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非鱼的那本奇书开篇有句话,“天赐万物予众生,而万物皆毒!”
本身剧毒的东西不说,无论是五谷杂粮还是平常的饮用水,无不搀杂着有害物质,所不同者,毒素的量和质罢了,这些东西,无时不刻地在侵蚀着食用者的身体机能,依体质而定,或者衰老,或者病变。修炼者身体素质较强,但依然逃不掉这种侵蚀,只是缓慢一些罢了。
奇书上有种种厉害法门,但真正有价值的,反而是贯穿其中的修炼之道。这门功法的神奇之处在于,只要修炼者愿意,可以将所有对身体有害的物质转化为本身的内息。
对于这心法是怎么分辨选择出哪些是有害物质的管非鱼并不清楚,不过他清楚地知道,酒,对人类来说,正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种。
酒有酒毒。
酒在坛子里时,坛子是直立的,但倒入人的胃里后,人和坛子都会倾斜,甚至颠倒,一般把这种物体处于不平衡状态称为“醉”。
醉,其实就是一种中毒的表现。
人或者其他智慧生物在兴奋和忧伤的时候都极易产生饮酒的冲动,酒能使兴奋者进入高潮,也能使忧伤者沉进低谷;也可以说酒能使人远离现在,而感受到一种近乎理想的虚假的快感。
所以,酒是在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毒药。
管非鱼并没有修炼到那本奇书的最后阶段,对于精神之毒他懂的不多,唯一的一次体验还是前世的时候,那次在生死之际潜能激发时施展过的碧血丹青。
但要对付藤原寿,哪用得着什么精神层面。
要不是旁边有个忌惮的人,管非鱼是用不着和藤原寿一直喝下去的。酒毒并非单指酒精,酒精可以排出体外,但酒毒不能,藤原寿自以为排出了酒精就没事了,实际上大谬不然,管非鱼有一路法门,能凭空激发对手体内活跃的毒素,只要全力施展,酒毒发作下,此人即刻肝伤胃衰,就算他内力超群,亦是不免醉倒。
但在此时却容不得管非鱼肆无忌惮,他只能缓慢将一股万毒内息送出,悄然激发着酒坛中毒素的活力。
藤原寿每喝一碗酒,那毒素的作用就强了一分,任他武功超群亦是无法察觉。
转瞬十坛又尽,管非鱼自是喝了其中大半,众人早就不奇怪了,只想知道这两人还能斗多久。
管非鱼扇了扇鼻子,张思知他心意,内力到处,藤原寿身上散发出的酒气被远远逼开。有能力者依样各自施为,开玩笑,谁愿意去嗅这家伙排泄出来酒味。
店老板不断送上酒来,喝到第四十坛的时候,藤原寿突然剧烈地抖了一抖,手上托得不稳,酒水洒了出来,直溅得他半身都是。
管非鱼站了起来。
藤原寿一抖即止,看管非鱼行动有异,乃问道:“你干什么?”
管非鱼淡然道:“你输了。”
“胡说!”藤原寿一口将酒喝下,大笑道:“别说这么点,再来一千碗我也不会醉,小家伙,莫非你怕了?”
管非鱼摇了摇头,“莫说一千碗,便是十碗你都绝不能再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藤原寿狂笑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只见那酒坛突地跳到了他手里。
藤原寿手上一侧,那酒坛被他以内力吸住并不掉下,酒水涌出,顷刻间便倒出了十大碗酒来。
管非鱼一伸手拦住了他,“你要喝?”
“你说我不能再喝十碗,鄙人就喝给你看,这十碗当我让你的好了!”
管非鱼叹息了一声,道:“我只是要你们黄金万两,你的命,还是留着的比较好,省得旁人说本酒仙做事不留余地。”
藤原寿怒哼一声,一言不发地将一碗酒倒入口中。
“刚才你是不是突然觉得肝脏抽痛?”管非鱼冷笑道。
藤原寿猛地一震,第二碗酒便喝不下去。抬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若再喝一碗,马上就会觉得肚子剧痛,再喝两碗,全身抽搐,十碗全尽,立时毕命!”管非鱼伸手指了指桌面,“对你来说,这些不是酒,是穿肠毒药。”
藤原寿眉头皱了皱,暗运内力却并没察觉任何异常。刚才他的肝脏确实猛地抽痛了一下,这也是他失态而洒出了酒的原因,但此后却并无丝毫不妥,既不是中了暗算也不是中了毒,当真是莫名其妙。
藤原寿将酒举动到唇边,“你说我喝了这一碗就会肚子痛?”
