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芝闻言,抬起头来脆声叫道:“我们要去南头车站。这是哪里?”
“到南头车站,在这里下了。”跟车司机大声道。
南明一听,连忙从上铺一溜而下,然后伸出一双手,接下了微笑着的李小芝。
轰轰的发动机轰鸣声中,两人来到了卧铺汽车门口,下了车后,抬起头随意一打量。
这是一条上百米长的冷清街道,道路两边延绵不绝的,是一棵棵绿叶成荫的参天槐树。
这些大槐树树干颜色苍苍的,一眼之下,就知道是一些年代久远的古树。上面枝繁叶茂得过了度,彼此之间纠缠交错着挤压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遮得南明抬起头来也没能看到一线天空。
可能是因为深圳三月的天气温度不高,空气中湿度又大,这些古槐树下方的潮湿的水泥路面上,竟然泛起了小块小块的青苔,斑斑点点的。
两排古槐树的外面,街道的两边边沿,耸立着两道高约两丈的藏青色围墙。
这两堵围墙的墙面上都绘制着一些线条繁复的红色图画,一直延伸出去,没有一处断绝。看到这些图画,南明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站在卧铺汽车门口,都能感觉到习习的阴柔之风从头脸上轻轻拂过,四面八方涌起一股股清凉之气,透体而入,沁人心脾。
这条街荫凉是荫凉了,只是似乎很偏僻,安静极了。正午时分,偌长的街道上廖廖的,只看到一男二女三个行人。街道两旁的泊车位上稀稀拉拉的,只停了五六辆货车,而且其中停在左边十米处的那两辆还是长途客车。
看到左边那两辆紧靠在一起的长途客车,南明眼珠一转,回过头去,盯着站在卧铺汽车门口那个三十多岁的跟车司机:“师傅,这就是南头车站?不会吧?”
跟车司机呵呵一笑,道:“这里是宅阴路。”
“我们可是要去南头车站。”南明一边说话,一边沉下了脸。
他一下想起了曾经听人说过的、在社会上广为流传一件事情来。
据说到广东的外地长途车,大都有着忽悠乘客的恶习。常常在车上的旅客人数稀少的时候,把他们随意送到一个偏僻地方,然后找一个借口,让旅客们换乘一辆车,那辆车重新又收一次费。车上旅客们对此,往往是敢怒不敢言。若是遇上坚决不肯干的倔强旅客,大吵大闹之时,就会有一群烂崽出来收拾他们。因为地方偏僻,呼天也不应,呼地也不灵,出了什么事也根本没人知道。
莫非现在让他遇上了?他可不是一个肯受这种窝囊气的人。
于是,南明冷冷地道:“把我们送到这里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鬼气森森的。”
跟车司机笑着解释道:“长途车一般是不进南头车站的。宅阴路是南头车站边上的一条路,因为这里偏僻,车辆少,长途车一般都停靠在这里。”
“是不是要我们换乘另外一辆车?”南明冷笑着,指着左边两辆长途汽车道:“坐那边的车?”
“没那么麻烦。”跟车司机右手一伸,指着街道的右出口,笑道:“从那里出去,左拐十米,就有一个比较大的公交车站,上了车只要一站路就到了南头车站,就算是走路,也用不了十分钟。”
李小芝笑着岔了话进来,问跟车司机:“这里是宅阴路,是吧?”
跟车司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走过去一点你就可以看到路牌。”
李小芝面向南明点了点头,笑道:“如裹这里是宅阴路,那就没错了,我有印象。记得有一次我跟同学莫宁从这条路旁边路过,听莫宁说这是一条凶险的鬼路。”
南明看到自己过于敏感,会了错意,把别人想得太不堪了,不好意思朝那个跟车司机笑了一下,扯了扯李小芝胳膊上的鹅黄衣袖,要走。
“鬼路?”跟车司机跳了下来,笑着前后张望:“我们长途车经常停泊在这里,可从来没看到什么好玩的古怪东西出现。”
“你看到有本地车停靠在这里吗?”李小芝道。
跟车司机略一想,眉头皱紧了:“哎,这事还真有一点古怪。”
“何止是有一点怪,而是很古怪。”李小芝道:“深圳市内的停车位是非常难寻的。可是你看,这里空荡荡的没几辆车,那些本地车为什么不停泊在这里呢?”
