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混了一年。我已经学会了抽烟!
说实话,经过几年的学习实践,我自己认为我的接骨技术已经达到了父亲的水平。
但是每次都没有人主动来让我上手医治,除非是我的父亲不在家,又或者是我的父亲指定我来做,我就会看见他们小心翼翼的给我陪着笑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样子。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我不过是喜欢用力的帮他们检查伤口而已。我不习惯轻手轻脚的理顺他们的伤处经脉,做医生,尤其是乡村里没有什么执照的医生,手歹毒是必须的。这样他们对你才会又怕又敬。
父亲说了我几次,我当然有所收敛,但只要能够逃开父亲的眼睛,我就在患者的断腿伤手上用力拿捏,不管多强壮凶悍的小伙子,遇到我都变成了软骨头。他们下次在街上赶集看见我,脸上都会露出害怕的微笑。
但我知道他们下次遇上同样的事还是会再毫不犹豫的出手跟乡邻们搏斗:为了一只小鸡的越界;乡邻田地界沟的宽窄;不见了东西对邻居的深刻怀疑;等等等等。我生活在这个世界,天天见惯了他们的嘴脸,找不到那些优美的文学作品中描写他们的正直,淳朴和善良。这是我的问题,可能我应该远距离的看他们才会稍微的有点美丽感觉,就好象站在天空看烈日下工作的农民,丰收很美,田野如画,但画中人是很辛苦的,身体是疲惫不堪的,我很困惑。
但困惑一晃就过去了,因为我已经自己决定做生意,带我上道的朋友,叫孙玉,我的一个病人。
孙玉比我大三岁,文凭比我高很多,拿到了小学的毕业证,而我只有小学二年纪的学历,所以他的优越感是显而易见的。他四兄弟,家里很穷,没有什么吃的,但四兄弟的身体一个比一个强壮。这要放在几十年后的2008年的人来看,一定会把最优秀的营养学家的脑袋搞晕,很多相关的教授一定连饭都吃不下,因为这现象完全超过了他们所有的理论范围——严重缺乏营养,严重的身体强健。我晕!
那天,父亲在家教我下象棋,我一连输了七盘,心里很郁闷,要是别人,我早把棋盘推翻了,因为是父亲,他又坚决的不让我棋,也不让我悔棋,我心里就好象冬天里烧着一把只冒烟的火。
父亲淡淡的表情,让我心里更加的不舒服,就在这时,孙玉跟他三哥孙石进来了,他是被他三哥孙石背进来的,他满脸的鲜血,头被人打破了。血流了孙石一背。
这是皮外伤,而且据说我们两家还是什么远亲,但我知道尤其是亲戚,是最靠不住的,这点是我继承了我妈妈的体会。
孙石一放下孙玉,就赶紧从口袋里掏烟,烟名叫‘望儿山’,我看见烟盒有锡箔纸,在当时,属于比较高级的烟,没有烟嘴,一毛一分钱换一包,是当时流行的‘贫下富农烟’。
孙石给父亲点上烟,又假意的要给我烟,我坚决拒绝了,在父亲面前,这是成心要我好看。尽管我已经快流烟口水了。
我说:“什么事情,锄头掉下来砸在头上了么。”
父亲在,我没有动,压抑着自己的手氧。
父亲检查了一下,说:“王华,你来清洗一下伤口,包扎一下,没有伤到骨头,皮外伤,换两次草药就好了。”
我老老实实的答应父亲,一边把药酒抱出来,清理头发,消毒,上药,包扎,忙了一个多小时,搞定。
孙石是个很会来事情的人,早在一边陪着父亲杀起了象棋。
孙玉说:“傻根,我看你眼光怪怪的,是不是想敲我伤口?”
孙玉身高和我差不多,但比我魁梧,露出的手臂上全是肌肉,我看得心里一阵嫉妒。照祖宗规矩的话,我还该叫孙玉一声表哥。但我懒得理会这些小九九,我也知道我的‘小天棒’的外号已经在外面叫响了。孙华敢在我的面前说出如此挑衅的话来,倒是吓了我一跳,我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跟父亲在一起久了,多少有点不温不火的样子。
我瞧了父亲一眼,伸手在孙华的伤口上一磕,说道:“哪个龟儿才想敲你的伤口。”孙华连哼都不哼一声,看着我很大人很无厘头似的说:“表弟,我不跟你计较。”
看他骄傲的样子,就好象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我看着孙玉头上的血慢慢的透过白布渗出来,说:“表哥,你的伤一个星期就会结疤,换两次药,就好了。”
“我知道,王姑父的草药灵验得很。”孙玉不屑的说。
他不是不屑我父亲的草药,而是不屑我。
我估计几乎来家里看过病的人都在外面说过我的坏话。傻根是个‘小天棒’的名声长了脚一样跑了出去,当然也包括我的恶习。但很显然,这一切对孙玉来说不过是个狗屁。
看来我的名号对他来说没有一点点的杀伤力。
我说:“表哥,你的头真硬!”
孙华一笑:“不是头硬,是骨头。”
我捏起拳头轻轻一碰孙玉的伤口,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我心里暗笑,小子,就是一块砖头我也一拳就砸断了,何况你的骨头。‘快三槌’几年下来可不是白练的。
孙玉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阴着脸说:“表弟,下午有空在学校的操场玩一玩。”
我那时还不知道孙玉虽然没有读书了,但却已经在学校一统江湖,他头上的伤,就是在学校跟人家争地盘打的。我笑得屁颠颠的,说:“好好好,不去的是龟儿子。”
在武侠世界里的打架高手,身体都是单调协调的,就好象我,强壮如牛的都是二流选手,就好象现在的孙玉,能够避开父亲去打架,正是我期盼的,我心里跃跃欲试。
我心里对孙玉一点都没有怨恨,有的,就是真喜欢。
我决定要好好的修理他一番。
我喜欢走在街上,看见大家对我有点轻微的怕怕的感觉,不是因为我的力量,而是因为我的替病人包扎的手,很毒,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