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临风送完药出来的时候，发现叶尽尘正在不远处的凉亭望着他。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走了过去。
“送完药回来了？”叶尽尘笑着，示意他在自己的旁边坐下，“怎么，萧伯父有没有问你是怎么知道这副药方的？”
郇临风愣了下，明白他意有所指，苦笑地答道：“没有。”
“恩？”叶尽尘略有些惊讶，“真不知道应该为你庆幸还是遗憾。”
郇临风没有看他，只是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几年前，是我太任性了。”
叶尽尘看了他一眼，移开了话题：“我想问你一件事，小烟的事情，你怎么看待？”
“……恩？”郇临风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才道，“……我，我不知道……”
叶尽尘将目光从郇临风身上移开：“恩……我也不知道。”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小烟，应该还是希望可以成为萧家的儿媳妇的吧，虽然，和萧伯父想的不太一样。”
“……尽尘，”郇临风看着那张在自己面前向来没什么正经表情的脸，笑道，“我说，你那么宠轻烟，是不是太过了点？”
“我不觉得啊。”叶尽尘眨眨眼。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郇临风的笑容更灿烂了些，明显想和身边的人开玩笑：“若是在外人看来，说不定会以为轻烟是你一生中所认定的女子。”
“……”叶尽尘想了想，正色道，“若小烟不是我妹妹，说不定就是这样的局面。”
“……”郇临风怔住，他没想到叶尽尘的回答会是这样。
然而，下一刻，叶尽尘又是一副愤愤然的样子：“所以，无论如何，不管是谁，都不可以让小烟受委屈的。”
“……尽尘……”郇临风叫得十分无力。
然而，下一刻，疲倦无奈的神色腿去，“……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轻烟受伤害的。”
像是一个美好而郑重的承诺，却是最决绝的誓言。
尽量不让她受伤害，是因为知道她会伤怀。
做出承诺的目的，是明白自己无法给她快乐。
自萧文远和萧老爷闹过之后，萧老爷三申五令，不许他去见古碧。
萧老爷的身体不好，萧文远也没有再违背他，当真除了帮忙母亲照顾爹以外，不曾再随意在叶家走动。只是想娶古碧的事情却一直不肯松口。
叶老爷曾一再劝说不要难为孩子，而萧老爷却也一再坚持不能让文远娶那样的女子。
两人在此事上一直争执不休，只是大家都逐渐闭口不提。
叶轻烟后来也听闻了此事，却仅是皱了皱眉，不曾说些什么。
然而古碧却伤心不已，笑容少了许多。
“……是我的贸然前来才让文远与萧老爷闹得那么僵的吗？”古碧问来看她的郇临风。
郇临风看着她，扯出一个笑容：“……不是你的错。”
很多事，分不清谁对谁错。
古碧有很多的忐忑。
她知道萧老爷和萧夫人不喜欢自己。她害怕一转眼，文远会真的娶了叶轻烟。
喜欢乱闯的苓和淮偶尔会到古碧的住处来。两只小家伙和古碧处久了，也并不是很排斥她，清闲的时候，也会和她一起玩。
“……出身真的很重要么？我是真的爱文远啊……”她对着两只小家伙说着话，它们却没有办法回答。
或许是她的到来破坏了一切。或许如果没有遇见她，文远真的会娶叶小姐。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地，顺从地娶了她。
可是她遇见了文远。文远遇见了她。
一切变得不一样。
他们爱上了对方，并且都不愿放手。
那么，为什么不能成全他们呢？
两只小家伙玩累了会自己回去找主人，有时玩得忘乎所以，叶轻烟一路寻过来，将它们抱回去。
叶轻烟望向古碧的眼神仍是疏离，却未曾再为难过她。
古碧望着叶轻烟，曾想过自己是否应该上前说声多谢。毕竟，是叶家的这段时间，是她让春纪来照顾她，并不计较是她的到来破坏了她和文远。或许，的确是她和文远对不起她。她欠她的，大概已不仅仅是一句多谢，和未曾说出口的抱歉。