跟车司机看了看李小芝,目光连闪,脸色微变:“姑娘,你可不要吓我。”
“吓你干吗?”李小芝笑了起来:“我也才来深圳不久,这些事情全是听莫宁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南明笑道:“大白天的,还能吓到你一个大男人?”
跟车司机正要说话,开车司机在汽车里面大叫了起来:“老江,走了。”
“等一下,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我再说几句话。”跟车司机大声回答。
“要紧的事?又不是有客,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开车司机嚷嚷道:“我还不知道你老江啊,口水多过茶。就算碰上一个树墩子,你也能蹲下来跟它说上半年……”
“好了,好了,来了。”跟车司机老江转身上车:“我的口水多过茶,你的口水不是喷上……”
说到这里,卧铺车的车门一下闭上了,然后轰地开走了。
南明跟李小芝并行着,笑道:“你有一个同学说这里有鬼?这里可是闹市中心区,怎么可能会有鬼?”
李小芝浅笑着嗯了一声,道:“听莫宁说,这里以前住着很多本地人。不知如何,从十年前的一个夏夜里开始,这条宅阴路上就不停地发生闹鬼的事件。一年之内,吓死了十几个人。这些本地人被吓怕了,大家集资一百零八万,派人到珠海金台寺、肇庆白云寺这两个千年古寺去,请了两个修为高深的住持高僧来这里,锣鼓喧天地连作了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刚开始高僧在这里作法时,还很有一点成果,鬼声都销声匿迹,似乎见了效。可是高僧才一走就效果全失,这里照样祸事频繁。本地人火急火燎地再去请那两个高僧,高僧却都不来了,都说要找到密宗的高僧才有可能化解这里的鬼气。可是,这密宗的高僧又到哪里去找呢?”
南明冷笑了一声:“什么高僧?都是一些赚钱的高僧。”
李小芝道:“现在的高僧,是赚钱的多了。不过我听说密宗还是有一些高僧的,特别是密云大师,戒法森严,法力精深。只是他经常单身一人萍迹天涯,游踪飘乎不定,很难找到罢了。”
南明嘿然不语,想起师父说的话来:“……密宗,大名鼎鼎的密宗,嘿嘿,虽在它在人世享有了赫赫盛名,可要跟我修道门户相比的话,套用一句现在的话,那里都是一些小儿科般的东西。”
李小芝见南明似乎在边走边出神,目光闪烁,嘴角挂着冷笑,不禁有些好奇,推了推他的胳膊:“你在想密云大师?莫非你认识他?”
“没有。”南明头一转,右手指着周围空荡而冷清的街面,笑道:“我在想以前住在这里那些本地人,就算他们都搬出去了,房子应该还在。怎么连一栋房子都没留下?”
“本来这些本地人搬出去以后,黑着心把这些房子租给了一些不知情或是特别胆大的外地人住,这里还是很有一些人气的。”李小芝蛾眉轻蹩道:“可是接下来,这里闹鬼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厉害,隔三差五就会死上一些人。最后自然闹得满城皆知,也就完全荒废了下来。街道办、居委会没办法,只好动员大家把房子拆了。而这些槐树一是因为年数太久,阴气太重,没人敢砍,二是因为园林办不肯破坏了这里的绿化,就留了下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南明笑道:“这里闹鬼都是晚上的事吧?”
“晚上这里鬼声喧嚣,知情的人都没人敢从这儿通过,这是不用讲了。有时候,连白天都有人在这里被鬼迷住了心窍,在这条一共才百多米长的街道上转来转去,从早上走到下午都走不出去。”李小芝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左右张望起来:“不会真有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