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第二周,坐在在老师卫绾车驾上,刘彻第二次出宫游。
王晟已约好两个朋友,作坊所有者季灵和袁鹏,到酒店“通灵楼”吃顿饭,也乘此机会带师弟见识一下市井气氛。刘彻挺高兴,卫老师不反对。
出行前,刘彻转来转去,让侍从去通知吴匠人,让他去“通灵楼”会面,然后叫来侍女随从,把为这次谈判准备好的订金放车上。
“不必,师弟。”王晟止住刘彻,告诉他,这俩位都是师兄的朋友,早几天已经答应转让,大家也没有什么要谈的,基本上就是安排吃个饭,喝点酒聊聊天,然后让吴匠人和他们的人签手续转让就成,钱什么时候送去不是大问题。
刘彻觉得师兄王晟的性子特内向,特不爱说话,和老师卫绾一样,居然也会有这么要好的友人,呵呵,有趣,值得期待。
“师兄,你朋友好说话么?和你很熟吗?”刘彻不懂汉代的规矩,不要付订金么?
“唔,熟。”
通过师兄对两个朋友的讲解,加上所知历史,刘彻慢慢了解这两人的来历:
季灵的爷爷,居然是大官僚季布!季布过去打过楚汉相争,给项羽当谋臣,后来高祖建国后是惜才才赦免他,一直到汉文帝时期还受重用,闻名关中的大豪侠季心就是季布的弟弟。
季布虽然已经是过世,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坊间流传:得金千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这老爷爷就是后世美名流传的“千金一诺”啊!声名大,家教严,他们季家的人,嘴一张,那比信用卡管用,怪不得不需要带订金……
袁鹏,是常侍骑袁种的小儿子,常侍骑是皇帝身边护卫骑士,袁种的老爸袁哙,过去曾是九卿级别的朝庭显要,已经过世,但袁哙当年拉拔自己弟弟袁盎上来接班。现在袁种也是文帝身边的红人,兄弟侄一家三口人,当年曾同朝为官。
袁盎,那可是汉朝历史上数得上号的老政客,文景二帝手下重臣,精通权力斗争,连窦老太后也受过袁盎的大恩,必须以礼相待。袁盎有品有德,文武全能,以纯粹儒家臣子混迹在尊黄老之学的朝堂多年不倒,他做人为官的谋略向来堪称典范。而袁种带着儿子袁鹏,就住在叔叔袁盎家里,一家人常常谈经论道,商量国事,相互出谋划策,也算京中豪门。
看来,我这师兄的朋友都还都不是一般人呀!
出未央宫,沿章台街直行,过渠支水,拐过东市,马车在一个幽静的小宅院建筑外停下。一下车,刘彻就感觉“通灵楼”装点得挺雅致,竹墙木道,假山活水,的确是个会客谈天的好地方。
嗯,果然,私聊的环境就是要这样才好,弄个酒吧宾馆谈事情的,也只有暴发户。
“卫老师和王兄来了!季灵有礼!”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站在门口迎接刘彻卫绾和一行。
季灵年未弱冠,生得面皮白净,丰神秀骨,身姿仪容极其出众。
旁边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俊朗少年,有些黑面瘦高,人显得很精神。他也上前给卫绾见礼,和王晟很熟的笑笑,大概这就是袁鹏。
大家相互见礼之后,季灵将大家请入里间用茶,吩咐下人去准备筵席。
季灵看着这小弟弟笑道,“王兄,你师弟太小了吧?”心中猜测:那不是普通富贵人家能坐的马车,这孩子怕是皇亲国戚吧?王晟微笑不语,他为安全保密,以手势表明入内再说,
之前,他并没有把刘彻九皇子身份告知季灵和袁鹏,只是说带个小师弟过来见一面,做师兄的替他商谈转让竹简作坊事宜。袁鹏也看出卫绾和王晟的保护动作,知道这孩子不是一般人,在门口外也不便问刘彻身份,想等到内厅再讲。
季灵转身,引客人进入院子,把会客厅门打开,请大家进到到屋内。
房间正中的桌子边,趴着一只成年金钱豹,它脖子上的黄铜锁链闪闪反光,粽黄色皮毛鲜亮油滑,遍布黑色斑点和环纹,有些形成古钱孔状。
豹子的姿态如同卧床美女,不失优雅慵懒的浮凸线条,全身体型纤细苗条(当然是对其他猫科动物而言),其实也算很大只了,连尾巴超过两米。
季灵站在门口,指着那金钱豹和蔼的对刘彻道:“这是我家蘑菇!从小养熟的,就和小猫一样,不咬人,你别怕。嘿嘿!我家还养着几条,以后想建个百兽山庄……”
刘彻早听说过汉人有豢养猛兽的习惯,比如豹子野猪什么的,甚至缚虎搏熊有人干。当然,这是上层的恶趣味之一,想不到居然带出门的都有,过份了吧?
