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来意不善,陈年只当未见,说道:“道友何事不解,但且一并说来。”今时不同往日,虽说三清圣人对上西方教主准提这种外人,必会同进同退,但自己和通天多少有些交情,应不会随着元始一道发难,便是那老子,按理来说,只要不知玄黄塔之因果,亦是要保持中立,无有偏帮的理由。单单一个元始,陈年又有何惧?
说话时他又朝老子看了一眼,见其面无表情,双目似阖非阖,似乎一言未闻,犹如入定一般。这三清之首的老子主无为而治,看似不争,心机城府却是最深,陈年轻易也不想与他结怨。
又见元始手执三宝玉如意,走上前来,言道:“许久未见道友,本应把酒论道,说法叙旧,只是有一事,自我得证混元以来,始终郁于心中,今日既已齐聚,倒想要听听道友分解一番。”
陈年呵呵一笑,说道:“道友却是不爽快,直接说来岂不是好?”
元始见他犹自故作不知,心里有些愠怒,只得自己点明说开:“我等盘古三清,顺应老师旨意,各立一教。想我阐教一脉,演天地造化,讲阐明大道,教化世人,功德无量。有山不周,后唤昆仑,天意之下,理应作为道场教基,传我玉清妙法,道友以为然否?”
陈年轻拍碧玉尺,淡淡说道:“不然,不周为不周,昆仑其何在?既言天数,那不周山便是青莲有缘而得之,阐教已在首山传道,若想再得昆仑,大可寻一洪荒仙山,冠名即可。”此话乍听不假,其实牵强得紧,不过今日陈年若是开口承认,连自家洞府都拱手相让,那就真是面皮掉尽,枉称圣人了。
元始闻得此言,更是着恼,一声假笑,说道:“我道你如何清高,原来竟也不过是做得蠡贼行径,却又不敢承认所为。”
这话却是伤人,不过陈年早知他会发作,面上虽然未见不悦之色,嘴里冷冷说道:“道友此言,未免欺人太甚,许是我历来太过无争,倒叫你觉得好欺了。”
元始打了个哈哈,只是说道:“今日我也不愿动甚干戈,只问道友可愿了结此番因果?”
陈年心念一动,问道:“何以了结?”
元始伸手一指,说道:“我也不与你为难,那不周山门道场,拿这河图洛书相换便可。”
原来终究还是这两件先天灵宝惹人眼热了,陈年也自觉有些鲁莽,欲要用这大道之机换取河图洛书,大可以押后而为,若是单只女娲、伏羲知晓,那便低调许多。其他圣人倒还罢了,这元始见了自己出手便是这等手笔,再一想到不周山因果,自然会按耐不住,起些心思了。
陈年略一沉吟,摇首说道:“道友未免强人所难,大道之机为红云所有,青莲不过代他换取河图洛书罢了,岂能随便与你?更遑论你我之间,早已无有因果,你又何必贪图这两件灵宝、咄咄逼人?”当年紫霄宫中舍去三面五方灵旗了却因果,那还算是主动洒脱,而今众圣齐聚,这元始当真不知趣,竟然当面强硬讨要,仿佛吃定自己一般,陈年岂能拱手奉上、低头示弱?
元始见他不认账倒还罢了,竟然连削带打,反说自己贪他宝物,这下心生恚怒,再也按耐不住,喝道:“堂堂圣人,竟也会耍此无赖手段,真不知你怎生证得混元正果?也罢,今日少不得要做过一场,好叫你知晓我盘古玉清大法!”
