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八年九月十九日。
这一天,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部队某部三营教导员王少庸起得特别早。
他认真的洗漱,穿衣服,擦鞋,照镜子……,一直到认为自己的确已经达到军容整齐,英俊潇洒,精神焕发为止。
因为这一天是一个历史性的日子,他要代表中国,代表中国人民,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向全世界证明:珍宝岛是中国的领土!
而且这一天,在王少庸的心里像女神一样的军报女记者也要现场采访他。
乌苏里江心,珍宝岛上。
王少庸带领着一个班的战士和赫哲族老人阿离合懑一起小心的把一块石碑从船上卸下来,安置到岛子上。
前几天,也就是他们这些人在珍宝岛上找到了阿离合懑的外公的遗骨。
那一天,从太阳初升开始,一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找了整整一天。就连一向精力充沛的王少庸也感到有些疲惫了。
他说:“阿离合懑老爹,你再好好的回忆一下,要是能把查寻的范围再缩小一点就好找了。”
阿离合懑:“总共就这么大的一个岛子,还怎么往小了缩呀?再说,那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八十年了,但是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第一回看见活人变死人,忘不了。当时,我就是把他埋在这一片石头堆里边了。”
一名战士问:“那是不是你埋的太深了,我们还得再往下边挖呀?”
阿离合懑:“不能。当时,我是用手搬着石头埋的他。埋的不深。”
那名战士又问:“那你以后就没来看过他吗?”
阿离合懑:“没有哇。我来看他干啥?他死了,我埋了,就得了呗。我也没让他雨打着脸,没让他给太阳晒着。再者说,紧跟着就是‘跑毛子’,我一走几十年,哪有工夫来看他呀?”
战士问:“那是你亲外公吗?”
阿离合懑:“你们叫外公,我们人都叫姥爷。那一天,他带我上这个岛子上打渔,他就死了。”
王少庸:“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接着找,一定要找到那位老人的遗骨。找到了他的遗骨就能证明是我们国家的人先登上了这座珍宝岛的。”
阿离合懑:“不用找也知道哇。这岛子以前叫‘翁岛’,就是因为有两个汉人老头儿在这上边住过的呀。”
王少庸:“证据。我们要找的是证据。”
那名战士说:“我都要累死了。要是知道确切的位置,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说着话,他发狠的在地上挖了三铁锹。也就是他那三铁锹就意外的碰到了一块腿骨。再接着往下挖,他们又找到了头骨。
王少庸布置战士们在岛子上看守着那块刻着:“赫哲族老人漫都柯之墓”的石碑。他自己又返回到营区去等候军报女记者。
也就是在那一天,一个苏联人划着一只小船过江来,被送到了边防部队。
王少庸和军报女记者先去见了那个苏联人。
那个苏联人说,他就住在乌苏里江的对岸。他每天早晨都要拿着望远镜向乌苏里江的这一边了望,因为每天早晨他都能看到一个美丽的中国姑娘迎着朝阳,到乌苏里江边去提水。他说,他看那个姑娘已经看了两年了。但是,最近几天那个姑娘一直都没有在江边出现过。他不知道会是什么原因,也许是那个姑娘生病了。他冒险过江来,就是要找到那个美丽的姑娘,告诉她,自己非常爱她,要向她求婚。
王少庸说:“这也太稀奇了,你一个苏联人向中国人求什么婚?”
那个苏联人说:“爱情是不分国界的。我追求美好的爱情,我没有错。”
王少庸:“还说没有错?你一个苏联人跑到我们中国来,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那个苏联人说:“我不这样认为。海参崴、哈巴罗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本来也是你们中国的土地,现在不是已经被我们占领了吗?”
王少庸:“你说什么?你说海参崴、哈巴罗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原来都是中国的土地?你们自己承认是占领了那些地方?”
那个苏联人说:“那是历史,我们为什么不承认?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意思就是‘统治东方’。哈巴罗夫斯克就是被我们俄罗斯的英雄哈巴罗夫占领的。在海参崴我们建立了一个完颜迪古乃的纪念馆,那里有完颜迪古乃的墓葬和一些其它的文物。那个完颜迪古乃就是你们国家在金朝时期的女真族的贵族。”
王少庸的心里那个别扭:我们费劲巴力的要在珍宝岛上立起来一块石碑,就是想证明中国人是这里最早的居民。结果人家自己也说,这里本来就是中国的。
王少庸:“既然知道这里是中国的,你们为什么不还给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往这里跑?”
那个苏联人说:“我们已经占领了那里,为什么还要还给我们?你们中国人已经从我们俄罗斯得到了许多东西。我们为你们修建了中东铁路,建设了哈尔滨,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真正的‘东方莫斯科’。少年时期我还去过那里,那里至今还生活着许多俄罗斯人的后代,你们管他们叫‘二毛子’。我也要找到我心爱的中国姑娘,和她结婚,和她生几个‘二毛子’。”
听了他的话,王少庸感到心里边发堵。他不再跟那个苏联人说什么,他和军报女记者去找那位赫哲族老人阿离合懑。因为他听说阿离合懑曾经在哈尔滨生活过十几年,他要问一问哈尔滨的“二毛子”的事情。
阿离合懑说:“那些‘二毛子’其实都是一些孽种。这里的人管俄罗斯人叫‘老毛子’,管‘老毛子’跟中国女人生的孩子叫‘二毛子’。你说,哪有中国姑娘愿意跟‘老毛子’生孩子的?那些‘老毛子’都是畜生,他们见到中国女人,哪怕是老太太他们也不放过去,这才有了那些孽种。这和‘二鬼子’还不一样,当时日本人占领东北的时候,人们管日本人叫‘小鬼子’,那时候说的‘二鬼子’是那些帮狗吃食的高丽人。”
王少庸:“那么说,这‘二毛子’其实是中国人的耻辱了?”
阿离合懑:“话是那么说,但是在‘跑毛子’的时候那些没跑掉的女人,她们生下了‘二毛子’,不养着又能怎么样?像长命老太太那样的人还是少数。”
王少庸:“长命老太太是怎么回事?”
阿离合懑:“那也是我们赫哲族的人,原来是住在江东六十四屯的。庚子年‘跑毛子’的时候让俄罗斯人给祸害过,生下一个‘二毛子’,让她养大了。过了二十年,她又让俄罗斯人祸害一回,又生下了一个‘二毛子’,这一回她没养,她把那黄毛孩子扔到江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