笑。
是的,这一刻,刘紫婼记忆受损了,她只能模糊的感觉到,有那么一双‘星辰’的眸子,很温柔,很温柔。
“刘…紫婼,你在耍什么把戏?”可回答公子的,却依旧是那双不问世事的纯净眸子,里面闪烁着好奇,属于孩童特有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