豹子怎么说也是一种大型强壮凶猛的食肉动物,有爬树技巧,善于跳跃攀爬,能伤害人畜,季灵居然当家猫饲养,果然不是一般的纨绔。
忽然,“咣啷啷”一阵铜链响动,本来慵懒趴在地上的豹子撑着四肢站起身,它睁大双眼看着鱼贯进入客厅的众人,以一种敌视的眼神。
卫绾是长者,季灵以师礼请入主坐,然后再一个个让进去。
等刘彻进入,金钱豹撅起腰,两前爪伏低,身体向后倾斜,对着刘彻龇露尖牙,尾巴呼呼的摆晃,喉咙间一个劲发出呼噜噜的咆哮。
看见豹子瞪自己,刘彻觉得好玩。嘿!你眼睛能有我大吗?瞪回去!
“去!蘑菇!怎么不讲礼貌?平时白教你了!王兄,卫中郎大人,实在对不住,这豹子往日可不怕生的,可能最近过年吃肉吃撑了,犯傻……”
季灵正说着,刚想踏住地上的锁链,将它拉走拴住。金钱豹猛挺腰跃起,向刘彻飞扑上来。季灵被金钱豹越位,来不及回身,就想抓住铜链,却没抓到摆向另一侧的链条。
卫绾已经盘膝入座,被桌子隔开,只来得及拔出佩剑;袁鹏右侧也是给矮几绊住,左手正想抽出剑,却只能拉到一半。
粉红的鼻尖,黄底黑瞳的眼珠,白森森的利齿和奶白的嘴须都清晰可见。口臭,牙缝里的血腥气味似乎也闻能到,豹子利爪就差一丁点就摸到刘彻肩膀。
刘彻即将被豹子扑倒的刹那,在座所有人惊惶的眼光中,一个巨大的手掌从侧面伸来,捏住金钱豹的脖子,死死卡住。
“去!”王晟大喝一声,右手青筋暴怒,一个旋身,将豹子扔向墙壁。
“砰!”豹子砸得墙壁闷响,灰尘簌簌落下,这畜生反弹落地,砸翻一张桌子,咔嚓咔的一阵乱响,眼角口鼻都有血丝渗出,躺在地上抽抽搐搐,挣扎翻身却爬不起来。
卫绾持剑冲到刘彻身边,盯住豹子,环顾众人。
季灵奔过去,将豹子项上铜锁绕圈缠紧,死死勒住金钱豹的脖子,任凭它怎样蹭也不松手。
不久之后,季灵站起身,豹头顺滑垂地四肢舒展,他用沾了几滴血迹的衣袖抹了抹眼角,拍了拍手上灰尘,笑着说:“兽若伤人,就是忤逆,究责必死,我家家规就是如此,没办法。”
季灵刚刚想叫下人收拾客厅,抱着刘彻的卫绾对他说:“先不要喊人,等一阵。”
王晟看着豹子,只说了一句:“这是胶东王彻殿下。”
茫然的季袁两人对望一眼,同样震惊,黑脸袁鹏脸上唰一下发白,而季灵的白脸上开始发紫。刹时间,客厅里毫无声音,针尖落地可闻。
现在谁都知道问题大条了:说难听点就是纵兽行凶,袭击皇子,形同造反,掉脑袋也算轻微的。汉律里写得明明白白:惊扰皇家马匹都可以杀头,何况养兽不管,放任为患,惊吓殿下肯定罪责当诛。
说实话,刘彻刚才被豹子矫健敏捷的身手吓得有点麻木,这只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好半会才缓过神来。但他接着却想:为什么这条金钱豹会攻击我?理由许许多多,但最大的可能,就是那野兽发现某些人所不能感知的东西,是什么?