元始成就混元,明了因果,已有两个元会还多,只因顾忌这大自在青莲道尊成圣极早,高深莫测,实在不知其根脚,否则早就找上山门向他讨个说法了。至于后来得知先天至宝混沌钟亦在青莲之手,更是心里没底,不敢轻起争端。今日三清圣人俱在,本以为这青莲多半会放下身段,自己也好得了河图洛书这等极品灵宝,却没料他竟这般不识相,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唯有见个高低方能罢休了。
陈年叹一口气,正色说道:“诸位道友且看,这万般因果,皆是元始道友贪嗔所至,青莲虽是无争,但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要战亦可,只是苍生何辜,你我不妨去那洪荒星空,莫要殃及池鱼。”言辞之间悲天悯人,好一副慈悲模样。
女娲闻言颔首称善,准提道人微笑不语,通天假作未闻,老子更是老神在在,不知神游何方。
元始手执三宝玉如意,当空轻轻一敲,虚空破碎,现出一个一丈见方的窟窿,无尽幽暗漆黑,亿万繁星点缀其中,正是无边无际的太古洪荒星空。他纵身跃入,身后留下一声喝叫:“若是有胆,便随我来!”
陈年晒然说道:“不知好歹,自取其辱。”手中周天碧玉尺一划,如同薄纸遇上利剪,空中悄无声息的出现一道撕缝,卷向两边,长笑声中也进了洪荒星空之中。
洪荒初现至今,除了今番巫妖大战,之前未有大劫,是以少了圣人、大神通者的争斗破坏,太古洪荒星空完整依旧。只见得天幕幽翳无穷无尽,星云分布有密有疏,四面八方的无量星辰忽闪光耀,不断有无数流星划过,仿若在下密雨一般。那妖皇帝俊、太一所布的周天星斗大阵再精微奥妙,毕竟只是参照了洪荒星空诸般变化规律而成,终究有迹可循,眼下置身其中,便是陈年这等混元圣人,也无法做到万事俱悉,一览无余,更不要说祖巫一流了。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顶上不现混沌钟,碧玉尺轻拍掌心,径直向前走去,每踏一步,便不知多少里遥,周遭星空场景一再变幻,嘴里啧啧赞叹,方佛不是在与元始斗法,而是在自家庭院闲逛,赏景自娱一般。
蓦地身后群星震动,空间不稳,气流紊乱,声势之大,有如世界末日降临,陈年头也不回,手指轻扣,连弹三下,三颗混沌青雷绕了个弯往后打去,只听得轰然声中,把袭来的一十四颗星辰炸成粉末,半颗陨石碎粒也无。那片星空时间速度骤停,似乎定格了一下,这才恢复如常。
陈年正欲再走,面前又有许多星辰撞来,这次他却不再去管,周天碧玉尺一划,又是一道空间裂缝,跨步进去,长声笑道:“枉你也是一教之主,怎的只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远处虚空之中浮有一人,正是元始天尊。
元始见他找来,也不意外,祭出手中三宝玉如意,便朝陈年打来,嘴里喝道:“你也不过是旁门大法,竟敢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利。”
陈年笑道:“究竟何人是旁门,比过便知。”一抛手中碧玉尺,迎上前去。
只见虚空之中,一白一碧两个物什你来我往,斗个不休,看似不甚快,但忽的在一颗星辰附近出现,一眨眼之间,万万里之外的另一颗星辰却在两者碰撞之际毁去。不一会儿,便有许多星辰遭了殃。
然而虽有这等威力,碧玉尺与那玉如意相击之时,却不发出丝毫声响,像在演哑剧一般,着实有些诡异。
再斗得片刻,三宝玉如意突然虚晃一记,倏地回到元始手中,颤动一下,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元始面泛青色,微一摩挲,收进袖里。
陈年也收回碧玉尺,说道:“高下已分,道友以为如何?”
