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卓列再次带来有人拜访的消息。
唐糖和慕容复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疑惑和担忧。
在他们二人看来,现在来拜访的人,不可能是和他们站在同一条站线的朋友,既然不是朋友,那么便只能是敌人了。
担心归担心,唐糖和吴明也明白,他们没有权利干涉这些,一切只能看慕容复的选择。
慕容复同样拿不准会是谁,碍于唐糖和吴明,他没有开口询问卓列,只是示意唐糖和吴明稍等片刻,一边就大步走出了书房,和卓列一起向前厅走去。
等不及到前厅,他已经低声问道,“是谁?”
卓列却是轻轻摇头,“属下也无法确定她的身份,不过,看她的穿着打扮,似乎是从西锦国来的!”
西锦国?!
听到这三个字,慕容复不由地挑起了眉尖,脚下的步伐也下意识地加快了。
他迈步走进前厅,只见大厅内一个清瘦小巧的背影正背着他,她正仰脸看着挂在厅侧墙上慕容复亲笔绘制的一幅清竹图,编成许多根小瓣子的长发直垂到膝下,上面缀满了各种颜色各异的玉珠子。
她身上是极典型的西锦国女子的装束。
火红的轻纱罗裙,更显出她的腰肢纤细,似是不堪盈盈一握。
来人竟然是个女子,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慕容复的意料。
那女子似是听到了脚步声,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因为她这个动作,引得身上那些细碎的珠串一阵叮当作响,罗裙裙摆也是一阵飘扬。
看清这女子的脸,即使是见过无数各种风情女子的慕容复,也不由地要赞叹一句。
眼前的少女并不是美到极点,但是有一种灵动从她的眼睛,她的举手投足,甚至于她轻轻扬动的辫梢间飞扬出来。
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十六岁,但是,慕容复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异样的气场,从她的足尖的轻盈和刚才那个转身展示出的协调性,慕容复可以断定她绝非庸手。
“你一定就是慕容复吧!”长发少女边问边向慕容复眨眨眼睛。
慕容复没有因为她语气的随意而生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么我也应该有权利知道你的名字吧!”
长发少女扬起唇角,露出一排整齐洁白仿佛糯米粒的牙齿,“你叫我牙牙好了!”
仿佛被慕容复误会一般,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点点自己的门牙,“是牙齿的牙哟!”
牙牙?
竟然还有比唐糖更奇怪的名字!
慕容复在心中小小地感叹了下,“好吧,牙牙,现在告诉我,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我不喜欢那个慕容勋做西锦国的皇帝,所以特地来请你回去的!”牙牙的语气极是平淡,似乎她说的并不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而不过些天气睛朗,午后有风般的平常事般。
慕容复突然对这个小丫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以为我会跟你回去吗!”慕容复扬扬唇角,自顾自地坐到了主位的椅子上。
牙牙也不客气,不等他让座,自己就随便寻了把椅子坐下了,一边就挥手作扇扇了扇额头,一边向慕容复轻轻瞟了一眼,“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我就只好把你抓回去了!”
这一次,慕容复没有笑,因为牙牙的脸上显露的是一种十足的自信。
慕容复推测,眼前这个小丫头要么便是对自己一无所知,要么就是对自己无比了解,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绝不可能是前者。
“师傅说过,论资质论悟性,我皆在你之前,所以我自认绝对可以抓你回去!”牙牙再次扬得了唇角,这一次,她的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慕容复瞬间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来中原十年,之前师从中原隐居到西锦国的一代奇侠洛北川,在他敌别师傅,准备到中原有一番作为的时候,洛北川刚好挑到一个流落街头的小姑娘。
当时那小姑娘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现在看来,这牙牙必是那小姑娘无疑。
“师傅他还好吗?”提到洛北川,慕容复的语气立刻就变得恭敬起来。
“呃!至少在我离开之前还好吧!”牙牙思索了一会才回答,吸了口气,她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现在,咱们走吧!”
慕容复轻轻摇头,“现在,还不是我回去的时候!”
“如果你再迟些回去,恐怕幕容勋那个讨厌的家伙已经做上王位了!我想有件事你肯定还不知道,你的父王在我出来寻找你的时候就已经卧床不起,现在的情况连我也不敢肯定!”牙牙缓缓地捏紧了手掌,“慕容勋那家伙的伎俩,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试想一下你到现在还不曾知道父王的病,你不觉得这太过蹊跷了吗!”
听到这里,慕容复也不得不动容。
虽然他人不在西锦国,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对国内的事务不闻不问。
只要西锦国内有半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十年的时间,他的苦心经营绝不是白废的。
可是,父王病重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个小丫头现在告诉他,他还要被蒙在鼓起。
看一眼牙牙的脸,慕容复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小丫头不是在说谎。
看来,慕容勋那家伙已经等不及父王自然归西了!
虽然,慕容复对于一向待母亲并不友善的父王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他却不能容许慕容勋以阴暗的手段结束他的生命。
因为,慕容复知道,自己的母亲,对于父王,母后燕妃一直有一种异样的情感,虽然慕容复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爱,但是他可以确定,如果父王去世,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现在,国王的事情完全被封锁了,我想你应该明白,一旦慕容勋坐上王位,第一次遭秧的便是燕妃吧!”牙牙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慕容复,“现在,我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是主动跟我走还是被我抓回去,你选一样吧!”
慕容复抬起目光,向厅外看了过去,室外已经是暮色渐浓。
他突然对自己这十年的经营产生了怀疑。
当初他之所以做这一切,为了便是争一口气,改变国人和父王对母后和自己的态度,可是到现在为止,他又真正改变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