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糖醒的很早。
她翻身下床,见昨天依旧在闭目休息,轻手轻脚地整理一下衣物,对着包裹内的小镜将脸上的伪装做好,这才拉门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正好看到小二移开挡住店门的木板,将一个肤色黝黑,脸皮褶皱如风干橘皮,一手持着油亮的黑鞭子,一手抓着旧斗笠的矮瘦老头走了进来。
“这位便是我昨日跟您提过的张家老汉!”小二看唐糖下楼,笑着介绍着身边的老汉,又指了指放在柜台上的两碗粥和一碟小菜,“这是哥哥您昨天要的早餐,我正准备送上去呢!”
那老汉抬起脸,若显浑浊的眼底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姑娘早!”
唐糖对他笑笑,自己就端起了盛着食物的黑漆方盒,“您只在这等我们,我服侍父亲吃完早餐,收拾停当,咱们就出发!”
与昨天吃罢简单的早餐,又帮他将那伪装的隐形眼镜戴上,这才轻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扶下了楼,上了那张家老汉的青绸马车。
“二位,坐好!”张老汉打个招呼,油亮黑鞭在空中呼啸着卷出一个鞭花,叭在一声打在车辕上,两只高大的马儿立刻四蹄发力,向着城东的方向急奔而去。
此时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不多时,那马车便出了城门,路着黄土官道一路向东。
唐糖在车厢内做得无聊,又不方便与昨天聊天,怕那老汉听出什么破绽,索性就从车厢内钻出来,坐到老汉身侧,一边惬意地欣赏着官道两侧的景致,一边和老汉聊天,希望能从这老汉口中多了解些现在这个世界的事情。
“张伯!听小二哥说您年轻时走过镖的,想来对这京城也是熟稔的!”唐糖装着随意地说道。
张老汉呵呵一笑,“公子莫要听那小蹄子瞎说,我不过是帮原来城里的镖局拉过几次货罢了,哪算得上走镖。不过要说这京城,却似小老儿手中这根鞭子,没有一处不是我熟稔的!”
张老汉淡淡地扫了唐糖一眼,“公主和令尊入京,不知是寻医求药,还是拜亲访友!若是小老儿帮得上忙的,自然是没有二话!”
唐糖见他眼睛虽浊,那目光却是憨厚中透着精明的本色,也就顺着他的话碴说道,“张伯好眼力,我和父亲正是要投奔亲戚!”
唐糖正要向那老汉询问这六王爷的府邸,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蹄音。
唐糖侧头观看,只见两匹竣马一前一后急急奔来。
坐在头前那匹马上的女子,一身红衣,随着马匹的奔路微微飘动,在金色的晨光下,仿佛一团流动的火焰,灼人眼睛。
后面的那匹马背上却是坐着一位身着藏青大氅的男人,雪亮的刀刃寒光闪闪。
慌乱地转过头来,唐糖只觉后背一片冰凉,正犹豫着是否要钻到车厢内躲避,那蹄声已经到了近前,很显然,那两匹黑马俱是不凡之品,迅速远在张老汉的两匹灰马之上。
张老汉抖僵将马车向路边靠了靠,唐糖迅速低下了脑袋,装着去摆弄腰上的系带,只希望那两个人快点离去。
谁料,一只竣马突然停在她的身侧,那黑马前蹄腾起才泄掉身上的前冲之力,硬是从急奔中停了下来。
“老家伙,你这车厢内载得什么人!”娇娇软软的声音,却是透着肃杀之气。
“是我那生了癔病的父亲!”唐糖咬咬嘴唇,直起了身子,向那马上之人看去。
只见那马上红衣女子,黛眉好似那早春新柳,饱含雨恨云愁,脸庞娇艳好似那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便只是端坐于马上不动,却是自有万种风情,别说是男人,就是唐糖也不由得呼吸顿了顿。
西媚儿见这粗衣小子抬起头来,脸色微黑,却是一张五官清秀的小脸,尤其是那双盯着自己发呆的眼睛,似阅过千般尘事,又像是事尽懵懂。
她自认阅尽男子无数,这个少年眼神中的惊艳,却愣是让她的心弦就那么痒痒的颤了颤。
“可否让我一看!”西媚儿对唐糖隐有慕意,语气更是柔了几分,正似那加了蜜的糖水,让人听了骨头都要酥掉一半。
唐糖知道自己越是拒绝,怕她越会怀疑,属性就装着爽快道,“漂亮姐姐只管看去,就怕是凭白地让姐姐浊了眼睛!”
西媚儿听她说话乖巧,不由地对她的好感又胜了一分儿,自用手中的鞭子挡了那车帘,向内扫了一眼,只见车厢内侧卧了一个旧衣汉子,双目紧闭,脸色焦黄,哪有心思再看第二字,便将那鞭梢撤了,任那车帘垂下,向身后的李梦回摇了摇头。
李梦回策马越过马车,西媚儿向唐糖略笑一笑,手掌一扬,却是有意无意地掠在唐糖的脸上,然后娇笑着驱马向前方奔去。
好险!
唐糖脸上虽在微笑,手心却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虽然对自己的特效化妆信心满满,却终究还是捏了一把汗。
侧目看向那张老汉,见他仍是呆望着西媚儿的背景发呆,不由地又感叹这红衣女子果然媚力不小,却是大小通吃,老少皆宜。
“张伯,咱们快些赶路吧!”唐糖轻拉张老汉胳膊,将他从石化状态中解救出来。
张老汉老脸上涌上一层黑红,赶忙甩鞭驱马,因在唐糖面前失了态,也没了脸皮和她说笑,只是将两匹灰马赶得飞快。
此时天尽中午,唐糖也没有了心情看那路侧的初秋美景,便钻回车厢。
对着坐直身子的昨天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刚才我还在担心,怕你会冲去和他们拼命!”
“哼!”昨天冷哼一声,猛地将手掌握紧,关节发出一阵噼啪碎响,“拼命的事我自不会去做,不过他们的命我却是一定要的!”
感觉到他身上猛然泻出的暴戾杀气,唐糖微愕,突然发现昨天远不是初识时那般的温婉柔顺。
凌厉的身手,奇怪的失忆,刺客的追杀,这位绝色少年失忆之前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小魔头吧!
不会!肯定不会!
唐糖握紧双掌。
这个在生死攸关之际,还能想起帮自己拿着化妆箱的少年,绝不会是本质恶劣的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