然而，古碧并没有上前，叶轻烟也不曾主动与她说一句话。
处于目前这样的局面，无论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她和她之间，有的仍是尴尬。
出乎叶尽尘意料的是，在这桩尚谈不妥的婚约中，似乎就只有叶轻烟显得毫不在意。
萧伯父曾问过她的意见，然而，叶轻烟却只是望了萧伯父略显苍白的面容，低声道：“轻烟遵循萧伯父和文远的意见。”
不是彻底地回绝或者为了某个人而答应下的委屈求全。
竟是这样一个答案。
……遵循萧伯父和文远的意见。
相较于叶尽尘的诧异，叶轻烟的脸上是不同于平常的宁静。
叶尽尘在阳光下，微微眯起了双眼。
……那是不应该出现在小烟身上的宁静。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然而，叶轻烟依旧每天于苓和淮玩得不亦乐乎，就连叶尽尘都不禁有了些许的疑惑。
“……文远是如今萧家仅存的血脉，萧伯父很可能最终会听取文远的话，让他娶古碧的。”
“恩，我知道。”就连声音也不曾有一丝的波澜。
叶尽尘望着叶轻烟，“……那这就是小烟最后的答案么？”
“恩。”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叶尽尘知道很多事情。只是这些事情，他不曾提。他知道小烟排斥古碧的原因是因为她得到了小烟想要的爱，可这份爱，却并非来自萧文远。可是，即便是这样，小烟也不曾放弃想要嫁给文远的想法。如今，她却放任这件事情发生，未免太不可思议。
然而叶尽尘没有说什么。
像之前的每一次，叶尽尘站起身，手指从叶轻烟的发间抚过：“恩，哥哥听小烟的。”
只要是小烟不想说的话，我都不会问出口。
令人惊异的是，最终妥协的却是萧文远。
叶轻烟没有推却，也不在意萧文远看着她时，复杂的神色。
她只是站在一侧，低声道：“如果这是萧伯父的意思，轻烟遵从。”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
叶轻烟笑着走出大堂，看见的是站在堂外的郇临风。
他望着她，并不言语。
叶轻烟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径直地越过他。
这样就可以了吧？
如果这是既定的结局，至少我还可以成全他。
曾经忙碌不堪的叶家大少爷，如今却常常呆在院中晒太阳。
“……你还真的是很清闲。”
面对诘问，叶尽尘只是点点头，慢条斯理地答道：“小烟已经答应了这门婚事，做为哥哥，我应该呆在家中为了她的婚事做准备，而不是跑出去处理一些琐碎的事务。”
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已有了些许的迟疑：“……可是这样，轻烟她或许不会快乐。”
“……是。”叶尽尘笑着，却尖锐地反驳了回去，“可是你也不能给她快乐。”
许久的沉寂后，对方回答道：“……我不希望轻烟是为了我而赌上她的幸福。”
看着身侧的人走远，叶尽尘没有挽留。
苦笑着抚上胸口的玉佩。
小烟，我只是你的哥哥。
抱歉，除了疼爱你，听从你的每句话，我没有办法为你做得更多。
苓和淮今天乖乖地呆在叶轻烟所住的庭院里，绕着主人一圈一圈地转。
察觉到有人到来，它们立刻迎了上去，往来人的身上蹭了蹭。
“……他们还是喜欢腻着你。”叶轻烟笑道。像极了叶尽尘一般漫不经心的语气。
郇临风在叶轻烟的示意下坐下，切入正题：“……轻烟，不要嫁。如果……如果嫁给文远不能让你幸福，那么，轻烟，不要嫁。”
叶轻烟为他沏了杯茶，然后望向窗外，沉默不语。
“……我知道，这样做，或许会让文远和古小姐抱憾终身，不过，我并不介意。”
她不介意是否会伤害她和萧文远自幼到大的感情，更不介意古碧是否会记恨她。她甚至……不介意自己是否幸福。
她知道文远爱着古碧，然而，她也知道，爱着古碧的，还有她曾经爱过并等待了许久的人。
她蓦地对上郇临风的眼眸，笑得云淡风轻：“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文苑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