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衾衣薄薄不禁风。莫名奇遇中。历尽千辛异事,瞬息道不同。
云漠漠,水泠泠,冷清清。一日花残,一日柳碎,谁言个中。
——《诉衷情》
这是仁丹大学时所做的一首《诉衷情》,几天前偶然从一堆破旧杂书中翻卷出来,也许是冥冥注定,突然发现稍改几字,用来做仁丹这部小说的第一章的契子再好不过了。
一个相貌俊秀青年人正在《平安报》的采编大厅里和同事有说有笑,不过他却几次拿起了电话,又放了下来,显然没有做出是否要把电话打出去的决心。这个青年人叫做易天。
“又接了个采访任务,又要下县了。如果没有工作任务该多好!”现在的易天脑子里满是罢工、给自己放假的念头。易天是个长相满英俊的小伙子,唯一不中看的地方就是整天陪领导吃吃喝喝混出来的小肚腩。别看易天干记者只有五年时间,已经深谙此道。几年的艰苦打拼,不仅在自己所跑的林业、国土等部门中,就算在圈内也是个比较出名的人物了,可是记者这个职业远没有外人想的那么轻松,尤其是在中国,又要辅助领导听到民生,又要帮助老百姓反映疾苦,做他们之间的润滑油,如果稍微处理不好,那就是两头挨骂的事,这压力与苦闷恐怕只有圈内人才能体会。更何况是易天这种小有名气的记者。
易天终于拨通了保定唐县宣传部①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宣传部新闻科的小王怯生生的问话:“易记者,咱们明天的行程怎么安排?”小王其实早知道易天要到唐县来,但不好直接打到报社去找易天,那样显得易天太没面子了,于是一直在等易天给自己打过来的电话。而且小王知道易天和唐县的县委一把姜书记关系不错,部长已经对自己交代了好几次,何况他又是河北省新闻界的腕儿,哪敢得罪。
“随便吧,反正我不会开车,你们明天早上来接我,我在家等你们,下了高速给我打电话,具体怎么走到时候再详细说。”易天懒洋洋地回答。
“好,那我现在就去安排,易记者我先跟姜书记提一下,您明天过来?”
“你不用跟他提,又不是采访他,而且昨天他就在省里开会,回没回去还不知道,你别碰鼻子灰。对了回头你一定要给我整份你们年底工作总结,我好帮你们上稿。”易天心里诅咒了一遍给自己安排采访唐县养猪业发展选题的报社总编后说,“好了,我挂电话了,明天见。”
半小时前《平安报》总编办公室,易天毕恭毕敬地站在报社主管业务的王总编办公桌前,王总编一边玩着连连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易天:“小易,你看现在猪肉涨价这么快,大家都在关心商品猪市场,你明天你就直接去唐县,我都和那边说好了,可以当天去当天回,当然你还单身,如果你高兴也可以在那住几天,反正你和他们又熟。”
“可是王总,我已经和单位申请年假,休息两周了!”易天在为自己好容易等来的假期争取着。
“哦,这样啊,那这事我先记下,这不是现在单位里人都下去了么,你跟唐县书记又熟,就过去吧,回头我写个条让办公室把假给你补上,再多给你放两天,对了你到那一定要和他们谈谈明年那儿发行的事。”
“他们书记现在在石家庄呢,何况发行那不是发行部的事情么,我去不是越权么,而且猪肉这个问题媒体都快做烂了,咱们怎么还要做这个选题,那也太滞后了吧。”
“小易,你还年轻,工作要多努力些,至于发行的收入提成你和记者站的一样,听我的没错,而且你们主任后年不就该退休了么?”王总编竟然赤裸裸地拿职位诱惑易天,其实王总编也是看易天是个人才,也有提拔他的心,可易天实在不识相啊。
我呸,易天心里念道,我要不是为了毕业时的梦想能来干记者,你还拿个主任职位诱惑我,得了吧,老王,你怎么上的台谁心里不清楚。
原来这个老王的爱人是辽宁省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报社内盛传老王做成总编靠的是裙带关系,至于是真是假只有老王自己知道。不过说实话,这老王在报社当总编其实只是个跳板,他也根本待不了多长时间,不出大的纰漏的话,不超过两年就该往上走了,可是这人总以新闻媒体的资深内行自居,所以引得易天很是不爽。
“王总,我手里还有个选题,是不是我把这个选题做完了,再去采访养猪的?”易天沮丧的让了一步。
“不行,咱们要以报社大局为重,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会他们会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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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易天脑海里只有两个愿望想要实现,一个就是真正给自己放个长假,不开手机,不告诉别人自己去了哪里,自由自在地出去转一圈,饱览祖国大好河山,再也不用陪酒、不用谄媚、不用奉迎;另外一个就是把自己手里压了十几天的一个选题完成。
其实易天还真是个典型的工作狂,要是有了个自己认定的目标,就会一条道跑到黑,直到把事情真相弄清楚,即便在报纸上发不出来,也要通过各种渠道,比如去写份内参,让官方真正去注意。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易天取得了不少成绩,在圈里混出了名头。私底下,报社几个哥们就习惯管易天叫“南南”,美其名曰,不撞南墙不回头之南。