王晟不愿朋友为这事倒霉,希望能想个万全之策。
季袁两少年静默站在一旁不吭声,袁鹏知道今天这聚会是自己和季灵做东,地方也是两人挑的,豹子发颠的问题也肯定也是两人抗。而季灵脑子就剩一句话:人背,不能怪社会……
沉吟不语,卫绾知道问题麻烦了,也拿不定主意怎样处理。瞒,还是报?
他和季家多年相识,季家这个少年郎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浮躁爱玩,但大家族出身的季灵不是傻子,纵兽袭击人的事绝对干不出来,况且这是封王的皇子。
季家现在已经没人做官,若这事报上去,有人乘机打压的话,基本上老友家就要垮。
但如果瞒主,万一传出去,让有心人添油加醋,不但保不住季灵,只怕自己也要受牵连。
他看得出刚才那豹子是发兽飙,也知道刘彻没被伤到,但皇子在自己看护下还遭受攻击,对外戚和宫内某些嫔妃团体是不可容忍的,加上某些喜欢直谏的官员,绝对会成为政治事件。
看了看各人脸色,刘彻大概了解大家的两难局面,其实关键还在自己身上,如果刘彻他回宫一说,其余四人就是想隐瞒也白搭,反倒罪加一等,全部完蛋。
刘彻问:“王师兄,这位季兄和袁兄,有没有老师啊?”见王晟摇头,他继续说道:“没有?我看他们和师兄你很熟,我也觉得一见如故,要不,我们拜请卫老师多收两个徒弟?”
胶东王殿下的建议,让卫绾和王晟眼中一亮,季袁二人也抬起头细想。
王晟心中明白:如果季袁二位,也能成为卫绾弟子,这件事完全可以私了,毕竟是同门之间的问题好解决,外人插手就不大合规矩。他看见老师沉思一下,微微点点头,立即给两个朋友使眼色。
季灵和袁鹏当然知道公了肯定走不通,即使到处活动也未必真能保住小命,看运气和人气。现在可以私了,还有什么不满?立即推金山倒玉柱三跪九磕拜了卫绾做老师,师礼倒是其次,等会让下人去买就是。
最主要的原因是:卫绾就是儒学派别,他俩拜得比较对胃口,袁家本来就是纯儒奉行者,而季家和卫家长期关系不错。家里不会有什么意见。
接着,两位师弟给王晟刘彻见礼,刘彻笑着说:“好,刚才是季师弟的豹子兽性发作,被打死了,别的什么也没有,是不是?老师?我好饿!能不能收拾一下开饭吖?”
大家笑笑,季灵去招下人上来收拾,安排筵席。本来是要在饭前用茶聊天谈收购生意,所以没让下人靠近这屋子,结果事情只限定了五人知道,算不幸中的万幸。
卫绾让王晟和袁鹏把这只金钱豹带到厨房,检查一下为什么发狂。
刘彻看到老师支开其他人,肯定有话。果然,他老人家开口道:“殿下很聪明,这样的确不得罪人,很好,但却难安他们的心,毕竟殿下才六岁。”
刘彻笑着说:“慢慢来,合则两利,总好化解的。死掉小动物比起来,别的事更重要,对不对?老师?”卫绾点点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