“不止这么简单!”管非鱼笑了笑,说不出的嘲讽之意,道:“你要试试,我不会再阻止,不过我告诉你,你中毒已深,自上一碗起,每喝一次,折损十年寿命,且后毒无穷,武功也再难有寸进。”
酒楼众人面面相觑,大都不信,以为管非鱼是诓他,却没有人做声。
藤原寿运气良久,终于确定没有中毒,乃道:“十年寿命而已,换取一次真知,很划算了!”说罢将那酒一气饮下。
他两个同伴都紧张地看着他,管非鱼说得煞有其事,二人虽然不信,依然心怀忐忑。
过了几个呼吸,其中一个笑了起来,“哈哈,没......”
话音未毕,只见藤原寿肃然端坐,头上汗珠细细密密,转瞬如豆大一滴,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这......”
过了一小会,藤原寿喘过了气来,呆呆地看着桌上。
管非鱼哈哈一笑,掉头就走,不一刻已出酒楼,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酒仙,酒仙啊!”
酒楼中,张思却并不跟着离开,笑咪咪地朝那三人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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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管非鱼和张思坐进了一间茶馆,这里亦是京城有名的茶楼,名唤:半日闲庭,意取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名句。
“那三个家伙没带那么多钱吧?”管非鱼笑着问道。
张思嗯了一声,一面全力对付面前的精致小点,一面说道:“当然,哪有带着万两黄金逛酒楼的道理!就是金票也不行。”
“那你拿了多少回来?”
张思抬手举起一张纸片,管非鱼接到手里,略扫了一眼即皱起了眉头,“借据?不是吧!”
“没问题!”张思匆匆吞下口中食物,又喝了口茶,道:“少爷,您是耍帅走了,不知道后来的情况。我张思办事岂能含糊,这张借据可是真金白银,赖不了的,他们仨若是没钱,追到扶桑皇帝那也能讨了回来!”
“哦!”管非鱼淡淡地应了一声,脑中浮现出那神秘女子的形象。
张思还以为他不信,便接着道:“这借据上可有个证人,您不知道吧,那个女人,就是那个,说您先喝了一坛的。”
管非鱼点点头表示知道,张思道:“原来她竟然是天平圣殿的高级法官!”
“所以没人敢赖帐了?”
“那是!”张思笑道:“圣殿高级法官佐证的借据,除非他们活得不耐烦了,哪个敢抵赖!”
管非鱼无奈笑笑,圣殿的威势果然遍及天下啊!不愿再谈这个,便道:“对了,今天我是不是太过,那个......”
“张扬了少许。”张思哈哈一笑:“不过也没什么,属下倒是有些好奇,侯爷并不饮酒,公子你这酒量倒是怎么练出来的,对了,那不能说是酒量,到后来您预测那家伙的反应,真是神仙的本事!”
“你很好奇?”
“是啊!”
“很想知道?”
“对啊!”
管非鱼哈哈一笑,“不告诉你!”
张思气结。
“你说张扬一点没什么的?”管非鱼问道:“没有麻烦?”
张思慨然道:“当然,谁敢来找麻烦,我先收拾了他。”
“那你去收拾她吧!”管非鱼朝门口努了努嘴。
张思转头一看,一个丽容女子刚好进了茶楼,正是那位高级法官。
那女子见得管非鱼,微微一笑,轻移莲步走了过来。张思站了起来欲要拦住,那女子不知使了个什么招数,身形一曲,轻轻松松地就绕过了他,拂了拂凳子,便在管非鱼对面坐下。
“我叫黛玉。”
管非鱼略点了点头,“黛法官可要用些茶点?”
黛玉摇了摇头,“传闻轩辕镇远侯的小公子天生聪颖,少有奇气,不知公子可识得么?”
管非鱼见她已经料到,也不枉做小人,点头道:“不敢当谬赞,我就是了。”
黛玉早知如此,乃道:“公子奇技当真令人赞叹!黛玉有一事相询,还望公子不吝告之。”
管非鱼压住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道:“请说。”
“有个叫罗阎的人,不知公子可曾见过?”
饶是管非鱼早有心理准备,依然自脑子里发出了寒意,他装模做样地似是正在思索,实际上却避开了黛玉的目光,同时竭力地控制着汗腺,心脏跳动频率等生理机能,在这等高手面前,任何的异常都会引起她的疑心。
过了数息,管非鱼看向了黛玉的眼睛,摇头道:“没有,我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