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谦一行人都惴惴不安的聚在宅子门前芙蓉街的对面,只有一个胆大的下人,躲在大门口,朝里窥视。
听说请了天师捉鬼,芙蓉街的不少街坊也聚在刘子谦身旁,喋喋不休的问七问八。
后院里的异变,显然是有妖魔作祟了,也不知白云子道长情况怎样。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医师王肥,竟敢去看天师驱邪,唉!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不知怎么向一品太医府交代。
刘子谦手里紧紧捏着竹片护身符,心里头烦躁不安,这栋宅子确实有妖物作祟,以后别想住人了,更别想找个买家,亏本亏大发了啊……
这时,门口那个小厮突然蹦将起来,大喊,“肥爷,肥爷出来了!”
从黑洞的门口迈出一个胖大的身形,双手横抱着不省人事的白云子,王肥一出现,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天师白云子身上,这个天师,竟然是半裸的,上半身衣物被撕烂得不成样子,再由一个面目可憎的胖子抱在怀里,每个人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刘子谦赶紧迎上去,目光闪烁半天,终于开口问,“王医师,道长他……怎么了?”
王肥面无表情的回答,“他被妖怪打伤了,我已经给他治好伤!”
刘子谦心中一颤,忙问,“那个妖怪呢?是什么妖物?”
王肥早已想好说辞,“妖怪已经被道长赶跑,你们以后可以住进去了。”
刘子谦无语了,赶紧招呼着下人们把白云子抬上马车,王肥也跟着上去,刘家小姐也执意要上这辆马车,加上刘子谦,一辆车里挤了三个人,外加一个横躺的病人。好在马车宽阔得紧,白云子平躺在椅上,也不觉得拥挤。
王肥上车后又检查了一次,这个白云子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身体的创伤也好了不少,虽然还在昏迷不醒,性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刘子谦犹豫着问,“王医师,道长的伤怎么样了?那只妖怪还会不会再回来?”
王肥摇了摇头,“道长拼尽全力赶走那个妖怪,他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暂时没有大碍。只是那个妖怪,我也没看清是什么。”
一路无语!
王肥却注意到,刘家小姐总是盯着自己看,而自己的目光探询过去的时候,她又躲闪的移开目光,或者闭上眼睛。
王肥本来懒得理会他,只是对于她恢复原样的刀疤脸很感兴趣,不禁也多看了几眼,见她脸上确实没有半点瑕疵,心里感慨万千,“外丹术果然奇妙啊,能够医死人,还能生肌长肉,甚至提升功力,或许外丹,才是医术的至高境界。”
刘子谦还在盘算自己将来的经济损失,也无暇注意车内二人的怪异神情。
马车先到了太医府,把王肥送下。
这一晚,注定要失眠的。
王肥呆呆站在院内,仰望着繁星点点的苍穹,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内发酵,膨胀。
半个时辰前,亲眼目睹了道门天师和虎妖的斗法,认识了从天牢出来的神秘强者钟馗……
十天前,就在这个大宅里,老爷给自己吃了“金身丹”,痛不欲生……
二十天前,自己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天牢,经历连串诡异的事件,甚至获得当今最有权势的人——李林甫的好意。
而在半年前,自己似乎还流落街头,屡遭地痞流氓的欺凌……
王肥并非是个喜欢思考的人,可是今晚,自己一生的经历却不停的在眼前闪烁,尽管此生只有短短的半年。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青囊书》里的医术,根本不值得钻研,唯有外丹术,才是真正的神奇医术,不,不仅仅是医术。
想起粟特杀手的火龙炎涛,白云子天师的神雷煌煌,前辈钟馗的高深莫测……自己一心学医,眼光是不是太狭隘了。
或许,只有道术才是真正的广阔无边,无拘无束!我的人生,由我自己主宰!
王肥心中仿佛豁然开朗,深深的叹出一口气,胖大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心中的自卑、愁苦、压抑……仿佛如风一般的散尽。
还有自己没有过去的人生,那些时时闪现的奇怪记忆,今日再想起来,头脑中也没有半点不适。王肥仰望苍穹的双眸愈发清明,愈发坚毅,不管有什么过去,也不管有怎样的回忆,我就是我——王肥!这一点,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多少天了,直到今日,心中才真正释然啊!这种感觉真好,仿佛放下一切负担,随风飞扬,心内外说不尽的熨帖……
我!重生了么?
王肥心里喃喃自语!
他情不禁从怀里拿出那条金丝手绢,这是当初自己流落街头时,“神仙姐姐”送的。一直以来,他都把这条手帕贴身收藏,紧挨着自己的心脏。半年了,他从未拿出来示人。
将手绢平展开来,可以看到上面绣了一只九尾彩凤,风首顾盼生姿,栩栩如生。
他深深记得,最初接到手绢时,上面还有神仙姐姐温柔的香味,可是,现在只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汗臭味了。
王肥心中一阵悲凉,明知“神仙姐姐”每日在思念另外一个人,一个比自己高贵百倍的人,可是自己总是不可抑止的想着她。只要看到她,能够站在她的身边,自己心中就无比满足。
明知执着会让人心神俱伤,可是,我能放下医道,能放下回忆,却始终放不下“神仙姐姐”。
王肥深深叹息,将手绢一五一十的折叠好,再次藏在怀里。
心中的意念却更加坚定了!
王肥回到自己屋内,依旧精神抖擞,想起当日毒丐赠送的一本“毒经”,拿起来翻看起来。
这一次,王肥留了个心眼。这本毒经,其实是个炼制丹药的秘籍,记载了不少炼制方法。只不过,这上面的丹药,其效果比起自己吃过的那些,相差何止千里万里。
但是,王肥注意到,毒经里的丹药效果虽然一般,但剑走偏锋,大多诡异阴毒,应该有其用武之地。
看到毒经里记载的炼丹材料,也都是些天材地宝,比如千年人参,云豹胎盘,月华灵菇……都是些价值千金的稀有药物。
只是,为何丹药的效用为何不算太强,比起“霸王丹”,甚至是“巨力丸”,毒经里的丹药简直可以当糖吃。
王肥心里有数,老爷和钟馗的炼丹方法,必定有独特的地方。道门的炼丹术,跟江湖游医一定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