原来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这三宝玉如意就是元始天尊当年还在紫霄宫之时,采集天地人三宝所练,这三宝集得越多,威力神通也就越大,虽然祭炼至今,已然通灵,但毕竟才两个元会左右的时光,此时还比不上陈年以无量功德造就的后天至宝周天碧玉尺,一番缠斗下来,竟是被削去不少元气。
元始冷哼一声,并不言语,手里一招,盘古幡现出,轻轻一摇,对着陈年便射出数十道混沌之气。
陈年叫道:“倒是看家本事出手了。”他却不惧,一拍顶门,现出一口小钟,滴溜溜转动,只听“噹——噹”声起,虚空之中荡出阵阵涟漪一样的波纹,四散开来,方佛水中投入一块小石。那些混沌之气闻声稍稍一阻,依旧冲将过来,只是速度略有减缓。
陈年自恃神通,不按常理出牌,小钟模样的混沌钟忽的变大百倍,离了顶门便迎上前去,“咚咚咚”数十下急响,那些混沌之气撞在旋转着的混沌钟上,全部弹了开来,至于附近的那些星辰,却又不免遭了无妄之灾。
元始见盘古幡没有建功,也不气馁,转眼又摇出近百道混沌之气,而那陈年已然顶着混沌钟合身向他打来。
混沌钟万法不沾,诸邪不侵,便是混沌之气亦落它不得,有它挡去攻击,陈年单对元始,本就立于不败之地,右手连点,碧玉尺化作层层碧影,元始面前犹如起了一道会移动的罗幕,轻飘飘,薄薄然,美丽之中暗藏凶险。
元始不愿再以三宝玉如意对上碧玉尺,左手继续摇动盘古幡,好叫混沌钟只能守,不能攻,右手则握着一只不起眼的长方形盒子,不住封住碧玉尺攻势。
陈年见他连混元盒都拿了出来,出口笑道:“道友计穷了。”嘴上说话,手下却不停,碧玉尺幻起一片片的晶芒,如梦似幻,元始不慌不忙,手拿混元盒,左敲右击,以慢打快,混元盒暗无光泽,黑影闪过,每下都挡在必救之处。
陈年见元始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倒也一时攻他不破,心道:若不使些手段,怕你还要纠缠不休。当下再加一分力,碧玉尺疾疾划过,直指元始面门,元始急忙用混元盒一挡,身形不稳间,不料又有一物猛砸过来,来势凶恶,原来是乾坤鼎。
元始暗恨:这青莲宝物未免也忒多了些。无奈之际,只好祭起一柄朱色小剑,硬挡上去。这小剑名唤七禽明炎落凤剑,只不过后天炼制,比起三宝玉如意相差甚多,哪里阻了了先天至宝乾坤鼎?哐当一下,便已被砸开,剑身隐有裂痕,乾坤鼎受阻,微微一顿,也不继续砸去,反而定在虚空之中,只见鼎盖一开,地水风火汹涌大作,直奔元始而去。
忽有一盏金灯现于元始顶门之上,有五色豪光冒起,隐隐呈锋刃之形,五行转换之间,华光大作,但闻“嗤嗤嗤”声响不断,虽然有些不敌,被乾坤鼎源源不断的地水风火缓缓压下,但也能保得一时无忧。
陈年见了这庆云金灯,知道也是件不错的宝物,左手轻轻一指,乾坤鼎转了半圈,地水风火声势更盛许多,庆云金灯的五色华光顿时下沉了一大截,其中青光离得最近,逐渐黯淡,几欲熄灭。
元始见状,急忙喷出一口玉清仙气,庆云灯如同得了大补之物,腾地向上窜起,勉力抵住,只是地水风火依旧是朝着顶门慢慢下压。
斗到此处,元始已知今日必定讨不了好去,连摇盘古幡,方才缓得一口气,叫道:“且住,日后再分胜负。”话语未落,也不待陈年出言取笑,一道混沌之气破开虚空,便自去了。
陈年嘿然不语,也不追他,立威之意已达,再落元始面皮也没什么好处。他收回宝物,只是想着自己此战出了几分力,再暗暗比对其他圣人的实力。
正是:
河图洛书本我欲,
有缘可换大道机;
莫论当年多是非,
今遭出手亦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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