不过也正是这份执着让易天失去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原来在某次采访时,本来说两天就能回到石家庄,结果易天非就为了查明白邯郸某县引来的一个亿元项目的真伪,硬是拉着财政局的人在山里头待了整整一周,结果错过了给初恋女友过生日的时机,按理,初恋不应当为这么个无力的理由结束,但是傻傻的易天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女孩身边一直有不少“豺狼”在盯着,只是易天忽视了这个问题,才没有发觉。甚至女孩凄苦的眼泪也没引起易天的注意。,忽视了女孩,换来的恐怕只有被女孩的忽视。当女孩终于失望的时候,易天才发现了自己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早已无法挽回。直到现在易天还在不断诅咒着那些个乘虚而入的家伙,虽然易天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谁叫他卑鄙地抢了本可以做自己老婆的人。
工作两年后,这个易天又通过人介绍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两个人你情我愿地正式同了居,就差没领证了。结果谁知道又有人叉腿,某厅厅长家的花花公子把这个姑娘给骗走做了同居密友。不过易天还真识得这个花花公子,这个花花公子在道上还真小有名头,不过易天依仗着和公安系统有点联系,找到了这个家伙去理论,但是人家根本不买账,于是顺理成章地被其手下一伙沙皮状的狗腿子们一顿爆揍。看官不禁问了,还有敢打记者的?其实很正常,记者是被评选出来最危险的职业之一,当然是那些正规的记者,敢于与恶势力斗争的记者,被打被骂被恐吓的有的是。不过还算易天有点面子,这帮人也够职业,虽然打得易天皮开肉绽,但是却没有伤筋动骨。反正当易天发觉自己已经成为倒霉的靶子时候,只能无助地开始了精神上的充分报复,顺利地把这些人十八代家族女性成员都问候了个遍。当这些人扬长而去,易天强撑着回到报社想把这个事情公之于众之时。此公子的老子吴厅长的奥迪就突突突地开进了报社大院,当然这吴厅长根本没抄理这个可怜的当事人——易天,就直接跑进了老王前任的办公室。十分钟后,老王的前任皱着眉揍了易天面前。“呀,小易,别写了,没事吧,你看人家来赔礼道歉了,你也就别追究了,这几万块钱你就先拿着,咱也去医院看看,别有什么事情,医药费人家帮你报销。”这老爷子看易天刚要对他吼出“你这个死老东西”的时候,赶快在易天耳边说:“傻小子,是你的胳膊粗还是人家大腿粗,这事真要捅出去,恐怕他还没下台,你小命就先交代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这行找他们个漏洞有的是机会。傻小子,听明白没?”
易天不是傻子,当然能分清轻重缓急。“好吧。”易天尴尬地服了软,发生这事之后,易天就自动请了一周假,一周中易天没有下楼,在自己的出租屋里静静地发了七天呆。在易天心里,一个仇恨的萌芽就这么诞生了。不过除了仇恨,易天的左手腕上还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疤痕,时时警醒着易天的愤怒。
不过老爷子在这事情后过了两个月就病退了,这让易天挺郁闷,他总感觉事情和自己有关,后来找老爷子喝酒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过,但老爷子跟没事人一样,告诉易天,自己终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平静生活。
老爷子生活平静了,易天则更变态了。失恋后,深感耻辱的他成了一个顶级工作狂,他的目的就是发泄自己。三年了,易天一直坚持了三年,直到这次被媒体做烂的猪肉涨价事件,让易天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沮丧,用他自己的话就是:“累了,为了个女人不值得。草了,为了几头猪去工作吧。”
现在该透露下易天真心想采访的选题了。由于易天一直跟林业部门关系不错,由于现在河北省的省会城建②抓的力度特别大,在各条道路上都种了很多的树,这其中有不少树龄在百年以上的古树,易天知道这些树木的移植成活几率绝对不超过50%,可是仅仅一条迎宾道上就栽了近百棵,这些树从何而来,经什么人手销售、种植,在易天心里一直是个疑问。
想着想着,易天掏出电话:“小张,问你个事,你知道唐县有没有林场啊。”小张是林业局负责宣传的同志。“等等我帮你查查。哦,有,1308668××××,这是他们林场场长的电话,怎么你有事?”
“恩,有点事,我想问问他们有没向省里卖过古树。”
“哈,你真问对人了,我前两天还和他们在一起,不过卖树的不是林场本身,是林场的一个下属苗木公司。我先帮你联络一下,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我就到他们县了,你帮我联系下,联系好了告诉我。这可是义务宣传。”
“得了,你给我打电话,还敢不是义务。”
“好了,快帮我联系吧,要不人家下班了都。联系好告诉我,回头你请我吃饭。”
“又我请!”
“谁让你老让我做宣传报道,又不请我吃饭呢。”
①说是唐县,只是仁丹随便选了个太行山脉所囊括的县,切勿对号入座。
②石家庄现在的口号是“三年大变样”拆得东倒西歪、断壁残垣的,不过仁丹写此文的时候石家庄还没有下发关于“三年大变样”的红头文件,所以仁丹在文中没有提到“三年大变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